《相思蛊》一府

5、梦魂长牵

　　梦魂长牵
　　“我看到一只小小的白狐狸，受了伤，心里十分怜惜，便将它带回了家，为它治了伤，还取了个名字，可惜朦朦胧胧，现在竟全然想不起来了。”
　　“我找到她是在一个极其昏暗的地方，周围仿佛漂浮着什么，看不真切，又有一个很妖邪的女子，我看到她似乎被人打伤了，然后我就同那个妖邪的女子打了起来。”长寂揉揉眉心，“又想不起来了。”
　　“我看到了自己的身体，他在动，可是我不想让他动，他自顾自说了话，伤了人，我却只能是个旁观者，现今梦醒，我也不知那梦里的究竟是不是我。”
　　“我看到，我被她杀了。长剑穿心而过，那一瞬间，我竟觉得解脱了。”
　　“这半个月来，你倒是又梦见她许多次。”小夭同长寂说，“可是他却半月没理我了，每天除了与你比剑，就是打坐修行。唉——”
　　“这半个月来，我觉得巳笙兄说要杀我不假，每次比剑他的剑招都是杀意凛然，可是每次明明他能杀了我，却又没杀我，”长寂想了想，摆摆手，执起笔，继续作画，“罢了，巳笙兄想什么，与我无关，我还是想将她画出来，我想知道她是谁、在何处、我该如何去寻。”
　　巳笙通过半月的试探，发现这个长寂对九墟宫的术法剑招都十分熟悉的样子，许多他动了杀心的剑招竟也被他找到了破解之法。
　　巳笙起身，第一次走进了长寂的房间，拾起一张散落地上的画，像又不像，他想要画的是她吗？
　　“巳笙兄？”长寂又将一张纸丢弃，抬头看到了巳笙。
　　“你想知道她究竟长什么样吗？”巳笙问。
　　长寂眸光陡然一亮，“你能让我见到她？”语气中满满的急迫。
　　“你印象中的她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自我入飞衡三年后。”
　　“你为什么想要知道她是谁？”
　　“初始在梦里，只是模糊的看见，便觉得她是极美极善良的女子。”长寂虽然没什么表情，但是眼神中却满是笑意，“后来梦中的感觉越发强烈，那些同她在一起日子，我会觉得幸福；看到她同其他人在一起，会难受；她受伤会心疼。渐渐地我不能分辨哪是现实哪是虚幻，在梦中的每一刻，我都觉得刻骨铭心，反而现在这样让我觉得虚幻飘渺。”长寂眼中闪烁着光芒，让巳笙竟觉得有些受伤，“师傅告诉我，有一种妖物叫做梦妖，入梦为生，他说我修为太低才会如此，可是我修为越高，梦到的东西越多，在梦中见到她的次数也越发频繁，每一次见到她，我都会觉得，我爱她。”
　　巳笙觉得心被攫住一般，压抑着，疼痛着，却无处伸张，许久才能感觉到呼吸，他重重吐出一口气，努力平和地说道：“九墟宫有一种法术，名索梦术，通过这种法术，可以让你见到她。”
　　“真的吗？”长寂终于坐不住了，脸上的笑一点点荡漾开。
　　“是的。届时你只需入梦即可，由我施术，小夭为我护法即可。”
　　“好。”长寂高兴地拿起笔，又放下，然后将所有画稿捡起堆在书案旁，又在书桌上端端正正摆了一张白纸，准备好后他看向巳笙，然后雀跃地说：“我去叫小夭。”
　　一切准备妥当，巳笙施展了索梦术。
　　我记得我叫长寂，事情从青丘九尾狐灭族开始，我救了一只白狐，她是九尾狐族后裔，我给她取名不厌，希望她不为仇恨所蔽，厌恶着世间，也不希望她因为九尾白狐妖惑之名被这世间厌恶。
　　我收她做了徒弟，却从不许她出昆仑山，我在她身上施了咒法，不许她化形，也藏住了她的九尾，我怕她会被发现，在我看不到她的时候被人伤害，我骗她九尾方能化形，其实是她修为每提升一层，我施的咒就会被冲破一层，显露出一尾，我希望她可以好好的呆在昆仑山，这样我可以保护她不被伤害。
　　自师傅死后，我一个人在这昆仑山九墟宫独自守了数万年，原以为适应了的孤独却在不厌的陪伴下变得让人无法适应，不厌不同于昆仑山上的仙灵妖物，她是这样单纯又美好，诡诈却可爱的存在，对我来说，她是独一无二的。
　　她惹怒了昆仑山所有灵物后，终于决定老实闭关修炼，闭关前她说：“我一定会修得人形，到时候我第一个给师尊看，一定是极美的。”九尾狐族多丽人，她身上的气息乃是九尾皇族，届时化形必是六界可数的美人之一，可是我没有告诉她。
　　不厌闭关后，我无法忍受空气中的孤独，因为孤独中她的笑声与身影会让我更加深刻地意识到，我是一个人，我也闭了关。
　　没想到出关之时便看到一个几成雕塑的不厌，她真的很美，美过我所有想象。
　　不厌喜欢离开昆仑山去玩，她若开心，我便是孤独几日又何妨。
　　那一日天宫宴会后，回到九墟宫，不厌又不在了。
　　本是只想看看她是否遇到什么麻烦，却不料竟从崆峒镜中看到她在西极魔窟，被魔主池魅关了起来。
　　我慌忙去救。
　　我心中又怒又怕，怒这池魅敢抓了不厌，怕不厌被池魅所伤，我竟是无法想象不厌哪怕受了一点伤我会是什么模样。
　　轩辕剑一斩，便荡得窟内魔影退散无踪，到了魔窟深处，就看到池魅捏着不厌的下巴，不厌身上有了不少伤痕。
　　“我生平最是讨厌你们这些上古存余的种族，龙族、凤凰族、九尾狐族······个顶个的讨人厌，我讨厌龙族的盛气凌人，凤凰族的不念旧情，还有你们九尾狐的容貌比我美艳。”说着池魅就用手指划过不厌的脸庞，不厌脸上顿时冒出血来。
　　我掷出手中轩辕剑，将池魅逼退，将不厌救起。
　　“师尊。”不厌语气中有惊喜，有安心，我的心也安定了下来，伸手抚平她脸上的伤，同时将身体其它处的伤也一并治好。
　　“师尊，她这个丑女人欺负我。”这一句话让我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好，让你报仇。”
　　“你们可知，自赤翎后，我最厌恶的便是看到有人恩爱！”池魅疯了一般怒吼，顿时周身魔气暴涨，声音嘶厉，刹那间攻了过来，我唤回轩辕剑挡下池魅一击，然后将不厌放下，让她躲在自己身后。
　　我一边要护着不厌，一边要阻挡池魅疯狂的攻击还有周围魔影的骚扰，渐渐有些吃力。
　　不厌看到，竟是化出原型，替我阻挡不时偷袭的魔影，不厌嘴上还极不饶人：“老妖婆，本仙子不过是到这西极之地拿块儿石头，你居然逮着本仙不放，本仙就是比你美千倍万倍，你道如何啊！”
　　“师尊，这么个老妖婆，怎么能是你我对手呢，”不厌扮了个鬼脸，继续嘲讽，“哈哈，老妖婆！”
　　“见不得人恩爱是个什么毛病，本仙就是喜欢我师尊，偏向与他恩爱，现今明明白白说给你听，你倒是杀了我啊！”
　　池魅心头更气，魔气更胜，招式却越发混乱。
　　我终于找到时机，轩辕剑刺入池魅身体，登时碎裂了她的一半身体和元神，剩下的元神挣扎着冲入我的体内，狞笑道：“我便是元神耗尽，也要闹得你们两个永生永世爱不能得！”
　　池魅一死，我便带着不厌回了昆仑山。
　　路上我问不厌为何要取玄心石，不厌说：“师尊的剑鞘太过单调，便想着取了玄心石来为你重铸一个剑鞘。”
　　“以后这样的事需得叫我同往。”
　　“可是叫了师尊去，就不能给你惊喜了。”
　　“那你可会铸剑鞘？”
　　“不会。”不厌耷拉着耳朵说。
　　“左右剑鞘是我自己铸，取石也是你我同去的好。”
　　“嗯。”
　　“你，在魔窟所言，可是真心？”
　　“嗯？什么话？”不厌想了想，用爪子抱住了头，然后钻入我的衣袖，“啊，讨厌，不厌又说了些没脸没皮的话。”
　　“没关系，我很喜欢，一直很喜欢。”
　　回了昆仑山，池魅元神携带的庞大魔气在我体内爆发，不厌哭着埋怨自己，我安抚她，她又佯作相信笑得灿烂，我觉得昆仑山上只有我们二人就足够了。
　　为了净化魔气我只得闭关，虽然有出关之时，可是与不厌相守不久，就又得闭关，池魅半片元神对我造成的影响的确出乎意料。
　　终于，最后一次闭关，我彻底压制了池魅半片元神，可是出关之时，人已远去，这一次她给我留了书信——所寻已至，归期毋问。
　　究竟是什么，会让她不想归来呢？
　　我突然很想喝酒，也许醉了就能想通了。
　　这一次醉酒，让刚压制了的池魅元神又脱离控制，我只得闭了千年死关，将池魅元神彻底消化。
　　可是出关后，我却不是我了。
　　出关后我便通过崆峒镜找到了不厌。
　　东极荒古山赤月寒潭。
　　待我赶去赤月寒潭，不厌正与一男子合力击破赤月寒潭封印，见此情景，我急忙将二人打断，我是真的生气，斥责不厌:“你可知这赤月寒潭下封印着什么？你可知以你的修为只会被封印生生耗死？”
　　不厌甩开我的手，怒道：“我已不是当年的不厌，不会与你沉浸在昆仑山幻梦中，我身负灭族之仇，你知道吗？”
　　我没想到她这千年时光里发生了这样的变化，她竟会认为昆仑山中的一切都是幻梦。我尽量放缓语气：“不要胡闹，无论你要怎样，我都不会阻止你，却不能看你死在这上古封印之下。”
　　一旁的男子却将不厌拉开护在怀里，这一幕看得我心里发涩，然后对我说：“你就是阿月的那个师傅？无论你是何目的，我很感谢你对阿月的照顾，可是以后她就与你无关了。”
　　不厌也不反驳，我的心仿佛被搅拌一样，疼痛难忍。
　　我听到大脑里有一个声音在魅惑着我:“你明知道灭了九尾狐族的是谁，只是过去几千年时光里一直压抑着她的复仇之心，你骗她。”
　　“不，我没有。”我无力地反驳着。
　　“你知道这赤月寒潭下是曾经搅闹天界的上古蛟龙，你也知道这是上古神封印的，或许你还知道解封之法。”
　　“不，我不知道！”
　　“你知道她不爱你了，她何时会让一个她不爱的人这样亲密地触碰她？”
　　“你胡说，我要去问问不厌，他是谁？”
　　“你明知道答案的，把身体给我吧，我会为你做出正确的选择。”
　　然后我就变成了一个旁观者，看着自己的身体不由分说便朝那个男子攻击起来。
　　道道神华杀向男子，掀起阵阵罡风，无数风刃割过去，留下一道道血痕，不厌拼命阻止着我，可是她的法术都是我教的，她又怎能打断我的身体施的法，我其实是希望她阻止我的，我吼叫咆哮，可惜他们都听不到。
　　那个男子虽然修为不浅，终究敌不过我，孤天咒下，必死无疑。
　　一道银光闪过，原本男子所在处只留下一条尾巴。
　　“末玄！”不厌捡起尾巴，死死地盯着我。
　　“九尾狐族断尾复生之术，倒是有趣。”我的神识中第一次出现了另一个我的身影，满身魔气，赤目红瞳，他冷笑道，“原来这就是你的小徒弟抛弃你的原因啊，同族人，果然更亲切呢。”
　　“你闭嘴！”
　　“呵呵，看到我的样子了吗？我就是你啊，我不过是说了你想说的，做了你想做的罢了。”
　　“你不是，不过是区区杂念。”
　　“杂念？是呢，是可以主宰你这神尊的杂念，哈哈！”
　　黑暗的牢笼将我的意识囚禁，待我出了囚困。
　　便看到那抢了我身体的恶念竟放出了上古蛟龙的灵魂，让那灵魂进了九尾狐末玄的身体，然后以压制为由要将末玄杀掉，我拼尽全力抢夺着身体，最终只能用轩辕剑将末玄打入赤月寒潭，落入禁阵。
　　恶念强迫着不厌回了昆仑山，我抢回身体想要解释，却又被恶念主导，许下相思蛊咒，我第一次看到不厌那般神情，痛恨，爱慕，懊悔，解脱，百种情绪在她的眼中凝聚起风暴，我的剑，刺穿了我的心，我感觉到了痛快，但——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