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番外 同病相怜的兄弟（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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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格尔酒吧是一家麻瓜酒吧，位于米尼塔街的下段支路。它的右侧是高大的先贤陈列馆，现在已经被改造成一家银行。左侧是栋小旅馆，用砂石子铺了条小路，尽头的栅门上挂着一个声音刺耳的门铃。常春藤顺着栅门攀过旅馆和酒吧的界墙，几乎覆盖了酒馆木漆剥落的招牌。
雷古勒斯踩过干燥的石板，穿过零星坐在小花园里的顾客走进大堂，夕阳最后的余晖正从天窗上洒下来。时间还早，客人不多，驻唱歌手也偷着懒，有一搭没一搭地唱着听来并不懒散的歌词：
每当月亮蒙上阴翳/那就是我克里斯蒂/还在某处恨着你/像今晚一样地哭泣
这是雷古勒斯第一次来道格尔酒吧，不过，倒不是他第一次来麻瓜酒吧。道格尔酒吧在卢平下班路上，后者自称时不时会来坐坐。因此当他选择这里作为碰头地点时，雷古勒斯并没有感到意外。
意外的是当他走到角落时，看到了并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物。
这位仁兄完全没有等同伴的觉悟，早已自顾自畅饮起来。在他看到对方的时候，那双与他如出一辙的灰眼睛也瞧见了他。
“哟！终于来啦，傻子！”
翘着椅子的小天狼星冲来人一扬酒瓶，黑色的头发随着他仰头的动作滑向后方，露出他俊美的脸庞，以及上面挂着的一个大大的嘲笑。
“恭喜你，你被月亮脸骗啦！莱姆斯·卢平，这笑里藏刀的狼人……”
“……”
雷古勒斯瞟了一眼他上衣口袋里露出的一个角——是一张十分眼熟的折叠羊皮纸。
他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莱姆斯·卢平，这笑里藏刀的狼人。
凯瑟琳和夏洛特曾经做过一对与活点地图竞争的霍格沃茨导航地图。他整理凯瑟琳遗物的时候误触了它，里面响起了夏洛特的声音。当年她们交换了彼此的作品。
雷古勒斯很快意识到，这是两个女孩子留在世间仅有的声音。如果小天狼星知道这件事，也会更想要他手里这张——就像他想换来凯瑟琳的声音一样。
卢平自愿做不想见面的两兄弟的中间人。
更巧的是，他的魔杖在上次抓捕多洛霍夫的战役中损坏了，卢平顺路替他把魔杖送去了对角巷。现在，在魔杖修好之前，都是他的假期——也就是，过一段除了不可遏制地回忆起凯瑟琳之外，没什么事情可做的日子。
进门的时候他看到了适应生的预定名单，虽然他是准时到的，但卢平预定的时间其实是一个小时前。
小天狼星最晚在卢平迟到的那一刻就洞悉了卢平的诡计。可他不仅没走，还等了整整一个小时。所以他嘴硬什么，他自己也是那“笑里藏刀的狼人”手里的猎物。半斤八两。
他打赌小天狼星的魔杖现在也不在他身上。
雷古勒斯在心里凉凉地喟叹。
他会因为想听一听凯瑟琳的声音拐弯抹角地托卢平去换地图。小天狼星也会因为相似的理由轻易被卢平骗出来。
……他一点都不想承认他们一样。
“就你这么喝下去，邓布利多永远不会批准你入队。休一辈子假吧，酒鬼。”
“总是为了弥补一个错误头脑发热闯更大祸的人才应该担心这种问题吧，赌徒。”
和对垃圾话早已不痛不痒的小天狼星相比，雷古勒斯一辈子鲜少被人用“赌徒”讽刺过，差点气笑了。但在他准备开口反击的时候，突然抓住了小天狼星话里的意有所指。
“……把加格森引来塔楼的是你？”
抓捕多洛霍夫是一场恶战。更惭愧是，为了抓回被他放走的多洛霍夫轻敌冒进，使他不幸做了队里的破绽。出于对他的了解，他们被摆了一道。如果没有魔法部的官员带着许可令和傲罗即使赶来的话，可能损坏的就不仅仅是他的魔杖了。
巴蒂·克劳奇早就瞄准了下一任魔法部部长的位置，小天狼星的情报能送他一大笔政绩，他定然倾囊相助。可小天狼星居然没有自己冲进来，而是绕去了魔法部，这是雷古勒斯确实没想到的。他一直以为那些救场的魔法部员是卢平留的后手。
“你以为只有你们斯莱特林会使权谋吗？这摘不掉的姓氏能卖得了钱，倒也是桩合算的买卖，不是么？”虽然他相当高傲地嗤了一声，尽力表现得理所当然，但这番得意洋洋的表演颇为做作，让雷古勒斯不得不承认这场交锋是他赢了的同时也感到一阵无语。
他早已懒得纠正他对自己姓氏的不爱惜。
但小天狼星的情绪也没有高涨多久。在酒杯砸在桌上的闷响声中，他听见了小天狼星的咕哝：“我若是早些这么做，她也不会……”
莫名涌上来的一股感同身受的苦涩情绪让雷古勒斯咽下了到嘴边的话，给自己也倒了一满杯酒。他若不是执意去取挂坠盒，是不是就不会失去凯西？
凯瑟琳……
凯瑟琳是一个非常通透的人。她理解他看不起格兰芬多怒吼、呐喊，却不知道思索，也明白他失望于纯血贵族荣耀、欢愉，却感受不到悲哀。他是庄园里的独弦琴，凯瑟琳是他共应的弦索。雷古勒斯知道自己骨子里其实是一个高傲的人，但他和凯瑟琳从入学时起在一处，却几乎没有吵过架。看起来都是凯瑟琳顺从他，可是他自己知道，凯瑟琳往往才是那个主导者。凯瑟琳指引他找到了汤姆·里德尔的日记，日记揭开了“神秘人”的面纱，使组织暴露出了本来的面目：冷漠、偏激、伪善、狠毒。
这是后话，其实在他打开日记之前，在凯瑟琳倒在血泊里的时候，在事后他差点想不起来日记在慌乱中是不是留在了原地的时候，他就确证了：这个倒抽冷气也不愿意喊疼的女孩子，绝不输于黑魔王或者他的理想在他心中的分量。
雷古勒斯还记得那辆大车明晃晃的灯光如劲风射眼，记得凯瑟琳施法推开了他，但猛打方向盘避让的车身却撞向了她的方向。他后来看到在医院里仓皇失措的小天狼星被麻瓜医师训斥的样子，恍然也看到了当时的自己，更觉一阵后怕。
洞里的风迅疾、阴冷。它带走了凯西。
她问过他，一定要去？
他说，我们必须赶在其他人之前拿到挂坠盒。
凯瑟琳与他意见相左的时候向来会据理力争，她很懂得交流。可这回她什么都没说。
他以为他默认了，也什么都没说，犹豫间只看着她朝门外走去。
原来她早已洞悉了结局。
如果当时他追问下去……
凯瑟琳走向大门的身影像一缕烟，风一吹，就散了轮廓。
洞里的风夹杂着水汽。风真大啊。
一片树影掠过他头顶，树叶擦过他耳际，打断了雷古勒斯的思绪。
没有魔杖在手，不会坐麻瓜的公交，他只能和小天狼星斗智斗勇，挤上他的摩托车。但此刻收回思绪，他发现这辆车七弯八拐，就是没有走直线。
“喂！小天狼星！你在看路吗？！”
耳边呼啸的风证明时速起码在60码以上。
在雷古勒斯得以篡了驾驶员的位之前，他们已经从一个小坡上滚了下去。
他今天喝得有点多，雷古勒斯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虽然有意识地控制了酒精的摄入量，但还是有点过头了。
他哥哥的酒量像个无底洞。小天狼星从来没喝醉过。或者说，他从没见他喝醉过。
今天算是开眼界了。他狠狠地想。舍命陪君子，把无底洞的底试出来了。
雷古勒斯耐心地等眼前乱七八糟的金星散到风里，才慢吞吞地爬起来去扶小天狼星的摩托车。
没有魔杖，甚至不能清理一下沾着血和草泥的衣服。他在心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再看他的倒霉哥哥。
他把他自己翻了过来，头朝下仰面躺在并不算陡的坡上。坡下是一汪水塘，映着天际一弯月亮。瞧见他看过来，他率先从口袋里掏出了魔法保护过的地图，示意他交换。
雷古勒斯低头看他哥哥，皱着眉，似乎在近乡情怯地犹豫是现在打开这张地图，还是过会再打开。他的下巴上是刮得很随意的胡茬，黑发散在额头上，衬得他有些苍白。
在这之前，雷古勒斯很难想象小天狼星也会憔悴。就像他很难想象小天狼星——而不是卢平——才是背后布局的人。他是最亮的恒星，他是燃烧的星辰，他是勇往直前，光明磊落的格兰芬多。他无数次嫉恨过站在阳光下笑得很放肆的兄长。
他自暴自弃地穿着沾了泥的外袍在小天狼星边上躺了下来。后者偏头看着他的动作，等他躺下，又把头转了回去。
虽然雷古勒斯已经格外小心，但还是不可避免地扯到了伤口，疼得他一激灵。超速酒驾的受害者恨恨道：
“你们格兰芬多，迟早被自己的狂妄自大害死。”
他哥哥眼皮都没抬，张口就来：“你们斯莱特林什么车都敢上，岂不是更胆大。”
“……”
这情景再现般的对话让两兄弟又都沉默了下来。
小天狼星离家出走的那个晚上，雷古勒斯正在房顶上坐着。兄长的出走让他感到震惊又怒不可遏。
“小天狼星！”扫帚卷起的夜风撩过他的头发，把冷杉树吹得朝一边倾斜。树叶和碎沙混在风里，伴随着他的诅咒一同呼啸。
“你们格兰芬多迟早会被自己的狂妄自大害死！”
十六岁的小天狼星在空中反唇相讥：“你们斯莱特林什么车都敢上，早晚被自己的选择害死！”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不欢而散，也不是最后一次。
多年以后，他们再次在晚风里重逢，终于承认他们并没有真的想让对方遭到惩罚。
他恨过小天狼星横冲直撞，不计后果。想来小天狼星也恨过他食古不化，冥顽不灵。
有些误会即便在事后意识到真相，也找不到机会彼此澄清。有些错误即便在事后承认是自己过激，也找不到台阶，只好留在原地。
其实他只是不甘心小天狼星在造成了伤害之后却看起来总是“对的”。其实但凡年少的他们中有一个有点正常的情商，他们本可以做一对“只是有些别扭”的兄弟。
其实他们并不是真的彼此厌恶，他们本来有另一条路可以走。
雷古勒斯扣紧外袍的扣子，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胡茬，承认在这张与他相似的脸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他们如出一辙的执拗来自于同源的血。
他们只是一对，同病相怜的兄弟。
夜空里飘起了小雨。
薄薄的云蒙住了滑上中天的半个月亮。细密的雨丝轻轻地落在水塘里，落在布莱克祖宅背靠的小山上，落在霍格沃茨的塔尖，落在黑湖幽深的湖面，把湖水中的月亮碰得明明灭灭。
“下雨了。别躺了。”小天狼星说。
“你先起来。”雷古勒斯接道。
——
“接着躺吧。”
“......？”
“车修不好了。”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番外 同病相怜的兄弟（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