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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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蒸汽水壶的呜鸣声把我的思绪拉扯回这个凛冬世界,我洗了两个玻璃杯子倒上了热水准备给刘丧拿过去。没了夕阳的屋子被光剥夺了它原本的色彩,我走过去的时用手肘撞了下墙壁上的开关,一束光恰好从刘丧头顶倾泻而下,橙黄的灯光模拟着日光照射在这片狭小的空间。
刘丧就坐在光下,我把水杯递给他也没能让他多说一句话,他双手交扣紧握着,整个人像是在和神灵祷告。
你担心他为什么不进去?我把推到他面前的水杯又拿了回来。
刘丧坐在那压根没动,他摇摇头,伸手来够那杯茶,嘴巴动了动道,进去了,只能看到他痛苦挣扎难受的样子,我才不要他醒来看到一个剥了壳的我…
我不想参与他俩的互相撕扯,或许刘丧的选择是对的,又或许不对,可没人会看见另一条路上的结局,我也不应该是搬动铁轨分叉的那个人。
等汪灿苏醒是一件很漫长的事情,晚餐我准备的是三人份的,汪灿的那一份是我送进去的,刘丧又坐回了落地窗前,屋外的雪停了。
我端着晚餐走进去的时候汪灿早就醒了,他嘴唇惨白没有一丝血色,若不是起伏的胸膛我甚至都觉得他已经不在世间了。
要不要吃点东西?我把餐盘放在桌上,准备去扶他,可他下意识的反应竟然是反手去摸枕头下…我大概能猜到他以前的生存环境,只是喊了句当心,他下一秒又立刻跌回了床上。
疼痛的感觉从他的背部撞击床板开始蔓延到了我的末梢神经,那一刻仿佛躺在床上的人是我,钻心的疼痛。汪灿额头上渗出的汗珠顺着他的耳廓滑落砸在了枕头上,他依旧没有喊出声,我甚至开始怀疑他是不是不会说话。
就在我准备坐下给他喂些水的时候,汪灿终于开口了,他吃了没?
他的目光盯着屋里漆黑的角落,不知道在望什么,我胡乱的嗯了一声,刘丧吃了,但是没吃多少,一盆沙拉就吃了两个小番茄,其余的一概没动。我把插了吸管的水杯送到汪灿嘴边,看着他喝光了杯子里的所有水。
那你要吃点么?我开口询问,结果却得到了汪灿默默的摇头。我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多余做他俩的晚餐,两个人几乎一致的不打算吃我做的东西。我也有些赌气,以至于不想告诉汪灿他和刘丧坐反了方向这件事。不过在临出房门前我还是心软了,因为我听到了汪灿隐忍的闷哼声,他刻意压着声音,连呼吸的频率都把握的很好。
我不解他这样做的原因,但是还是说了他们坐反了方向这件事,同时也希望汪灿的伤能够早日去正规的医院…或许去不了,哪怕是私人诊所也比在这里强。
汪灿听完后哼笑了一声,他平躺在床上,眼睛盯着天花板,长叹了口气轻声道,是刘丧把我从死人堆里拉出的…我的家没了,也不知道下一个家在哪里…去南去北都不过是跟着他而已…若是有机会能杀了那几个人…
汪灿扭过头,像是面对我,虽然看不清他的脸,却能感受到他的愤怒,我也要他们尝尝,无家可归的滋味…
我把那盘吃的原封不动搬出来的时候听到了一阵轻微的击打声,屋里也没别的人,这肯定是刘丧的动静,我蹑手蹑脚的把餐盘放在了客厅,而后踱步过去。他的手指正毫无规律的击打着桌面,那声音和身后壁炉里窜动的火苗声交织缠绕,就像是这个屋子本身承受不住寒冷而发出的叹息。
你也是逃亡的?刘丧说这话的时候没有回头,我在他距离他两米的位置停住了脚步。他这才回头,同样是那束橙黄的灯光,此刻却只照亮了他半侧脸颊。他右脸颊上痣的分布总是能勾起许多人内心深处的欲望,他抬手指了指他的耳朵,又指了指我,然后开始笑。
怪不得。我卸了一口气往他对面一坐,这下却是他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了。我急忙改口,你刚刚说什么?我也是逃亡的?
刘丧点点头笑着问,难道不是么?
当然不是,我身后又没有人追着要取我性命。我立刻抢了他的话说下去,自己也不知道在担心些什么,自己本来就不是逃亡者,可他俩不一样,与其说是逃亡者,不如称之为亡命者更加恰当些。
你跟我可不一样。我故意这样说,眼睛偷偷去看他的反应,刘丧脸上的笑容消失的很明显,他严肃起来的样子和汪灿很像,不过他的眉头没有汪灿皱的那么厉害,而且他一紧张就会不自觉的去摸他脑袋后面那搓矮马尾,即使背着光也能感受到马尾的抖动。
他闭上了眼睛哼笑了声,骂了我一句小丫头片子。我这才意识到,他俩真的是兄弟,藏在骨子里的疯劲。刘丧更张扬一些,但是需要外力的刺激。而汪灿…他已经够疯了。
我在雪夜听着刘丧讲诉着属于他的故事,他省略了很多东西,特别是家庭,他都会刻意避开不谈,而我才慢慢的了解到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我一直觉得做盗墓的行当的人总是偷鸡摸狗的样子,可他不一样,当他说出他的职业时我的脸上闪过了一丝惊讶。他诉说着每一次下斗的惊险,表情却没有半丝波澜。他知道这个世界上有汪灿这个人的存在也是一个巧合,他对这段经历似乎记的特别深刻,喋喋不休地讲了许久。
我没有插嘴的权利,只是默默的当一个倾听者,刘丧对汪家的了解也少之又少。他说他是在北京潘家园打听的时候遇到了这次把汪家几乎连根拔起的同伙,他是偷偷跟着来的,没人知道。
我点点头,夸了句,你很聪明。像是哄小孩儿一样,他也确实聪明,他靠着他的耳朵在汪家废墟里找到了汪灿,是他把人带了出来。只是在亡命的路上又遇上了遗留下来的汪家人,汪灿为了保护他才会受伤。
刘丧抬起头用手指的关节压住了他自己的眼角,许久才落下,我发现他眼眶在泛红,是哭了么?我问道。
才没有,我是生气…我又不是打不过那群人!刘丧的声音一下子大了起来,我被他吓了一跳,他果然小孩子脾气,我想安抚又不知怎么办,只能让他消消气。
那是打算这两天就走么?我反问了一句。
等他休息好了…我有一个计划。刘丧眯起了眼睛,他将头发散了下来,齐肩的软发就那样胡乱搭在他肩膀上,他侧着身子,目光透过发丝传来,让人不寒而栗。他问我,你想听么?
我迟疑了下,还是回绝了。
因为不想成为棋子所以我才逃离,难道还要我陷入另一场赌局?没这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