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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终不悔 ...

  •   次日,傅沛白起了个大早,背上竹篓往城中的德济堂去了,到的时候,因为时辰尚早,店里还没开门,她直杵杵的站在那里活像个杆子,一刻钟后大门才咯吱一声打开,睡意朦胧的药堂伙计瞧见她,拍了拍哈欠道:“喂,别站着了,进来吧。”

      傅沛白转身进去,从怀里摸出单子,一语不发递了过去,伙计接了单子,又抬眼悄悄打量对方,是个陌生面孔,没来过自家堂口买药,看这穿着打扮像是哪家的小厮。

      伙计之所以没把傅沛白当成乞丐,那是因为她已经换了一身装扮了,虽然还是粗布麻衣,但是穿的是闻老头干净的衣物,略大了一些,她拿到后,自己裁剪了一下,绑紧了袖口和裤腿,做了一身精神的短打,再裹上了束胸布,乱遭遭的头发也一刀割去了大半,剩下的全部束起来在脑后扎了个短马尾,脸上的伤虽然还在,但红肿已经褪了,显出了英气十足的五官来。

      伙计照着单子很快挑挑拣拣出来了对应的草药,一一摆在桌上,问道:“小兄弟要多少?”,说完伙计又去瞧她背着的大大的竹笼,心里乐呵呵的想着今天运气可真好,一开堂就是开门红啊。

      结果傅沛白只是沉默的盯着这些草药,视线逐一扫过后来了一句“不用了”,随后便转身出了店去。

      伙计愣在那里,少顷后才对着傅沛白远去的背影破口大骂。

      两个时辰后傅沛白来到了闻老头所说的章明山。

      山里杂草丛生,要找齐草药颇有些难度,也亏得她打小记性好,虽然药单上的草药足足有十几种之多,但是她都一一记了下来,等她找齐所有草药后,竹篓已经是满满当当的一篓,时辰也不早了,太阳西挂,快要落山,她回到了官道,朝兴阳城的方向走去,一边走一边想着这一月多一点的时间该如何训练。

      走着走着耳边忽然听到前方急促的马蹄声,似有大队人马向这边驶来,她赶紧站在道上一侧,准备等马队通过后再走。

      马蹄声渐近,她低垂着头盯着自己的草鞋,一支马队浩浩荡荡从她身边经过,耳边响起马车滚动的轱辘声,风中飘来那股熟悉的香气。

      她猛然抬头看去,马队已经远去,只能瞥见夹在队伍中间的那辆马车,随风摆动的白纱帘子。

      是她们。

      傅沛白认了出来,她眺望着远方马队的残影,待再也看不到之后,她才往兴阳城的方向走去。

      等她回到闻老头院里的时候,正看到闻老头拿了根细柳条撵得丁一在院里东躲西藏,闻老头一边打还一边骂:“打你个手脚不干净的,打死你得了!”

      院里一片“鸡飞狗跳”之象。

      丁一看到傅沛白站在门口,犹如见到了救兵,赶紧躲到了她身后,高声喊:“我说了我没偷!你这老头怎么就不信呢!”

      闻老头停下了动作,也是气得急了,胸膛剧烈的起伏着,“你给我出来,看我不打断你手脚,傅姑娘,你让让,别包庇他,这人有手有脚,一天竟干些鸡鸣狗盗的事,老夫必须得收拾收拾他!”

      傅沛白没动,扭头看了一脸无辜的丁一,开口道:“闻伯,不然先听他解释解释,如果真的做了违法乱纪的事,再打不迟。”

      闻老头摔了柳条,恨铁不成钢,“你说!”

      丁一从傅沛白身后钻了出来,语气颇为委屈,“我说了我没偷,这酒这肉是城南张家老爷迎儿媳酒宴上剩下的,我跟那里伙房小厮有点交情,他就送给我了,我真没偷。”

      闻老头眯了眯眼,“真的?”

      丁一点头如捣蒜。

      傅沛白回忆了下道:“他应该没撒谎,我今早出城就是走的南城门,路上是看见一大户人家高挂红笼,应该就是他说的张家。”

      有了傅沛白的作证,闻老头自然不再怀疑,不过他也拉不下脸去跟一个毛头小子道歉,便只能尴尬的咳了两声,“行吧,我相信傅姑娘,这次就放过你。”

      丁一松了口气,跑进屋里招手,“快进来,今晚上咱们有口福了。”

      傅沛白放下竹篓和闻老头一起进了屋去,桌子上已经摆了满满一桌丰盛的美食,甚至还有两坛好酒。

      丁一乐呵呵道:“放心放心,都干净着呢,没被人动过,是伙房余下的。”

      闻老头嘴上没说什么,但眼睛看到酒坛的时候就已经发亮了。

      三人坐下,默契的没多说话,一顿风卷残云。半个时辰后,酒足饭饱,丁一和闻老头靠着椅背抚摸着肚皮打酒嗝儿,动作整齐得活像两爷孙。

      傅沛白没怎么喝过酒,于是只浅饮了几杯,黝黑的脸颊显出一点红来。

      五月的天,还不热,晚风一吹,格外惬意,傅沛白看着院外那棵摇曳的柳树,微微出神,直到肩膀被人不轻不重的拍了一下她才回过神来。

      “想什么呢?小白”,丁一脸上有两坨红晕,笑得露了一豁口的牙,傻气十足。

      傅沛白眉头微皱,缓缓吐出两个字:“想家。”

      丁一纵使醉了三分,也知道此刻乱开不得玩笑,看傅沛白情绪有些低沉,便主动安慰道:“我也没家人小白,所以我明白你的心情,但是逝者已矣,活着的人就要好好活着,你的家人在黄泉之下也一定希望你健康快乐的生活。”

      傅沛白垂下头,一声轻叹溢于齿间,“谢谢你,丁一。”

      “没事,我是真觉得和你投缘得紧,想和你做朋友。”

      傅沛白没应声,瞧了瞧丁一的脸色,轻声问:“你家里是发生何事了?”

      丁一面色无恙,轻松的说道:“说来话长,简单点告诉你吧,就是一个风尘女子爱上负心汉的故事,我娘怀了我,坚持要生下来,我爹一听就跑了,再不见人影,之后我娘就被青楼撵了出来,她身无分文,又没有家人,每日食不果腹,生下我时都瘦得没人形了,她多傻啊,还期盼着我爹能回来,就这么苦苦的等,没多久就得病死了,后来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来的兴阳城,反正自我有记忆起,便在这乞讨为生了,不过我身上一直有枚玉佩,我猜应该是我那个混蛋老爹留给我娘的,我娘即便是病死也不愿意将这块玉佩当掉,后来又留给了我,不过更可笑的是,后来我再大点,和一群流棍抢地盘,他们瞧着我戴的这玉,就给我抢了过去,结果几天后又回来还给了我,说这是假的,当铺都不收,哈哈哈哈,你说我娘傻不傻,从头到尾被我爹骗着,就连定情信物都是假的,说完了,是不是很老套的戏码?”,说完,他笑嘻嘻的看向傅沛白,从衣襟里摸出了那块玉佩扬了扬。

      傅沛白怔了怔,对方明明笑着,眼睛里却一丝笑意都没有,她严肃的摇头,又问:“那......你为何不去找你爹,你是他的亲生儿子,他总归是要认你的。”

      丁一自嘲的笑着,“我从来没见过我爹,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再说了,我脸上这丑陋的印记,估摸着我爹那人渣就算见了我也不会认我的。”

      傅沛白不知如何安慰人,只能拍拍对方的肩膀,“你日后有何打算,一直乞讨也不是办法。”

      丁一挠挠头回道:“这还真没想过,过一天算一天咯。”

      傅沛白再少年老成也不过是个十六岁半大的孩子,拿不出什么人生建议给丁一,只得闭了嘴。

      农家小院里,两个年轻人靠着椅背同望那一轮圆月,身后的老人匍匐在桌上发出阵阵鼾声,伴随着夜莺,蛙鸣,共同形成一副恬静舒适的景象。

      就这么,傅沛白在闻老头的小院住下了,每日练武的同时还要服下一大碗黑黢黢的汤药,服下之后她身体往往会一阵热一阵凉,闻老头说这是正常现象,因为此药破坏了她体内的阴阳平衡,等稳定后,她的体温会略低于常人,可能还会落下手脚冰凉的毛病。

      不过傅沛白根本不在意这些,每天鸡鸣而起,为了不打扰闻老头休息,便到城郊空地去练习,练上整整一日,然后暮至而归。

      丁一隔三差五会来探望探望她,日子就这么周而复始的流转,很快便到了五月底,傅沛白该出发了。

      临行之日,闻老头起了个大早,丁一也急急赶来,三人相顾无言,到底还是丁一先开口,语气很是不舍,“小白,这一去山高水远,多多保重,日后记得回来看我们。”

      闻老头捋着胡子语重心长道:“傅姑娘,别的话不多说,老夫且祝你此程一帆风顺,如愿以偿。”

      傅沛白一一回礼,经过这月余的相处,她早已放下了戒备,与这一老一少算是赤诚相交了。

      千言万语的感谢说不出口,她只能深深凝望了二人一眼,暗道日后定要好好报答这份恩情。

      她收紧了背上的行囊,准备转身离去之时被闻老头拉住了胳膊。

      “对了对了,差点忘了这么重要的事,小白,你若顺利进入了天极宗,帮我打听打听宗里有没有一个叫蒙岩的人,若有的话,你就把这个东西交给他,再替我带一句话,就说阔别已久,望能一叙”,闻老头说着朝傅沛白递去一个物什。

      丁一笑得不怀好意,“哟,你老相好啊?”

      闻老头一巴掌就拍到丁一背上,吼道:“相好你个头相好,这名字能是女的吗?臭小子一天想啥呢。”

      傅沛白接过那物件,是个铁牌,上面刻着清晰的闻字,她没问各中缘由,答应了下来。

      离别的时刻总是磨人,但也最终会到来,傅沛白迎着第一缕迸发出的阳光向着东边走去了,她心怀忐忑的迈向未知的道路,不管前方有何艰难险阻,是何风雨歧途。

      此去,终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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