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公主》感谢并赞美

26、你死我活

　　德山一回到毗蓝，就秘密的娶了掌握军权的左院大王的女儿。三月份的时候传来消息，毗蓝国王被杀，德山登基，称为智兴王。
　　太后派人调查这位新国王的过去，但是一无所获，回来报告的人只说他是前王的长子，当年一度传闻被杀，现在却突然出现。不过毗蓝这两年国内旱灾不断，国库和申国一样空虚，军队的战斗力似乎也比从前削弱，暂时两国还算和平。申国派出了庆贺登基的使者，毗蓝的国王回赠了不少礼物，其中还有几头颇为少见的奶牛。
　　紫鹃兴冲冲的和我说：“我平时见得牛也算不少，第一次看见这样的，浑身黑斑，底子却是白的，真难看。”
　　膳房送牛奶过来，说是毗蓝送来的那些奶牛产的，很补身体，宫里只有有限的几位贵人可以喝到。
　　和现在纸盒子里倒出来的牛奶不同，送上来的牛奶表面一层黄油，腥气扑鼻，我挥挥手：“什么味道，不喝不喝，谁爱喝给谁。”
　　紫鹃说：“那可就便宜我了。”
　　我说：“你喜欢那可就真好，这东西确实很补身体，特别是补钙。”
　　“补钙？”紫鹃不明白的：“那是什么？”
　　我笑笑：“反正你喝着就是了，不是总说自己个子矮吗，说不定还可以长高一点。”
　　紫鹃不相信的：“真有这么神？”
　　不过我们都没有告诉别人，要是知道专门为我准备的如此高级的东西进了紫鹃的嘴巴，皇后那里恐怕又是一场风波。所以每次都是端起我的房间，由紫鹃一口气喝下去。
　　紫鹃和我住一起，常常在我的房间里帮我整理各类文书，她是我最得力的秘书。好几次我进房间嚷嚷：“快给我倒杯茶！听太后娘娘说了一上午，嘴巴都干了。”
　　一旁的紫鹃低头看各地送上的礼物清单，头也不抬的回答：“太后娘娘说话，您怎么嘴巴倒干起来。”
　　“我也要旁边附和附和呀。”
　　“桌上有茶自己倒吧，我现在没空。”
　　只得自力更生，想起太子妃对待皇后的态度，不禁一笑。
　　但是紫鹃突然病倒。
　　太医诊治以后说：“劳神国度，只宜静养。”不过私下告诉我，是中毒。
　　我急的一把拉住太医的袖子：“有什么办法解毒吗？”
　　太医吓的立即跪下：“这种毒——”他看看周围：“不瞒王妃娘娘，没有办法可解，老臣努力了大半辈子，只能在初期发觉的时候暂时稳定住，然后慢慢的控制，兴许能够拖延时间。只是紫鹃姑娘中毒已深，恐怕没有多少日子了。”
　　我软软的一下子坐在地上，几乎想放声大哭。
　　张选侍赶紧扶着我，小声的禀报：“娘娘就让奴婢去查这件事情吧。”
　　我木然回答：“拜托你了。”
　　查实的结果是女官李尚侍嫌疑最大，而她是太子派到这里的人。
　　但我知道不是太子，太子要我的命干什么？他应该要亲王的命才对。
　　紫鹃听了，躺在床上苦涩的一笑：“果然是她。”
　　我大惊：“你原来知道。”
　　“小姐的饮食我一贯尽心，怎么会不知道她做了手脚。只是实在不知道那是什么，而且若现在就翻腾出来，不仅打草惊蛇，以后他们会变本加厉，到时候就防不胜防了。”
　　我激动的一把按住她的胳膊：“那你也不用喝下去，随便什么地方倒掉就是了。”
　　“倒掉一两次不容易发觉，次数多了，牛奶这个东西味重，肯定瞒不下去。总之小姐以后要多留心，我要是有什么不测，张选侍是可以放心的，其她人就......”
　　我说不出任何话。
　　紫鹃和我，从来就是好姐妹，她私下的时候在我面前不称呼自己“奴婢”，在这个等级森严的社会里，紫鹃是第一个忘记了自己的身份，真正把我当做朋友的人。
　　只过了七天，紫鹃就走了。
　　临死的时候很平静，只是拉着我的手不放，看着我的眼睛里满是担忧。
　　这次我没有哭，也没有大办葬礼，吩咐叫她的亲人进宫领了遗体，悄悄的埋到好地方去。
　　她的姐姐由张选侍接待，进宫领取妹妹的抚恤金。张选侍这样报告：“……紫鹃姑娘的姐夫看了娘娘赏的好东西，脸上都是笑，只是她姐姐很伤心的样子，说什么：再好的东西有什么用，姐妹们几年不见，最后竟是永别。说完想哭，但是她姐夫却瞪着她，还让我向娘娘禀报，能不能给他在大理寺安排个职位……”
　　我不说话，只是举起杯子一口喝干，心里稍微平静一些。
　　最近我喜欢上喝酒，刚开始是一杯，后来是一瓶，现在觉得一瓶也有些少了。心烦意乱的时候喝一口，神思恍惚的时候也喝一口。
　　过了几天，突然有消息说太子将太子妃禁足，不不允许她走出仁孝宫自己房间，随身的女官都换了人。皇后听说，将太子叫去训斥了一顿，可是太子妃依旧被关着。
　　她再也没有被放出来，几年以后的一天，看押的女官一时松懈，她从房间里冲出来投湖自尽。那时候她已经不是太子妃，人们已经将她遗忘，听到消息的人叹息一声。她的母亲早逝，父亲和哥哥不敢进宫领取她的遗体，由太监们送到外边埋了。

　　太后听说紫鹃的事情，对我说：“那孩子真不错，留在你身边也是一条臂膀，可惜了。”
　　我低头不说话，最近我总是不说话，因为不知道说什么好。
　　太后继续：“可惜我身边没有这么尽忠的人才，不然我也不会病成这样。”
　　我猛的抬起头望着她。
　　太后微微一笑：“不错，我也是中了毒。”
　　“可是您……”
　　“我怎么还没死是吗？因为我有经验，所以发现的早。你以为郑亲王为什么从小生病？”
　　“难道也是——”
　　太后点点头：“不知道吃了多少苦，从各地秘密的求了多少名贵的药材，才总算保住性命，可惜身体还是损伤的厉害。所以我一定不能饶过皇帝，如果不是他做的这么绝，其实我本来可以让太子继位。太子这孩子老是说很不错，有能力有手段，比他父亲强很多，对我也算有感情，你和亲王的性命应该能够得到保障。但是我现在有了你，对国家也是一个交代。我一定不会死在他前面，必要的时候我也会下手。”
　　怪不得！
　　怪不得太医说：老臣努力了大半辈子……，当时就觉得这句话不对劲，也没有细想，可见太后想了多少办法。
　　我说：“陛下有什么把柄在母后娘娘手里吗？”
　　太后叹息：“真是聪明的孩子。不错，他只能对我用暗地里的手段，不敢明着来，就是因为我手里握着他的把柄。这十几年来他向我这里派了多少人，搜完又搜，就是找不到。”
　　“……”
　　“王妃不想知道那是什么？”
　　我摇头。
　　但是太后却说：“以后会对你有用的，你把对面书格子上的一个木盒子取来。”
　　书格子上一向摆着几本书和放着毛笔的木盒。我取来木盒递给太后，太后打开，白色的丝绢上面几只高级毛笔。
　　太后把丝绢抽出来，递给我。我展开一看，顿时惊呆！
　　太后说：“现在你明白了吧。”
　　我的手开始发抖。
　　“他以为我会很小心的收藏，可是他不知道，这么多年来就随便的放在这里，谁都可以立刻拿了就走。”
　　“当年先帝有意让郑亲王继承皇位，但是我推辞了。一来郑亲王当时年纪还小，太子在宫中的地位根深蒂固；二来如果那样的话，势必一场恶战，那个时候正巧毗蓝的军队已经打到安德郡，西陵的王室又闹事，我只有拥戴太子，才能保持国家的稳定。”
　　“我对你说过吧，首先要恋慕国家。我们是这个国家的统治者，但是我们不能只考虑自己的利益得失，我们要考虑天下。不然失去了国家，也就失去了一切。”
　　可惜很少有人会这么想，大家都是眼前欢。国家民族的兴亡和我又有什么关系？老百姓们只要是能够让自己生活好一些的统治者，管他姓啥！
　　太医进来诊脉，我把丝绢和毛笔放好，告退出去。
　　那副丝绢上写的，是现任皇帝的母亲慈和皇后写给先帝的亲弟弟，已故怡亲王的情书。
　　慈和皇后当年据说十分美貌，而且性格非常温柔亲切，她本来被聘为怡亲王正妃，后来却又入宫成为太子妃，太子登基后成为皇后。
　　关于慈和皇后的死，众说纷纭，官方发布的消息是病逝，她也确实病了一段时间。现在看来，应该是自杀，这样的东西落在别人手里，不自杀没有第二条路。
　　她和怡亲王之间的爱，禁忌的爱，不知道死的时候有没有后悔。
　　我当年掉下飞机的时候，几乎没有后悔万分，觉得对不起父皇、对不起母后、对不起祖国人民和好朋友们。
　　这个东西一旦揭露，现任皇帝的的皇位正统性立即受到质疑。母亲如此失德，儿子怎么可以做天下德行表率的皇帝！
　　怪不得先帝允许太后训政，当太后没有答应让自己儿子继承皇位时，对他应该是很大的震动。
　　而我也越来越钦佩太后娘娘，当年她完全可以拿着这个东西扶持自己的儿子成为皇帝。但是她儿子岁数太小，如果那样做的话，势必要和现任皇帝当时的太子决裂，到时候一场混战，受伤的是国家和百姓。
　　所以她忍了。
　　儿子被下毒也忍了。
　　现在她自己也被下了毒，而且到了决定儿子命运的关键时刻，她不得不奋起反击，就像她说的——你死我活！

　　我的酒品很好，最然醉醺醺，但是绝对不会发酒疯。电视上演出来那些人们酒后的各种形象，在我身上一点也找不着。
　　很多个晚上，我拿着酒瓶，对着月亮喝着喝着就睡过去，醒来的时候躺在床上，也不知道是自己爬上来的，还是被女官们扶上来的。
　　紫鹃走了以后，我不得不亲自料理一些事务，虽然早就知道她事情多，但直到自己开始做，才知道她的工作量是多么的惊人。张选侍推荐了两个人帮助我，才能勉强的应付。
　　啊，如果上帝说，让我放弃做皇后让紫鹃回来，我会立刻答应。
　　可惜上帝没那么有空，而对我来说：人生不如意的事情十之八九。
　　皇帝和太后同时病重，各郡的官员和有爵位王爷们都上奏章，希望到上京探病。太后听了一阵冷笑，回复说多谢大家的关心，凡是希望来探病的，只可带近身侍卫一百人，并且只能住在城内驿馆。
　　不久，王爷们都陆续到了。皇帝拖着病体一一接见，太后却说自己精神不济，一个也不见。
　　我见到了传说中的美男子安王殿下。怎么说呢，他确实有一种潇洒自若的态度，很令人心折，样子和我过去喜欢的那个人有点像。
　　他没有提出见太后，我是在一次饭后散步时与他在仁寿宫的花园里“意外”相遇。
　　连声音都像。
　　我想起来了，第一次进宫的时候，我也听到过这个声音，那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
　　安王恭敬的问我：“微臣是否有那样的荣幸，可以和郑亲王妃一起在这美丽的园子里走走？”
　　我微笑回答：“王爷太客气了，这确实是很美丽的园子，不过和王爷比起来，却也失色了不少呢。”
　　安王听的抿嘴一笑：“娘娘说话真是风趣。”
　　他就是那位怡亲王的长子，康国公的哥哥。
　　“听说，太后娘娘很看重王妃。”
　　“母后娘娘确实很喜欢我，不过大家都知道，她更加喜欢的是太子和太子妃。”
　　安王表情严肃起来：“娘娘的心是怎样的呢？”
　　我的心？我的心有什么用？
　　我转移话题：“听说安王在昌平郡有不少私兵，这次怎么没带来？”
　　“王妃不知道吗？太后懿旨，只能带近身侍卫一百人。”
　　“不是皇上的旨意吗？”
　　安王冷笑：“王妃不会是装傻吧，谁都知道，太后娘娘把持朝政已久，如果这样下去的话，国家恐怕就要陷入动乱。”
　　“王爷对太后好像很不满？”
　　“太子是国家的根本，而且无故被废的话，必然引起轩然大波。郑亲王对朝廷没有任何贡献，贸然继位，恐怕人心不服。”
　　我这样回答：“什么人心呀，贡献呀其实都不重要，至于太子，他是不是无故被废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怎样做对国家有利。只要对国家有利的，太后娘娘都会去做。”
　　“太后娘娘会这么想？”
　　“王爷为什么不能这么想太后娘娘？”
　　“那就要看王妃您怎么做了。”
　　“我一个女人家，能够做什么？”
　　“王妃真是谦逊，谁不知道王妃在亲王和太后心目中的位置，只要王妃能够下定决心，那么等太子继位，亲王和您才能够善始善终。”
　　他这算是威胁？
　　我微笑，望着他的英气勃勃的脸，和那个人很像的脸。
　　“王爷不需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有时候人们都是身不由己，就像王爷您，您当然也不希望自己牵涉其中，但是如果为了太子，您也会义不容辞。我也一样，为了国家，我会做我应该做的一切。”
　　安王有些不相信：“王妃说是为了国家！”
　　“对！”我深深的点头：“只能够是因为国家，也只有为了国家。”
　　安王有些忧郁的望着我，最后说：“希望娘娘记住今日自己说的话——为了国家！”
　　他告退走了。张选侍在我耳边小声说：“这位殿下真没礼貌，怎么可以说出那样大逆不道的话！”
　　我望望天空回答：“已经无所谓了。”
　　“娘娘您好像一点也不着急？”
　　“着急有用吗？”
　　“听说安王密令他的私兵启程，已经到了大江城附近。”
　　大江城离上京不到三十公里，快马不到一天就可以赶到。
　　“放心吧，赶到又能怎样？大不了打起来，我们现在已经没有其他选择，至于结果，那是上天注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