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隔壁（入v第一更） ...
-
“是你！”却枝失声叫道，明白自己忽略了什么：“你是个哑——！”
她及时刹住口中不恰当的言语，但顾烟已听见了她的话尾，正转头看向却枝。
比起生气，她脸上的神情更像是觉得冒犯，又有些像是觉得困惑。这些情绪混合在一起，最终只呈现出一种奇特的神情。
却枝知道自己的表现在顾烟眼中一定很奇怪，但她太震惊了，剧烈的心跳甚至让她想要尖叫出声。
顾烟是一个哑女，王言衣为何要雇了一个哑女去收拾房间？！
人人都说王言衣心善，但她难道真的是真正的好心人吗？太奇怪了，就算大家都这么说……
就算大家都这么说，却枝也总忍不住想起那个女人。
会不会存在这么一种可能：王言衣之所以雇佣顾烟去收拾自己房间，正是因为她不会说话？
却枝轻轻的吸了一口气，双手揽住了自己的肩：“抱歉，我不是有意的。”
这件事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却枝询问自己，思思已经跟她闹翻了，其她人也并不信任她，让她们就这样自生自灭好了！
她想要从王言衣房间的门口逃离，却不由向前了两步，又因顾烟的后退而惊醒。
“我的意思是，我刚才看到你了。”却枝尽可能和缓微笑：“我只是被吓到了，在外面我听到有一个男人在自言自语，却又好像在跟人说话。”
却枝是妈妈捡回来的孤女，在楼里待的时间比很多姑娘还长。只是那时年纪小，因此记忆便模糊不清，却还隐约能想起顾烟的事。
她因为几年前饥荒而到了楼里，那年老天爷并不如何赏脸，听说她家里的地都几乎颗粒无收，只能把她卖了度日。
抓住这一点线头，却枝又回忆起了更多的东西。
顾烟有个丈夫，不时会到花楼里找她，给她捎点小东西。这个男人每次来的时候似乎总说想带她回去？这种事情太常见了，却枝记不太清。但她似乎记得有谁嘲笑他怎么不带点银两来，后来就没怎么见过这人了。
想来是顾烟换了个偏僻的角落跟男人碰面，楼里才渐渐少了说辞。
“那是你的丈夫吗？”却枝问道，看见顾烟的眼神柔和下来——她点了点头。
“真好，外面有人在等你。”却枝轻轻道，知道自己的策略成功了，却也不免被触动愁肠。“我原本有个妹妹。”
却枝面前却又浮现出自己妹妹那面若桃花的笑靥，她闭了闭眼，掩去声音中的哽咽：“嗐，说这些没意思。”
“你觉得王言衣是个什么样的人？”却枝问往顾烟掌心塞了一串铜钱，指了指裴信玉的房间：“我想进去看看。”
顾烟推拒，但却枝却道：“你要攒赎身银子不是，拿着吧。”她犹豫了。
她顾盼左近，现在是白日，客人们也还在休息，姑娘们也各做其事，此间没什么人影。于是她将却枝拉到隔壁的房间，从那窗口指了指楼下的王金娘，又把那串铜钱还去。
知不可能让顾烟放行，却枝只能收回铜钱，猜测顾烟的原因：“妈妈不允许？”
顾烟跺脚摇头，她指了指隔壁裴信玉，又一次指了指王金娘，最后指了指自己。
“她跟妈妈关注你？”“她跟妈妈一样姓王？”却枝猜测数句，忽而灵光一闪：“她跟妈妈一样是好人？”
顾烟点了点头——好人，又是好人，怎么就连哑巴都说王言衣是好人？
却枝用鼻孔轻轻吸气，她想生气，又也觉得自己这怀疑毫无缘由到可笑，但顾烟却拉着她来到床边，半跪在床上掀开了帷幔。
那下面有个小孔，像是有什么锐器破墙而过的模样。
这是什么？顾烟想表达什么？
顾烟又比划了一些动作，但是却枝实在猜不出情况。顾烟最后只能摇摇头，望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匆匆摆手告别却枝。
见她无法领会自己的意思，顾烟也不强求，只又用手势强调却枝可以去找对方帮忙，摆手告别却枝。
她还有工作，已经耽搁够久了。
外面的阳光很亮，王金娘还在下面找姑娘们聊天，却枝把自己扔到床上，抬手用胳膊遮住眼前的光。
思思到了娘子身边。尽管还去花厅上课，却不再搭理却枝。她离她的王孙公子又近了一步，却枝却无法说声恭喜。
我最近是不是太累了？她忍不住想到，望着头顶层叠垂落的幔帐。
令人昏昏欲睡的安宁渐渐淹没了她。
***
“今天怎么是你送来的？”裴信玉从黑衣首领手上接过密封的信件。
自从那日她将推测出的青龙会据点交给黑衣首领后，他便重燃招揽裴信玉的兴趣。裴信玉虽然拒绝，但黑衣首领颇为适时地送来有关江湖的情报。于是在青龙会方面，两人暂时保持住了这样的默契。
“顺路。”黑衣首领撩起衣摆落座，从柜下取出茶叶：“他真的在教书？”他挑起稀疏的眉毛，看上去还是对这件事并不太相信。
“你只让他背，怎么能指望他自行领悟？”裴信玉将上次的信件递去，点评首领的教学。
“那是他不行。”黑衣首领冷淡道，“本来就应该这么学的。”
他自幼便是背诵，然后抄写，等对文籍颇为熟悉后才开始了解含义。在最初进行教学时自然也照这个章程来，但效果并不如何。
最后他只能退而求其次，也不奢求其他，只将交接任务需要了解的常用字给灌输进下属的脑袋里。
他们是耍剑的，学什么文？
“他不适合这个。”
黑衣首领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刻刀，不知为何对秦十二的现状颇为在意。
“学生们都很听话。”裴信玉戏谑道，“而且他很受欢迎。”
虽然学生听话这点要归功于纤云。
听闻花楼里开了这么一项活动，不少姑娘都想要过来尝试，然而纤云却一个个了解过去挑选出了现在的这些学生。
纤云的挑选标准并不是姑娘们的学识水平，也不是她们与自己的交情，而是纯粹评判她们是否是真的想要识字，又观察她们的性情是否不会干扰教学的进行。
尽管初期花了一点时间去相互磨合，但因为纤云的小心谨慎和加上秦十二的冷面，最后花厅里氛围还算融洽和谐。
却枝放缓了呼吸。
在半梦半醒间她听到了一点细微的脚步，很难讲述那种玄妙的感觉，但长居花楼的她立刻感觉出这个脚步声属于男性，几乎是一个激灵便清醒过来。
这一点轻微的脚步并没有停留在却枝所在房间的门口，而是停留在隔壁，并笃笃敲响了房门。
是拜访王姑娘的客人，却枝松了口气——是对门的陆少侠？他回来了？
她本准备等对方进去后便抓紧时间离开，可当她一听到男人那低沉嘶哑的声音便立刻屏住了呼吸。
那些不愿露面的客人在前楼里做着隐秘的交易，每当姑娘从这些人身边经过，她们总会警觉地止住交谈，从那些泄露的只言片语也是这样压抑而谨慎。
偶尔，却枝是说偶尔，在花街的角落里会看到姑娘惊恐死去的面容。
这个男人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她是如何混入后楼的，又为什么要来找王言衣？脑海中沉浮着这些念头，却枝却直挺挺地躺在床上，一丝一毫也不敢动作。
那些因夜禁而留宿楼里的客人，总是会点上一二花娘颠鸾倒凤，颇富经验的却枝自然知道身下的床可能会因为自己的动作而发出声响。
“再说，”她听见王言衣在轻笑，那笑声就像她在花厅回应楼里姐妹问话一般清凌，“他也不好往前楼去。”
王言衣的言语轻快得就像在枝头跃动的雀儿，又像是在云雾中穿梭的鹰：“你的人不都在那里吗？”
回应王的是一声从鼻腔中发出的哼声。
她说的是谁？是秦时故？比起先生，对方那流畅有力的肌肉似乎也更像一位武者。但是却枝还来不及继续思考下去，又听见王言衣在问：“你那边情况如何？”
“城里的钉子都拔掉了。”黑衣首领低沉道，不是很高兴：“那母狐狸又跑了，简直比那桃花蜂还讨人厌。”
“城外的？”王言衣问，侧耳倾听隔壁的动静。
“七里桥和石儿屯那两个没动，人手不够。”黑衣首领抱怨，又补充了一句：“你知道的，也不好全拔了。”
他泼去了茶的第一道滤水，倒了杯茶推给裴信玉，又提壶为自己倒了一杯。
“桃花蜂。”裴信玉轻轻咬住这个名字，又一次听见隔壁凌乱的呼吸：“那是谁？”
“一个以杀人为乐的女疯子。”黑衣首领眯起眼，他看着裴信玉站起身，茶杯盖发出碰撞的轻响，“她惯将毒揉进糕点里，被他毒杀的人就是面若桃花，尸体还留有异香。”
“似乎是为了躲避仇家的追杀，她在松江府住过一段时间。”黑衣首领哼了一声，坐在原地并没有动，“不过这人对杀人有瘾，还是犯了案。”
“桃花蜂的蜂又从何而来？”裴信玉问，冲黑衣首领颔首。她的声音还留在原处，但人已来到了房门口。
因为那个杀人凶手穿一双绣有蜜蜂的红鞋。却枝默默想，无法抑制身体的颤抖。
她的眼前又一次浮现了那只紧握到变形的红绣鞋，还有妹妹那苍白冰冷的手。
“怎么这时候跑这里来了？”
却枝睁开眼，撞进一双明亮的眼睛里。
裴信玉笑着问了她一句，又向外头道：“没事，是楼里的姑娘。”
“身体不舒服吗？需不需要继续休息？”裴信玉关怀道。
却枝意识到自己现在的脸色一定很难看，因为她觉得有一只大手紧紧攥住自己的胃，王言衣看出了这点。
她闭口摇头，连忙翻身下床，腿脚在地板上砸出明显的响动，把她自己都吓了一跳。她慌得避开裴信玉的搀扶，提着裙摆仓皇冲了出去。
金石碰撞之声后，有什么东西跌落在地上。
是闪着寒光的黑镖和圆润的飞蝗石。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隔壁（入v第一更）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