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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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安八年。
升平日久，朝廷积弊丛生。蜀地贪污大案抚平，牵扯出来一条腐败的利益链。加之星相异动，坊间谣言四起，噩耗祥瑞流传于世，恰逢三年一度的春闱落下帷幕，今次春闱中有位举子，才华斐然，年及弱冠，高中状元，泰安帝赐他游街。
李寄星头戴金花乌纱帽，身穿大红袍，手捧钦点圣诏，脚跨金鞍红鬃马，前呼后拥，旗鼓开路，气派非凡。
两侧楼阁之上游人不断，多是为大户人家的小姐们免受拥挤之苦准备的，新晋的状元郎貌美非常，如何不引得少女芳心暗许。
蜀地不愧是人杰地灵，千里竹海绵延于山，层云出岫，鸟倦知还，风景独好。而那李寄星正像蜀地的竹一般，颀而长，峭而瘦，风仪落落，凛然而生。
少年意气，鲜衣怒马，纯净灼烈。
众人簇拥着他们穿过依次朱雀大街，东正大道，钟秀坊，伶月坊，绕着宫城走了一圈。每当游行队伍走过时，总不免有一些议论之声，好坏皆有。
“这位蜀地来的小公子，弱冠之年就高中，他别真有什么救世之才吧！”
“以弱冠夺魁，难道星相异动是文曲星下凡？”
“不过他也真够神秘的，只知道是来自蜀地，却不知是哪家的才俊。”
……
“呵，说不定又是一条走狗，哪知道我们这些贫苦百姓的生活！”
“依我看啊，左不过是下一个鱼肉乡里之人。”
不仅百姓可以看，达官贵人们也争相品评，想把李寄星选作自己的女婿亦或是拉拢这位朝堂的新秀。
与热闹的游街不同，桂棹巷内显出安静。
江无中依靠着门栏，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你真不去看看？”
裴照也慢条斯理地喝了口清茶，不在意道：“我正处于风口浪尖呢，今早那黄邻希不还将了我一军，明里暗里说我是太傅案的主谋，他这一招贼喊捉贼，倒是玩得溜。”
“所以啊，我这一去，怕是一颗小石头激起千层浪。”
江无中：“……”你不就是找借口不去。
裴照也看江无中无语沉默，说：“流天，春天到了，你三番五次劝我去看看，你莫不是……”对那小状元有意思。
他话头也不说完，就端着茶看着江无中。
江无中懒得理他，干笑了几声。
若是有旁人在此，见他俩的相处，定会说江无中不守规矩，哪有门客对丞相的态度是如此，不过他俩的相处的确如此。
话又说回正头上。
裴照也：“不过，如今大理寺卿一职空缺，你猜，皇帝会不会让那李寄星担任该职呢？”
他虽是在发问，却没有疑问的语气，倒是像在陈述。
江无中怀疑：“怎么可能！”
裴照也最后一口茶下肚：“谁说不可能呢，我倒觉得，很有可能。”
“也不知那小状元，能否洗刷裴某人的冤屈呢。”
那游街的队伍此时已从东侧正光门进入宫城，步行至金銮殿觐见皇帝，由当今圣上泰安帝为其佩花。
泰安帝以先帝幼子之身中年即位，左相裴照也乃是今上一手扶持，仅五年就从初入仕途的新人成为炙手可热的左相。
右相廉正尧乃先帝重臣，深得先帝宠爱，更是四位托孤大臣之首，与今上亦是君臣相得。
这其他三位托孤大臣，则为刑部尚书黄邻希，礼部尚书王国望，户部尚书刘明觉。
本朝虽以左为尊，但左相敬重右相两朝重臣，在其面前一直执后辈礼。
但这一切，不过都是暗流之上的微波涟漪了。
泰安帝想自立门户，不愿受制于前朝重臣，于是连连提拔裴照也。而老臣们，不愿屈尊于裴照也那毛头小子，毕竟，那裴照也才二十有九，野心勃勃。
金銮殿上今上朝南高坐，看着款步走来的新科进士气宇轩昂，光彩熠熠，豪情顿起。
“你们都是朕的肱骨之臣，有你们，是大楚之福啊，哈哈哈....”
李寄星上前一步，拱手答道：“谢皇上谬赞，皇上明君临朝才是大楚之幸，百姓福祉所在。”他毫不畏怯，腰板挺直，不失礼仪。
却又是激动的。
他眼里有簇火苗，想带着一身热气，为民为国。
不过他看起来的确很小，不像是已经弱冠的，倒像是舞勺之年的小公子。
青葱的少年人，面如冠玉，清澈的杏眼望向人时，像一泓清泉潺潺流动，阳光下闪动着粼粼波光。
御前大太监崔辙唱到：“跪——”
百余名进士忙端肃跪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进士们声音高昂，久久回响在金銮殿内。
又唱，“起——请圣上为状元簪花——”
“谢主隆恩。”李寄星掀袍而跪，潇洒流畅。
泰安帝径直选了那灼灼杏花，戴于李寄星乌纱帽上，说：“寄星，朕赐你杏花，望你志向远大，顺遂安乐。”
李寄星再拜：“谢主隆恩！”
“望尔秉持初心，为君分忧，为民造福。”
“是，下官必不负皇上信任。”说罢众进士三叩首，然后立于殿内。
此后便是各位进士回自己宅坻，调理修整，为第二天的曲江宴养足精神。
这可是巴结王公贵族的好时机。
曲江宴，皇帝也会亲自参加，王公大臣、新进进士皆会于曲江亭子，一边欣赏江边的水光一色，一边品尝御宴美食，曲水流觞，好不惬意。
李寄星为今朝状元，自然是单住一坊。于宫城之外，靠近京师堂的地方，划出一块地界来，修筑了凌绝坊。
凌绝坊不愧为皇室修建，极尽地势之华，竟在茂林修竹之中，围出一栏亭院，曲水流觞。鹅卵石小路曲曲折折地通向园中，影影绰绰可见假山的痕迹。又见园中一棵杨树，挂着洁白如玉的花朵，让李寄星一下就想起来自家园子，里面也有一棵杨树，据说已长了百年，这倒让他有些心安。
小吏引着他往凌绝坊深处走去，路上遇上一众侍女,据说是特地调来照顾他起居的，李寄星颔首，示意自己知道了。
李寄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但看到这凌绝坊时还是有些惊诧。雕饰屋檐，廊腰缦回，显尽皇家的繁华奢侈，这哪像读书人住的地方。
他心里默叹：“这些钱拿去贫苦百姓多好。”
小吏：“李公子，这就是您近日的住所了，等您官职批下来之后啊，说不定能置办一个更大的宅院！”
那小吏之前一口一个“李大人”的叫着，李寄星听烦了他这狗腿子的发言，让他别这样叫，于是那小吏就叫他“李公子”。
李寄星微微点头，心里想着“有住的就行了”嘴上却问道：“还有事吗？”
小吏是个明事儿的，知道李寄星这是下逐客令了，不过转念一想，自己也不是客，多半是扰了这状元郎的清净，连连退下。
“那李公子我就先退下了，”脚都跃出房门了，小吏又转身回来：“公子唤我谷雨便好，以后我就是照顾公子起居的人了。”
李寄星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谷雨，二十四节气。李寄星甚至猜想了一下那一众侍女的名字多半也是取自二十四节气了。
折腾了一天，李寄星的确是有些疲惫了，但内心深处却是激动的。虽说他高中状元，但毕竟是才及弱冠之年，骨子里还是个少年人，难免会有些骄尚之情。
沐浴完和着单衣躺在床上，侧身枕着手肘，闭上眼却见竹海翻涌，景明耀眼，他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冷静下来时终究是心有牵挂。
月色很美。
月初的弯钩月悬于天上，毫无云层的遮挡。郢都不愧为大楚的都城，夜市繁华，小贩卖力地叫卖着，渴望行人能赏他个眼神，再进店买点物件什么的。
裴照也走在夜市的石板路上。
他高为丞相，这市井之间见过他的人少之又少。他只是简单的束了个头发，只用绸缎绑着。本来是想散发而行，出发前被钟管家提醒了一句。
男子散发是为无心爱之人。
照裴相这外貌，这身形气质，出门逛夜市不知道会勾引多少小姑娘。
不过公务繁忙的丞相逛夜市也挺稀奇的，他找了个茶摊，点了一壶茶，尝了一口，就没再碰过了，无言地看着路上的百姓。
他这一桌安静，不代表其他桌就安静了。
“哎，你们知道陈太傅吗？”隔壁桌的人突然来了一句，还特地压了声音，不过还是被裴照也听去了。
裴照也挑了下眉梢。
其他连连点头。
“这谁不知道，太子爷的启蒙老师！可惜啊，竟然惨死于歹徒之下！”
起头的人继续说；“我可听说，他的死另冤情！”
冤情秘密总是吸引人的，他这话一出，茶摊上的其他人都往他那围了去。
裴照也也抱着看戏的态度站在了人群外。
那人放低声音：“我有个表亲，是在官府跑腿的，他跟我说的。”
“他跟我说啊，陈太傅一家，是……是裴相杀害的！”
其他人也附和道：“不是早就传闻裴相和陈太傅交恶吗，说不定就是那裴照也设计杀害了陈太傅。”
也有人为裴照也辩驳，不过众说纷纭，大家也就当戏本子听了来，一会就哄散了。
裴照也站在人群外，听到那句“是裴相杀害的”差点没那唯一吞下的茶吐了出来。流言一传十，十传百，这到不用他自己来污蔑自己了。
裴照也让随人结了账，悠哉悠哉地走在石板路上，还时不时看看路边小贩的摊子。
几乎见过各种珍宝的当朝左相，像个普通百姓一般买了兔子灯、竹蜻蜓这些小玩意，还捎带了一节玉竹。
那玉竹的质地并不算太好，雕工也有些小孩子气，裴照也倒是满意得很，回府特地让小丫头穿了个穗儿。
月白的穗儿配着翠绿的玉，倒有些好看。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二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