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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泠苏是个江南小镇。
草长莺飞的春，浅草肆意生长，木叶萌发伸展出鲜嫩的叶片，乱花盛放叫人迷了眼眸。
当然，这是在晴日的时候。
泠苏的春天，常常是绵绵细雨夹杂着几片轻渺的雾气，朦朦胧胧的惹人看不清楚。白墙黑瓦藏在薄雾中，露出一角的飞檐，飞檐落出的雨水在空中完美地打了个旋儿，滴进泥土里，消失不见了。
廊外雨声轻得似若无声，是江南春雨的特色，绵绵不绝，看似没怎么下，实则轻细得如发丝，浓密也如发丝，直直飘落下来，不一会，青石板的颜色就加深了，落雨无声。
江无中不知从哪扯了根鲜草叼在嘴边，恣意地躺在软塌上，半眯着眼，打量着廊外的细雨。一声飞哨，江无中猛地从塌上起身，快步走向屋外。
一只白鸽扑腾着翅膀自春雨中冲出，沾了少年人一身水汽。江无中取出了白鸽腿上绑着的信，然后拎着鸽子掂量了几下，揶揄道：“又重啦？”
那信鸽是个通人的，翅膀一挥，扑了江无中一脸水，好似在说：“重个屁！”
江无中笑着躲开，快步走向房内，打开信一看。脸上的笑容停滞，变得凝重起来。白鸽见少年人收敛了笑容，以为是自己惹江无中生气了，飞到江无中肩上不停地蹭。
江无中推了推白鸽的脑袋，说：“风雨欲来啊。”然后从抽出一根火条，点燃了信纸，放进玉皿里，信纸很快烧成了灰烬，那信上之文，也无人可知了。
白鸽仍然亲昵地蹭着江无中的手心，他轻轻地把鸽子放在桌上，走向内房，拿起狼毫，脸色凝重地写下回信，寥寥几语，江无中拿起信纸来回看了几遍，确认无误之后，伸手从脖颈处牵出一根细绳，朱红的花色，坠着一个木制的小小的鸽哨，江无中举起一吹，白鸽迅速朝他飞来，他将信绑在鸽子腿上，拍了拍鸽子的头，白鸽一下就从白墙黑瓦飞向天际，最后变成一个小点，看不见了。
骑马终究是比不过有翅膀的，等江无中赶回郢都时，春雨绵绵的时节已经过去了，倒是每天都是艳阳天，暖和的日光晒在身上，给行人渡上了一层光。
他马不停蹄地赶回京城，又闻春闱榜已出，但他只是在人群中晃了一眼，依稀见那榜上之人好似唤作“寄星”。
他不多做停留，牵着马就往桂棹巷赶，最终停在一处宅邸面前。
与桂棹巷其他宅邸不同的是，这处宅邸没有朱红的大门，面露一股江南气息，甚至在大门外就能听见园子里流水的声音，仿佛真的来到了江南小镇。
可见这户人家的不凡。
牌匾上刚劲有力的两个大字——“裴府”。
门口的小厮见是江无中回来了，谄媚地迎上来，狗腿地说：“江门客回来了，快进房休息会。”
江无中不耐烦地摆手，说：“裴相在否？”
小厮：“裴相在书房等您，小的带您过去。”
江无中果断地说：“不用了。”
那小厮迅速地退下，谁不知道江无中是裴相最看重的门客，人人都想通过巴结他来巴结裴相，所以，看这位江门客的脸色很重要。
江无中穿过园子，深入宅内，一处幽静的竹林显现，竹林深有一处小屋，四周唯有风吹竹叶的涛声。
屋门站着一人。
那人着月白色的长衫，腰配一环白月，长身玉立，好似皓月清辉入林，在一片翠绿中格外亮眼。
似闻来人，他偏头，带动肩颈线，背后的蝴蝶骨突出，他有些瘦，但绝不羸弱。
若只观此人身型，说他温润如玉，是位谦谦书生，一步一行都带有书卷气。探此面貌，却又是勾人含情的桃花眼，一颦一笑尽含情欲水波。只是那情，终是不达心底，浮于表面。细细瞧来，年龄不大，有股上位者的权威，但掩藏得很好。
但他只是轻轻扫了一眼，点了下头，就抬脚往屋内走去。
江无中明了他的意思，跟了上去。
进入屋内，才觉汗牛充栋，蜿蜒的楼梯向上，二层的檀木书架也放满了书。江无中在桌前站定，缓声开口：“泠苏一事，已查明。”
那人坐着，闲暇般翻了书页，应付一般回了一声“嗯”。
“是黄党所为。”
听此，那人抬眸，勾了勾嘴角：“证据？”
“黄毓已死，但他死前亲口承认太傅一家确为他所害。”
那人摇头，平静道：“流天，死人不会说话。”
流天，是江无中的字。
江流天地外，山色有无中。
江无中一听，瞬间明白了裴照也的意思，惊道：“不可！此事不可揽，你可想清楚，如今正是扳倒黄邻希一党的好机会……”
“皇帝会听死人说的话？”不待江无中说话，又言：“朝中皆知我与太傅交恶已深，若有指向我的证据，那不就……有趣了？当朝丞相杀害朝廷重臣，我连坊间流言都想好了。”
他说完又嗤笑一声：“黄邻希的狗怎么死的？”
“跳崖。”
“你逼的？”
江无中反驳：“怎么可能？他自己逃出地牢，雨天路滑，自己摔的。”
“你会让他逃出地牢？江流天你这是想玩个大的啊。”
黄毓一逃，必会寻黄邻希庇佑，哪知这人运气不好，掉下高崖，连尸骨都找不到。
江无中：“跟你学的。”
裴照也打趣完，感叹道：“这才晴了几日……”
江无中：“明日早朝，黄邻希定会揪住太傅之事不放，他家小女入宫又常在皇帝耳边吹吹风，你可想好怎么应付？”
哪知裴照也压根就没听进去江无中的前半句，只听见吹耳边风了：“你这是暗示我？”
江无中：”？”
“暗示我早日娶妻生子，生个貌美如花的大姑娘，送入宫中，为她爹我的仕途铺上一层鲜花？”
还没等江无中说话，裴照也继续说：“就当我娶妻了，等我女儿及笄，不知道那时候皇帝还活着没有。”
江无中见他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就知道这人心里早已有计谋去应对了，懒于和他打诨，找了个“回京路途遥远，身心俱疲”的借口先行退下了。
本已出了门，江无中又掉头回来说了一句：“春闱已出，明日状元郎打马游街，裴相要不要去瞧瞧？”
意思就是，要不要去拉拢他。
裴照也摆了摆手：“道不同不相为谋。”
意思就是，不必了。
裴照也曾碰见过那状元郎，只知是蜀地中人，名唤“李寄星”。那是个巧合，他只不过刚巧经过，就听见少年郎坚定地说：“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
少年郎一门心思入仕为民，就不拉他进入这泥沼里了。但官场又何尝不是泥沼，也不知那状元郎能不能坚守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