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零农女：我心向阳》二妹是只小狗狗

5、第五章 伤逝

　　清晨六点半左右李青草揉了揉眼睛，打算起床了。

　　轻手轻脚地穿好衣服准备下床，却听见王凤来喊她：“青草娃儿，你等下就把姐姐喊起来，今天妈妈有事要安排你们。等吃完早饭你们就去做我安排的事。”

　　“要得，妈。早上我跟姐姐忙就是了，你再睡一会儿嘛。”

　　“没得事，一起来要快些。今天我们比较忙。早点吃饭早点办事。”

　　母女三人很有默契很有条理地安排好了早晨，吃过饭王凤来就喊李青草姐妹分别去喊杨村长，副村长李才德还有大队长和二队长来李青草家商量半个月前卖包谷的钱和什么地的事，说是务必请到，事情很急。

　　李青草是晓得之前家里跟大队一起把家里的包谷卖了的事，钱和地什么的她就扯不清了。李茉莉之前在乡镇上住宿读书，只有假期回家，家里好多事更是不明白，因此李茉莉问李青草怎么给别人讲。

　　李青草就说：“我妈搞不清楚包谷钱和啥子地的事，她身体虚弱走不动路，事情紧急得很，有劳伯爷叔叔去商量一下，就这么说嘛。”李茉莉囫囵吞枣念了几遍，打算跟李青草分别喊人，她去副村长和大队长家；李青草去村长和二队长家，因为顺路比较快。

　　李茉莉匆匆叫人，讲了个大概，一直说急得很重要得不得了，听不明白反而效率很高。李青草先去二队长家喊了人，人家还在吃饭，说是等吃了饭就过去看一下。来到杨村长家，杨村长和王萍一听，觉得有点怪，两人神色顿时变得凝重。他们两夫妻算是对李家了解得最清楚的人了，两个人连忙放下手中的事跟着李青草再次去喊了二队长，带着一脸莫名其妙的二队长匆匆往李家赶，一路上王萍还安抚性地对李青草笑。

　　早上还是精神奕奕的王凤来，这会子却是歪扭扭地靠在床上的。换了一身衣服，一身整整齐齐，头发也辫得整整齐齐，就是脸色已经灰暗一片了。听见有人来才费力出声，大人们听到孱弱的声音都感觉到了不对头，大家心里都打起咯噔，立马进了屋子，下意识把两个小孩赶到门外去了。

　　大人在屋里谈事情，房门紧闭，小孩被赶到外面院子里，只能偶尔听到几个字突然飙高。吓得两个女孩不知所措，侧耳努力抓字眼也听不明白里面在说啥子。

　　李茉莉突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怕被屋里人听见，又用双手捂着嘴，断断续续地说：“李青草，他们在讲啥子呀，为啥子都悄悄地讲？我不晓得咋过突然好想哭，爪子办？”

　　李青草在看见李茉莉哭的时候其实也默默地在流眼泪，只是她自己也没察觉。她只是在李茉莉哭的时候突然就想起了昨晚睡前妈妈讲的话，她也根本没听见李茉莉在说什么，看着李茉莉看着她一张一合的嘴不停地讲。她也很想去听她讲，可是昨晚那些话一遍一遍地回响在她的脑壳里搅得她头疼，心也揪揪的喘不过气来。牙尖咬着上嘴唇却感觉不痛，下嘴唇麻木地微抖。

　　也不晓得过了好久，也许也没多久，也许过了很久了，反正李青草和李茉莉就一直站在院子里没有变过位置，也没有换过姿势，两个人一直在哭。一个几句话翻来覆去地重复，一个一直懵懵地，直到王萍从屋里出来喊了好几次她俩的名字，她们才向王萍走去。

　　王萍抱着李青草，李茉莉却在王萍的催促中像提线木偶一般进了屋子。屋里的人看着李茉莉进来都十分地怜悯起来，生死无常，像他们这样的人也是接受不了的，还不说是孩子，而且还是在当爹的不在的情况。

　　“莉娃儿，妈妈要走了，对不起，以后没办法照顾你了。”

　　王凤来这会儿子已经是躺在床上，头枕在卷成一团的铺盖上，有气无力地半撑着，眼神已经没多大神采了，看着蹲跪在床前的女儿，扑在她怀里的孩子，颤颤巍巍地伸手滑道她的头顶。

　　“妈，你讲啥子，我听不懂，你不要跟我说对不起，我不原谅你。”

　　李茉莉上了初中很大部分时间在学校，大女娃娃也没得那么恋家，外面呆惯了，这两年跟她妈也没得那么贴心，所以对家里的事好多不了解。她妈时病时疯好多年了，她早已经习惯她妈这个样子，反正她妈正常的时候是再好不过的人，虽然对她妈的病偶尔抱怨，但还是很喜欢自己的妈妈的，从来没嫌弃过，她也听过村里人经常说她妈不容易。突然被迫要接受这样的事，她觉得是听了某个同学讲的故事，没办法去接受这样措手不及的悲痛，老天对她太残忍了。此时，李茉莉一脸悲痛和愤恨，恨自己那么小就要遇到那么恐怖的事情，恨她妈再也好不了要丢下她了，恨老汉儿不在家，反正越想越痛苦，越想越恨，使劲用头撞床板。

　　王凤来正是考虑到她的性格，晓得她转不过弯来，受不了这样的打击才没有单独交代她遗言，而是要村里头几位有威望的干部陪着劝她接受现实，也让几位干部听一听，以防在以后万一李茉莉发生什么事情的时候也好能照顾提点一下。大家看着李茉莉突然这样疯狂，赶紧制止她，安抚她，说是不要只顾及伤心没法子好好听她妈说话，以后后悔终身。李茉莉才不得不克制下来。

　　王凤来晓得李茉莉易暴易怒，易喜易哀，情绪来的快，发泄之后却也稳得快，她这样子往往比李青草更容易接受现实。李茉莉又是略微自私的人，而且只要是她信任的人讲的好话，她就很容易听得进去，她晓得这样对她更有利益。而李青草大是大非很清楚，恩怨也分明。可能从小知道自己身世的原因，所以对她好过的人她都想涌泉相报。而她对自己更是倾注了目前为止所有的孺慕之情和依恋，突然一下失去了就失去了所有的依靠和力量，不知道她要多勇敢才能走过去。

　　屋子里王凤来跟李茉莉交代了又交代，强调了又强调大概过了半个小时李茉莉才恋恋不舍、抽泣着浑身发着抖地出来，张了张嘴还是说：“妈喊你，你快点进去。”

　　李青草进屋，屋里的人都退了出去，出去前都摸了摸李青草的头顶。屋里的白炽灯带着昏黄，但是李青草还是一眼看得出王凤来乌青的脸色和严重开裂的嘴唇，赶紧倒了温水递给王凤来。

　　她的眼泪已经暂时流不出来了，被冬天的寒冷冻住了，两只眼睛干痛红肿得很，上嘴皮渗出的血珠已经干了。她也不说话，就那么眼巴巴地看着王凤来，可怜兮兮的像被遗弃的落汤狗。

　　王凤来牵着李青草的手说：“怕不怕，妈这个样子是不是吓人得很？”

　　“不怕，妈妈这个样子一点都不可怕，你只是病了，病好了就变好看了。”

　　“青草你是懂得是不是，妈要走啦。每个人都要走的，只是有的人走得早，有的人走得晚，你不要害怕，听说人去了会变成鬼神来保护家人，你只是看不到我，可能我一直都在你身边呢。妈妈也很遗憾不能晚点走，只是你也是晓得的，最近两年我的情况有多差。你要好好记得我昨晚的话。你姐姐犯傻的时候你晓得咯就要劝劝她，不过你也不要把姐姐当成责任，他老汉儿会管她的，再怎么样她是他亲生闺女。你要好好照顾好自己，不要让别人伤害你，哪个都不可以，包括你老汉儿和姐姐。答应妈要不要得？”看着李青草点了点头，王凤来才继续讲。

　　“还有，我给家里的每个人都写了一封信，放在你王婆婆那里。到时候你拿了你要好好保存，不要让任何人看到好不好？另一个就是，你老汉儿可能会很快再结婚的，到时候也不知道新家是啥子样子的。这个我没跟你姐姐讲，她不能再受打击了，你也别跟她讲，时机到了王婆婆会跟她讲的......你也很早就晓得你老汉儿因为你不是亲生的一直对你不冷不热，如果你不想跟他们去新家，你就待在村子里。我跟村长他们讲了，家里的田地都是你和你姐姐的，他们会帮你们安排好的，你不要担心。只是以后你要读书就更辛苦了，不过你老汉儿那里该要钱的时候就去要。既然养了你，在一个户口本上，法律上规定的名正言顺的父女关系，你就不要害怕任何人说不是。你应该会受到很多委屈，但是这些是值得的知道吗。你要真正对自己好，就要理直气壮地拿钱。以后有不懂的就问村里像王婆婆那样真心对你好的长辈。不过我相信我的青草会一个人干得明明白白的是不是？”

　　王凤来已经没有办法了，家里没有可靠的人。她只能寄希望于这个稳重聪慧的稚龄小孩，祈盼老天保佑让家里的两个女孩子都平平安安的长大，能够成家立业，儿女绕膝，安居乐业。她看不到了，顾念不到了，她其实不甘心的，她想能够活下去。

　　她昨天下半天突然脑壳清醒、四肢轻松的时候她就料到她时候到了。因此安排了还算不错的最后一餐，她希望孩子们伤心过后回忆起来的是那顿温馨的晚餐和那晚的欢声笑语，希望这是伤痛之后的些许慰藉，她希望她们不要忘了她。她一直挺着这口气，死命地挺着，就怕没安排好就断了，一口气硬生生地挺到现在她撑不住了，眼皮很沉，胸口也痛。

　　“喊，喊你姐，进，进来。”李青草一直听着王凤来讲话，声音不大，语速急促，这突然听见她这么喊，顿时眼泪又飚出来了，慌张得不行。

　　“姐，姐，王婆婆，王婆婆......”声音嘶哑又尖利。

　　“妈，妈，妈呀，我不许你走，你马上好起来......”李茉莉哭喊着冲进来。

　　“王凤来，王凤来，你咋过样，王凤来。”王萍紧随其后迭声喊道。

　　“乖乖的呀......”最后看着两个女儿留恋地轻声道完最后一句，王凤来已经没力气了，手已经垂放在床上，眼半闭，眼睛里的光已经散了，留涟里带着泪。

　　王萍咯噔一下，伸出微抖的手在王凤来鼻尖底下一探，又推了推她的身体，半晌才向门外的几个男人喊到：“娃子老汉儿，你们快点进来。”

　　杨村长几人进来，看到屋里情形就晓得王凤来已经去了，她的眼睛却还没完全闭上。想到她男人李德贵还没回来，这个是死不瞑目呀。作为再守旧的男人们，看到此情此景，也不约而同地在心里骂李德贵不是个男人，要遭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