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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游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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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旭说完,退了下去。
将军揉了揉眉心,面露疲惫。少顷,他又抬头看向我这边,问道:“城外大军可安排妥当?”
“就地扎了营,辎重卸了,都休整着。”
“好!”他说完,站了起来,又看着林宣道:“一路奔波,今日暂且这样,你和南莫,都歇着去吧!”
林宣未动,而是上前一步,禀道:“将军,属下有一事——”
“何事?”将军回首,目光落在她的头顶。
林宣依旧颔首,说道:“将大军和西煞猛士安置在城外,是否不妥?”
业州城城外的那一片用来安置大军的地方,幅员甚广,别说四万人,就是再来四万人,也不在话下,所以我对林宣这一问,有些不解。
将军神色斗转,我看得出他此刻同我一般有一丝不解。他冲着林宣问道:“且说说,有何不妥?”
林宣道:“大军安置在一处,若是出了什么事儿——等同——”她不敢说下去,但我却猜得到她要说的应该是“一窝端”。
她这考虑也并非毫无逻辑,若是南国细作潜入军营,稍作手段,这样的猜测,的确很有可能会发生。
有时候,还得是女子心细如发,才能想得全面些。
可巨阙关横在其中,南国细作想要——可既然是细作了,必然隐匿在城中。
思及此,我忙转向将军,道:“林宣这番考量,的确不容忽视。”
将军神色凝然,我猜想,他应是也立即反应了过来,随即吩咐道:“你们二人,随我来!”话音未落,就已经提袍往门外奔去,我与林宣跟着出去后,他已经跃上坐骑,缰绳一握,风驰而去。
我与林宣立即上马跟了上去。
风声从耳边刮过,林宣的声音混在呼啸的声音中:“我们应该早些想到的!”
“没办法,太累,谁能想得那么周全!还是得女子才行!”
“讲什么呢!”她似乎有些不悦,“上了战场,都是战士,女子与男子,有什么区别!是男子,就一定会比女子多杀几个敌人吗?”
我笑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夸你心细,若不是你提醒,说不定真出了那种事儿,那我们可就损失大了!”
“哼!”她一甩鞭子,加快了速度,“别废话了,将军的影子都快看不见了!”
很快,我们便赶到了营地,总营将崔如贵立即迎了出来,将军翻身下马直冲他去,急问道:“可有可疑现象?”
崔如贵跟在将军身旁往前走着,回道:“刚刚才将补给军械卸下,大伙儿都原地休整着,一切正常!将军此番前来,可是有什么新的安排?”
我和林宣跟着进了营帐,里面烹着茶,鼻腔灌入一股浓烈的茶香。这茶是北国的粗茶,未经过精制,所以味道稍显浓郁。
崔如贵将将军请到上座,他则坐在了下边的侧坐,我与林宣则是立在将军身前。将军递给我俩一个眼神,我俩便坐在了下边的另一侧,与崔如贵相对。
将军喝了口热茶,看向崔如贵道:“此行虽是匆忙隐秘,但南国细作却并非省油的灯,这业州城内,想必也暗藏了一些,所以大军安置于此,确有一些隐患。”
崔如贵听罢,回道:“属下认为,将军或是多虑了!四万大军在此,就算南国细作有所察,区区数人,能耐我军如何?”
“区区数人自然战不过四万大军,可若是暗地偷袭,背后暗算,打得便是让我们防不胜防!”将军似乎对崔如贵的大意很是不满,“你带兵多年,难道就不知道这些?就不应该提防这些?”
崔如贵垂下头,颔首道:“将军此言,是担心会有人——”
“将士们的饮水、吃食等,一切都要多加注意!这一带的水源是从何而来,你可勘察清楚?负责炊事的人,可是个个靠谱?各类食物,也须得仔细小心,巨阙关拦得住阙都城的南国军,却挡不住不怕死的南国细作,那些人都是死士,往敌营里面插进来,那就是要我们命的!”
崔如贵听完,道:“将军考虑得周全,属下这就去一一落实!”说完,他便转身去了。
待他走后,将军伸手扶着额头,神色仍是疲惫。我起身劝道:“将军,崔营将办事稳妥,你不必过多操心,交代清楚了,就回城歇着吧!”
他摇了摇头,叹道:“我不放心。”随即,他又看向林宣,吩咐道:“回城跟黄旭说一声,盯紧阙都城!还有,告诉他我不回去了,我就歇在营地。”
林宣回了句“是”后,便去了。
将军不回城,我自然没有回去的道理。
林宣传了消息回来了,青格也顺便跟着他到了营地。他见着我往后躲了躲,我摇了摇头,打趣他说:“你是当真不怕死还是觉得自己命大?”
他笑着回我:“我是担心公子离了我没人说话,况且,将军说了,让我一定要时刻照顾好公子你,将军发话,我岂敢不从!”
他就当着将军的面把这些话说出来,将军听了,却也没有任何责怪,反而跟着起哄道:“他来了也好,至少他泡的茶,比这个崔如贵胡乱烧的,好喝得多!”
这话说得,感情能泡一味好茶,还是个了不得的差事儿了!
我摇着头,叹了叹,未再多言。
青格来了之后,我让他留在营帐给将军看茶,我与林宣则是去寻崔如贵去了。
崔如贵得了将军的令后,便领了人,兵分三路去查看水、食材、用具等了。我们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忙着用鹿皮囊装山泉水。
“崔兄,可知这山泉来源于何处?”我顺着泉水上游望去,弯弯绕绕看不到边际。崔如贵将鹿皮囊扎紧,顺着水道看过去,说道:“业州城挨着迦南山脉,是一片平原,周围又无其他山峦,这山泉水,大抵是从迦南山脉那边来的。至于究竟是哪一处来的,倒还真说不准。”他回过头看向我和林宣,接着道:“迦南山脉太长了,辖区了十二城,若非巨阙关横在其中,业州城恐怕早就成了南国的囊中之物……”
他一边说着,一边忧心忡忡地看了看天色,面上愈发的忧虑起来,“看来要下雨了!二位,赶紧回去吧!我得去把这水给随军的医者们了!若是没问题,得要储些水,免得下了雨,山泉浑浊……”
我与林宣往旁边让了让,他掠过我们走在前面。
“此次随军共带了多少大夫?”我问。
“也没多少!你也知道,北国不比南国,给不起高额厚禄,能跟着来的都是些寒门医者……”他想了一下,突然道:“不过倒是有一个,是主动要来的!”
“还有这样的人?”
“是呀,这人听说面貌不便示人,他自个儿说是行走江湖得罪了什么权贵,担心被人认出后抓着他去讨赏银,便戴着一面银质面具,身形倒是极好,医术也绝佳,是在行军路上捡到的。那时候有一名从北国一路跟来的老大夫没撑住这沿路的风霜,缺了人手,我便自作主张收了他!”
“此人可干净?”我有些戒备。
崔如贵一边走着,突然笑道:“若是不干净,我还能留他到现在?”他面上有些得意,“放心,此人就是一名江湖游医,游历途中迷了路,好几天未进一粒米,饿得意识不清,被我军所救后,便留在军中当个随行医者,刚好也填了那名老大夫的空缺。你知道的,本就人手不够,多一个能做事儿的,总是好的!行军打仗,伤亡不可避免,医者缺不得啊!”
他说得的确在理,只是我这多疑的性子,难免仍有顾虑。
于是我问他:“可否让他来给我瞧瞧?”
崔如贵停了下来,侧头看向我道:“南将领身体抱恙?”
我一时愣住,旋即顺着他的话应道:“一年多前生了场大病,这身子骨啊,一到变天的时候,就关节疼痛难耐,你说这名医者医术绝佳,让他来给我瞧瞧,看能不能瞧出个名堂!”
他又抬头看了看天,林间又突然起了阵风,见我在这冷风下,面色苍白起来,遂说道:“得,我去送了这山泉,便领着他来南将领的营帐。天冷,你赶紧回去吧!”
我谢过后,便回了营帐。林宣则是去别处帮忙去了。
青格见我回来,抱着披风赶紧迎了上来,将披风披在我身上。
“公子,要变天了,我在里面生了炉子,热着茶,你进去暖和暖和吧!”
我裹紧披风,吩咐道:“刚好,有客人要来,也稍稍准备点茶点吧!”
“客人?”青格疑惑地小声嘀咕着,“什么客人啊?”
“大夫!”
“公子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啊?昨晚上你好像也没睡着,我都听见你翻来覆去的声响了,我想问你,又怕吵到你!你那里不舒服啊?要不要告诉将军啊?还是去业州城去请城里有名的大夫吧!”他语气有些紧张,我将手搭在他头顶,笑了笑,道:“别去惹将军烦心了,就让随军的大夫看看就得了!行了,赶紧去准备吧!”
我这病,是决计不能告诉将军的。
此行目的是收复失地,若因为我的身体,让将军分心,或是让他觉得我拖了后腿,那我该如何立足于军中,又如何能够担得起阵前将一职。
他说要给我铺一条光明的道路,我若是不行了,岂不是辜负了他的殷切期许。
但愿那名游医,真的像崔如贵说的那样,能暂时稳住我的病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