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打工记》大宴

5、德章帝驾到（上）

　　南余一进景阳宫的门，小嘴就开始叭叭地不带停。把她认为的贵人的傻气，一股脑全说给杜落姑姑听。末了，还叹了口气，“姑姑，把笔墨纸砚都找出来。这抄经，要日日抄写十回。主子字迹可不能潦草了，万一皇后娘娘查阅时发现主子随便应付了事，说不准会不会还要罚呢！纸墨也别太差，要像样的！要不交上去，旁人还以为主子落魄成什么样了。”
　　姑姑见南余这通说和指派，抢了索绰罗的活，可姑姑心里却挺是满意。主子跟前有这样的人在，也能弥补弥补这主子的不靠谱。“贵人。。。”
　　显秀也机灵了，知晓姑姑这是要长篇大论，马上拦住她后面的话。“姑姑省省力气，先让我把抄经的事做好再说旁的。这是眼前头等的大事，不能马虎，不能随意。要让皇后娘娘明儿看着舒心，让万岁爷知道他的旨意在咱景阳宫就是头等大事，是这个理儿吧？省得省得！”
　　“主子若是把对付奴才的心眼用在伺候万岁爷身上，奴才可真是要谢天谢地了。”杜落忍不住翻个白眼，想起南余方才的话，皱皱眉头，很怀疑似的看着她家贵人，“主子，南余那话不是您说来诓奴才们的吧？您这模样，可真是和心里有皇上半点不沾边。”这语气是十足的严肃。
　　有些话，说第二回，显秀是真吃不住劲。怎么能把这等剖白说的得体才是？她假意以一种这等大事怎可乱说的模样，抬手指着杜落，指尖对着姑姑点了点，似模似样像是被气着了。有话卡在胸腔一般，再长舒一口气，才道，“难不成，只有时时刻刻把皇上挂在嘴边，日日夜夜想缠着皇上，将自己的眼珠子恨不得贴上去，才道真欢喜？难道，欢喜一个人，就不能是细水长流一般？对万岁爷，我宁愿是悄悄欢喜，也不想被旁人弄得俗气了玷污了！”
　　这一番话，连杜落都惊着了。是他们以为错了呢，还是贵人太会演了。“主子。。。”
　　“紫禁城的妃嫔这么多，人人都说喜欢万岁，可谁真谁假？那么多人抢一个皇上，他日理万机着还要和大臣们东风西风的明争暗斗。皇上不累吗？身为妃嫔，再今是一出明是一出的争宠夺恩的，他心里能舒坦的起来？真要是欢喜有他，就该先让他真欢喜起来。你们奴才总说妃嫔之责，难道首要责任不是要以他为先？且不说这欢喜心悦的儿女之情，妃嫔大多来自清州八旗，别管什么清家女还是汉家女，进宫不是为图谋什么，是要以报皇恩！”
　　姑姑站在一旁听训，差点震惊了。她家小主什么时候这么能言善辩，这一句一句的，就好似他们这些一心为她好的奴才是多么大逆不道，就一心图私利，而忘了皇上。
　　“主子讲了这么多，您就给奴才个明白。您道心里有万岁爷，可您这也不做些什么，怎么能算有呢？各宫小主，可都是今儿来个偶遇，明来个荷包，再努力些的，邀圣上今儿品茶明儿下棋后儿观画的。”杜落可没有那么好被绕进去，有些话，就是逼着她也得挑明了。
　　“朕的索绰罗贵人真是巧舌如簧。朕想知道，你若来邀朕会以什么为由？”德章帝迈过了景阳宫的大门门槛。
　　“请皇上安。”显秀也没想到两三月没踏进过景阳宫一步的德章帝，居然这时会出现。顾不上自己和奴才们这些话被他听了多少去，只能稳住心神，老老实实跪拜才是真的。杜落姑姑也讶异皇上怎么过来，即是担忧又是欢喜，难道景阳宫要转运了吗？姑姑都是如此，也别说其他奴才了，皆是朝着皇帝跪拜。
　　“皇上恕罪，是妾没管教好宫人。我等不该妄言。”索绰罗只觉得现在真正的第一等大事是主动请罪，赶快认错。错认的快，说不定德章帝就消气了。万一再让她抄个百八十遍的经书，她还没因为被奴才们撺掇着图谋圣宠而头疼死，也要先被这些人的蠢死而让自己累死。心里只道，皇上今儿最好是轻轻放下这过错才好。
　　德章帝抬了抬眼，扫了一圈这些跪着的人，最后目光落到了显秀身上。“先别急着告罪，回朕的话。”往日也没有太在意妃嫔们的装扮，不过看一看在那跪着领罪的索绰罗氏，也还过得去。同他往日见的妃嫔相比，显秀只是瞧着稍稍素净了一些。“起喀。要是回的不好，你再跪回去。”
　　显秀本想起身，可听到皇帝的后半句，差点没站稳。可皇帝的问题又不能不回，只好嗫嚅道，“皇上久不来景阳宫，这心血来潮的一来，妾有些没晃过神。”说着说着，眸子一亮，”您要不移步，落座后给您上茶缓缓。这一路走到景阳宫，也累了吧？陈公公，皇上御辇没跟着么？要不赵福达帮您去跑一趟，让御辇来景阳宫候着？”
　　陈大总管唇角起个弧度，微微一笑，“多谢小主体恤。只是，无需小主的人去了。”陈公公稍稍扬了下头，以此示意贵人边上的德章帝才是正主。甭管是谁，又有什么心眼子，在皇帝面前得收收才好。若是谁把皇上当了傻子，那下场，嘿，到最后谁傻谁知道。
　　皇帝心里打的什么主意，陈公公多少是心里有数的。伺候了主子这么多年，要是一点谱儿也没有，他也太不配这大总管之职了。瞧瞧这位贵人，只怕也可以得意些时候。但有时太容易得到的，未必都是好事。暗中夹杂着利用且给人当枚棋子，万岁也未必多上心。只是她，要看有没有那个命了。
　　这在御前，大多是你有张良计他有过墙梯，但是你来我往间，要有人肯接你递的话茬。显秀不会自大的以为陈公公多给面儿，可这么就给撅回来，也是很丢人呀。她只得挂起一副讨好人的模样，冲着德章帝眨巴眨巴眼。像是撒娇，又像是耍赖。“万岁爷，进去再说，行不？”
　　索绰罗以往侍奉君上少有如今这模样，德章帝嘴角一弯，算是准了她这一求。女人嘛，还是身段放软些。以柔克刚，才是男女之间的相处之道。皇上到底没驳了她的请，只是觉得这个小贵人真是呆傻了些，看到他笑了，居然还在傻愣愣站着不动，只好道，“这里你是主，还不引路。”
　　显秀忙不迭将人引进去。因她现在只是个贵人，自然景阳宫的正殿，也就是前殿后殿都算上的主殿她都不能住。所以，只能将皇帝引向后殿中的东偏殿静观斋。说是配殿，规模也不小，好歹是面阔三间，不算委屈了突然驾到的德章帝。即使里面有奴才当差，再有陈公公随着德章帝进去也不会有拥挤感而转不开身。
　　一时间，这静观斋内上上下下都是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可忙碌归忙碌，但奴才们皆是欣喜不已，只为着自己家贵人要翻身转运了。德章帝有些日子没来，看看殿内陈设摆件，和从前比也没什么变化。他落座于红木葫芦纹扶手椅上，目光却移向了那染牙水仙湖石盆景上，暗道这个看着倒是眼生。
　　“这是上月皇后娘娘赏的。万岁赏的金长方盆木树盆景还在库里放着，妾想等中秋时再摆上去。”显秀接过南余送上的茶，正要敬给德章帝，就见他打量殿内陈设。留心也瞧了瞧，才想起那儿之前摆放的是眼前这个男人赏的东西。这才顺口一提，不过到底中秋摆不摆。。。得了，还是摆吧。
　　杜落姑姑眼瞅着皇上的目光落在盆景上，暗自懊恼要能提前得信她就让奴才们把万岁爷给的东西放上去，也能显着小主天天睹物思人不是。谁能想到好久没出现的德章帝会突然就来了，真是人算不如天算。起初她也还担心，可听到贵人说的话，心里念叨总算老天开眼，小主开窍了，可真是大好事！
　　皇上才不会管那些个鸡毛蒜皮的小事，也就是发现一个新鲜东西留意一下罢了。可显秀这么一回话，他又来了兴趣。实在是这个小贵人的模样看着也太狗腿了些，以往可没见这样，事有反常必有妖。他揭开碗盖，轻嗅盖香，再闻茶香，是红乌龙。却不急着喝，而是放在了边上的方桌上。
　　“皇后能赏你，倒是新鲜。为何要中秋再摆上？”德章帝的话，有些揶揄意味。他以为，这个小贵人横看竖看，也没有哪透着聪慧。皇后能赏东西给她，是她傻的太有意思了，逗皇后太开心，不得不给个东西吗？想着，又抬眼瞧了瞧她。这才重新拿起盖碗，撩撩漂浮的茶叶，方得入口。
　　显秀心大，自动忽略过皇帝对她的调侃。双手交叠在一起，也非扭捏，反而大大方方回话，“中秋团圆，万岁不在景阳宫。妾就把您赏的东西摆上，全当您在，一起过节啦！”略停了停话，她又笑眯眯地道，“到时，妾一定把您赏的东西都摆上。”
　　没入宫前，她的额娘就是拿这话哄她的阿玛的，现在她借来临场救命，也算不得她拾人牙慧，反正是自己的额娘。只是，她这一处的奴才都在心里对着她暗自挑大拇指，贵人这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就连皇上身旁的陈公公，心里都起了一声“嘿，妙呀”，这久不伴驾，都知道私下努力了。
　　德章帝也顺势脑补起这东配殿里全摆着他赏赐的玩意，忍不住哼笑了一声。“朕在你这儿，地位还挺独特。那皇后赏的，就收入库内了吗？”皇上一时兴起，就暗戳戳地给显秀挖个坑。看来，临时起意来景阳宫倒是来对了，皇帝稍稍往后一靠，也就不讲究什么坐姿了，很是轻松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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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故宫里，景阳宫的后殿东配殿就叫静观斋，去故宫逛的可以去看看。
还有就是查了一下，前殿、正殿、主殿，这三都是一个意思。只不过一宫内会有前殿和后殿。
至于配殿和偏殿，也都说的是一回事。但是，侧殿，查到的说法是，侧殿相对于偏殿配殿，它是单独成立的，只是靠近主殿，但是不相连。所以，一些人以为侧殿会住一些有身份地位的妃嫔，但是不住低阶的妃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