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打工记》大宴

4、太后有意见

　　那边定下的《清心咒》，太后早膳前就得了信。这位老人家面上是不带情绪的，别管什么大事小情，端得是一个叫平静无波的范儿。太后不下指示，下面跪着的奴才就不好起身。若不是知晓自己今儿还没到太后眼前转悠过，这位首领太监还以为是自己哪里得罪了主子，这会就被罚了跪呢。
　　一直在慈宁宫颇有脸面的苏束嬷嬷知道主子的这个习惯，若是有些特别的事了，别说心情愉悦与否，主子是都习惯一言不发的在心里先想想。她扶着太后踱步到窗前，自己又稍回头，只冲着那位太监使了眼色。主子既然没特别指示，当奴才的要见机行事，赶紧下去听差就是了，可别等着太后说话。
　　“咔嚓。”诺大的慈宁宫寝殿，只得闻枝丫被修剪的声音。本该是在早膳后打发时间修建花草的事，被提前到了现在。不过，若是太后高兴，管它上是早膳前还是早膳后呢。苏束嬷嬷就看着太后手中的剪子上上下下一通动，那本来挺茂盛的紫薇花盆景反而有些单薄了？可形意倒是还可以。
　　太后手上的剪子忽然就停了，她只盯着眼前的盆景，右手一抬起，“这花若是看久了，也就没什么意趣了。苏束，你说呢？”不知是对修剪成果满意了，还是觉得这盆玩意被糟蹋了，太后有些嫌弃似的道了一句，“把它搬走吧。”即使太后也没说搬到哪去，边上侍奉的小太监可都是手脚麻利的。
　　“太后，奴才可不敢以为什么。倒是主子您，这块地儿空了可不好看。您看，要奴才给您换个什么摆上去才好？不然明儿个皇上来了做主给您换个什么，您又要替万岁爷心疼他那点东西了。”嬷嬷眼明心亮，仿佛是在给主子出主意，“若实在是空着，那便等金桂一开，正巧给主子摆上一个？”
　　“也罢。”太后落座回椅子上，才继续和自己的心腹说道，“这也不急。下月便是中秋了，让他们去和皇帝提一句，团圆日，做子孙的怎么也得记着祖宗。让皇帝也抄写一卷《地藏菩萨本愿经》，到时与日前我那十卷经书一起烧了，这也算他做子孙的孝意。顺便告诉他整日忙于朝政，也得松乏松乏自己。若累得久了，于龙体可是不好。也告诉他身边伺候的太监，若是皇上有个什么，太后不找别人，只找他们来问话。”
　　“让御膳房以车前草入粥羹，传赏各宫。这车前草清肝明目是再好不过的东西。呵呵，这些人若是有心，也该和皇帝一样抄写抄写。苏束，你们都别去提，就看这些往日口上说的欢的能有几个真实诚人。”太后的心思是一会一变，可都实打实的是一个旨意，奴才们必须得为之执行。
　　“太后且宽心，万岁爷身边的人，谁敢不尽心伺候。陈公公那可是盯着紧，有他这个总管在，出不了大岔子的。”苏嬷嬷宽慰起太后。
　　“也就是你们几个奴才，还把我这个太后的话当话。和他说了多少次子嗣不丰，就是不上心。”太后斜靠在椅背，这才歪着头继续道，“宫内满打满算也有二十个妃嫔，怎么就没有怀上的？我还当是皇后和容妃太妒，前儿看了记档却是他自己不去。皇后也是，在这点上就是纵着他一味自己高兴。”
　　“若是没有雨露均沾，想抱孙儿，只怕也就只能是想想了。我也不去再和他念叨什么，全看他自己。皇后若是忘了规劝，就看咱们这位万岁爷是心疼发妻，还是得过且过吧。这人的年岁大了，也就记不住什么事。你看看还有什么东西能放在那。”太后说着说着又绕了回去，且朝着紫薇花盆景被撤下而空出来的地儿指了指。
　　“不知主子是想赏花赏树，还是赏景？奇花异石，慈宁宫内库可是有着不少好东西的。只要太后赏脸，奴才这就差人开库找。总能有个可心的给主子摆上去赏玩就是了。”苏束尽可能地为太后想着。如今宫内除了皇上，就没有比太后还尊贵的人，想要个什么还能没有的吗？
　　“再好的也都是些死物，没了灵气不通透。主子不是说花看久了没有什么意思，那不妨让奴才去给您寻个虎头盆？在那摆上，往里养养鱼。若是嫌活物也不好，放个奇石摆件也是不错的。就看主子您更中意于哪个了。”一直在旁不插嘴的副总管楚康，接着苏束嬷嬷的话插上了一句。
　　太后正欲接过茶盏的手停了停，只让小宫女把它放在一旁。似是来了兴致，又像是在回忆什么。“上回端午时节，各处进献的礼单不是已经记录在册了？找出来，瞧瞧上面有些什么新鲜玩意，且适合摆出来的。”
　　每个离开坤宁宫的人，心里多多少少都有那么几丝别扭的。要说呢做个妾就够委屈的了，放在家里，也都各自阿玛额娘的掌上明珠。就算身世不一定有皇后显赫，但也都算拿得出手的。何况女儿家，比就比德容言功才是。谁能想到今天万岁爷会在坤宁宫悄声无语的等着她们，太莫名其妙了。
　　平日里皇后还说什么姐妹之间要热闹才好，等真站在皇上跟前儿了，一句话都不说，就知道顺着皇上。真是，晦气！这些妃嫔，心里都琢磨着今天发生的事。抄经事小，这关乎脸面。但是哪个妃嫔都没逃得过去，这似乎又让这些个人心里有了那么一点平衡。当然，除了皇后，谁叫人家是皇后。
　　“还是贵妃姐姐命好。”众人走出坤宁宫，孙嫔才念叨出这么一句。也不怪她话多，这满宫中的各位小主们数她才华上欠缺了些。她也就只会些歌舞上的玩意，真论诗书，她自然是不够瞧了的。所以，每到上面让妃嫔抄经抄写宫规，她那一手的字七扭八歪的似鬼爬。人嘛，都是更愿意遮丑的。
　　“若是孙嫔早有些觉悟，少些话，众位姐妹也不至于被你连累了。”伊尔根觉罗氏心里是不平的，也不正眼瞧孙嫔，拿着手中的帕子轻轻拂过衣袖，后而又掸了掸。“妹妹先告退了，这《清心咒》且不知要抄到什么时辰。”朝着容妃行礼后，她就奔着自己的寝宫走去，一丁点眼神都不留给孙嫔。
　　看她走了，西林觉罗氏常在也不好久留。“容妃娘娘，妾改日再登门道谢。”
　　每个人都吃了排头，也就没有先前那种闲聊的意思，大家都是各回各宫各找各的笔墨纸砚，先把这个抄经差事给应付了再说。显秀心大，自己带着南余就慢慢悠悠回景阳宫。路上是一点不带着急，还轻声慢语着和宫女说话，“成日想我去努力争宠，看看吧，圣宠这怎么是那么好抢的。与其费力不讨好，还是先谨言慎行，别惹恼了皇上。哎，南余你别瞪着我。”
　　南余那种恨其不争的目光，是全抛给贵人了。“主子就是傻！就好比现在，明明可以从承乾、钟粹绕回景阳宫。您非得舍近求远，把承乾、景仁、延禧、永和都绕过了算再回景阳宫，大好时光浪费了吧，您是真不着急抄经嘛。是，今儿是没人在万岁爷面前落得好，但是没宠就更落不得好。奴才们也没指望您向咸福宫的主子那般有排面有地位，可也不想您有天落到没人问津的地步。您要是又起了别的心思，奴才回去就和姑姑说道说道。”
　　“这不是多走走，松松筋骨。你看，若是皇上不来，也求不到他的圣宠，讨好皇后行不行？”被奴才当傻子看了的索绰罗，就瞧见自己这个宫女是越说越激动，张了张口，可想想杜落姑姑那口才和劲头，生生把自己想说的话给憋回到肚子里，换个问题问。算了算了，不吃眼前亏，不和奴才计较！
　　“主子，您是不是不喜万岁爷。。。”南余心里就不明白了，怎么就有妃嫔把讨好皇上这件事看的像是如临大敌了呢？还是。。。咱家主子心有所挂？想到这，南余这口气就停了，脸色更佳不好看，“主子，以前侍奉皇上时您是被斥责挨罚了？还是您。。。”声音就更见小，“心里有人？”
　　南余这心里咂摸咂摸，把什么可能都想了一遍，只把欲擒故纵给排除了。她以为，她伺候的贵人是没有这个心眼的。显秀虽然不一定是全紫禁城最傻最懒最不上道的不以侍奉君上为己任的妃嫔，可若是有点心眼也不至于就要发霉长毛在景阳宫内，还得底下的奴才们替她着急。
　　这回轮到显秀像看傻子一样的盯着南余瞧了，“你这胡吣的都是什么？主子我怎么就不喜欢万岁了？！喜欢，是极其格外欢喜他！”其实也没有她说得这般很喜欢，但是作为一个进宫当妃嫔的人，得放平和心。何况，她是真心的喜欢德章帝给的赏赐，真心假意的，还是真金白银奇珍异宝最是真实。
　　“就是你家主子我，有些害羞，有些腼腆，有些怕万岁爷看不上。。。”显秀这才是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反正糊弄过去自己的宫女就行。“你放眼整个大满朝，还有比万岁爷还。。。还可爱的人吗！”这话说的，连自己都忍不住在心里呕起来了，这话说说就过，可别再提了！
　　这主仆二人各怀心思，是一点没注意到景阳宫东边的小花园。但凡其中有一个人看到了被二人谈论到的德章帝在花园里，只怕谁也没有那么好意思堂而皇之的谈论，声还越渐大。也就是景阳宫偏僻，眼前这番言论只有皇帝和陈大总管听到了。大总管也就是涵养功夫好，没被这些话笑出声。
　　可德章帝，那脸上表情就微妙多了。“哼。”又像是哼，又像是轻轻咳了下，继续背着手，“皇额娘还让人传什么话了？”
　　“只道让万岁爷在中秋前也抄一卷经书，尽尽后人的心意。叮嘱底下的奴才们侍奉好主子，您只顾朝政而伤龙体，太后娘娘就要找奴才们来问话。”陈公公恭敬着回话，“不怪太后娘娘心忧。定是主子近日因为那些个大臣废寝忘食，太过费心力，娘娘她心疼罢了。这才盼着您能张弛有度。”
　　大总管回话就这么几句，可德章帝对自己的额娘还是很了解的。打清早去给皇额娘请安，从他的事，念叨到皇后身上。子嗣子嗣，说着就不停。只怕是没那么简单就翻篇。话里话外，不就是想他能让百花齐放，子嗣不过是个托词，也是怕他坏了祖宗规矩吧？他是皇上，他才是规矩才是。
　　“走着。”德章帝心里打好了谱儿，“皇额娘既然有意，随朕抄经去。这儿。。。”他略想了想，“哪抄不是抄，就去景阳宫吧。”
　　陈公公心领神会，笑着道了声“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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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雍正以后，故宫里的坤宁宫就不是皇后居所了。这个可以当祭祀之地，也可以住，不用太纠结。
故宫里，祭祀的地方在奉先殿。但是宁寿宫里也有地方有神位。
至于后妃皇帝如果抄经去哪烧，可以去宝华殿。宝华殿是宫中举行大型佛事活动的场所，如一年一度的“送岁”、“跳布扎”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