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打工记》大宴

347、错意与瞒着

　　容妃今日眼底乌青，好在不需要去慈宁宫和坤宁宫定省，就空出了工夫，可以叫她好好在钟粹宫里闭目养神。褚让在容妃跟前侍奉，也是一刻也离开不得。褚公公没有抬一回脑袋，只是持着拂尘在一旁垂首。可他心里倒是很急，经过昨夜那么一闹，今儿已有不少人来钟粹宫试探过，他心里没谱儿。

　　褚让没稳住，终于在殿内就剩下他与容妃时开了口。“主子。”他先轻声唤了一回容妃，把头微微抬起，眼帘虽然也还垂着，可他脸上的那副神色，已经是显出他藏不住话了。既没有容妃投向他的目光来回应，也没有容妃开口理会他，褚让的这点儿别扭，更像是自己同自己较劲了。只好抬眼瞧容妃。

　　容妃没有入眠，轻轻打个呵欠，她也是真困倦得很。好在容妃有个呵欠，褚让瞅见后，才躬身开了腔。“应季衣物的事儿，更像是内务府故意冲着皇后和您来的。因缘巧合之下，才闹到了人前。只是谁也没有想到，和舍颜氏来往勤得很的小太监，会因为一点儿小事便把它捅出来。”这才说起昨夜。

　　容妃在褚让说话间连连打了三四个呵欠，睁眼后头一件事就是拿热茶缓神。“舍颜氏许久没闹出动静，她背后的人着急些也是应该的。别有用心的事情，何来巧合。兴许，也是敬事房挑拨了一二。倒是我失策，累得皇后大半夜也不得歇，还得来钟粹宫一同唱戏。这是有人成心叫我与皇后不自在了。”

　　容妃撂了茶盏，才看向欲言又止的褚让。“眼下晨昏定省都免着，有几个不知道钟粹宫的规矩。这宫门一闭，除了每日送水送膳的奴才能跨进钟粹门，旁人想进来，也是很难。这时候若有人话多，跑来试探一二，也不稀奇。还能有什么话吹到你耳边？”容妃昨夜未歇好，上下眼皮也是相互打起架。

　　褚让见容妃是真困倦，可外头吹进来的闲话也还是说给主子听了。“慈宁宫和养心殿，这二处是不缺东西的。若非昨夜的事情，皇后也不知情。有奴才嚼舌头，认为事儿和那个小太监无关。倒是景阳宫，皇后娘娘昨儿亲自去了一趟。白不提黑不提，去了一遭后就出了事儿，不是他们传出的风声吗？”

　　容妃一个呵欠还没收住，却是睁了眼睛上下打量褚让。皇后昨夜与她人前人后说话，都没有提到景阳宫半字。褚让此刻却把奴才们嚼舌头的话传到自己耳边，她只觉得新鲜。“大皇子的事儿，到现在都没有一个说法。她腾出空来去看看延璟的救命恩人，有何不对？除传景阳宫如何如何，还有什么？”

　　褚让垂首，被容妃一问，他才应话道，“倒不是只说景阳宫，也有人认为秋佳氏与韩答应也去告状了。瑜贵人也去过坤宁宫，不过她是有差事在身上担着的。”容妃不疑显秀，他只好顿了顿又道，“敬事房苏公公多次上门景阳宫，也不是小事。不少小太监都说那位贵人不一般。万一就是她也有份。”

　　听到秋佳氏与韩答应，容妃索性用帕子掩在唇边。又是一个呵欠道，“太后这几日也叫秋佳氏吃了闭门羹。她是争强好胜，却不会在这时候把这种事挑出来告状。说她告状的人，不过就是瞎猜罢了。那个汉家女，兴许有几分可能。不过，皇后派去启祥宫的奴才都不是吃素的，这状她也是告不了的。”

　　容妃抬眼，对上了褚让的目光，却哼了一声。“敬事房也是滑不溜秋的，憋着什么心思，只有他们自己知道。景阳宫中的人也不是心中没回数的人，且不说全贵人自己，便是那边的姑姑杜落，就得把告状这种事情拦下。皇后就是皱个眉，那些奴才都能编出一个事情来。倒像是掩盖什么，才拉人下水。”

　　容妃又瞪了褚让一眼，“往日你也是明白人，怎么这会儿糊涂了？哪怕就是景阳宫与皇后告状。。。”容妃收了声，却想到了另一种可能，她忽然笑了笑，“听说费公公不只是在大皇子面前没脸。内务府若要明里暗里叫人不痛快，法子也是有的。小贵人没沉住气，若经敬事房再挑拨，倒有些可能。”

　　容妃再次摆手道，“看着像是在打了钟粹宫的脸，皇后和我却不糊涂。这种事情挑出来也好，总不能真等树上叶子都落尽了，才当众掀开盖子，那时岂不是更丢脸。宫务我才接了几日呢，如今该是内务府更焦头烂额。你也不用理会其他人，他们差事办成这样，合该内务府的巴罕差事也当不下去了。”

　　被褚让有所疑心的显秀，此刻也是一副睡不大醒的模样。她倚着靠枕，这头时不时就朝着前后左右的点一点。杜落见状，对着殿门外立着的春知吩咐道，“去打盆水来。”姑姑回到显秀身边时，见东盈给显秀身后加了一层软垫，倒是欣慰着点点头。再抬眼瞧显秀，姑姑却没出声打扰犯迷糊的贵人。

　　春知今儿当差还很忐忑，就怕姑姑或贵人说她的错处。万万没想到，姑姑和小主，二人是谁也没有多提一句昨儿的不是。当她把水送进静观斋里后，倒是忍不住多瞧了姑姑和贵人一眼。因为身上多了一道视线落下，这才叫迷迷糊糊的显秀也打着呵欠睁开了眼。春知被小主一瞧，她却立刻又低下了头。

　　显秀见春知垂首，便以为是姑姑说了她，目光投向杜落，却没瞧出什么。正想再愣愣神，东盈则是把蘸水的棉巾拧干递了过来。凉棉帕贴了脸，显秀总算是不迷瞪了。捂着帕子，呼出的声音虽然闷了一些，可却透着舒服和高兴。“今儿静得很，我自己闷着也好没意思，你们这么静，是怕我说你们？”

　　春知最先抬头，不过她只是先望了杜落一眼。目光再投去显秀处时，见贵人且还捂着棉帕，只小声应了一句“没有”。春知还是更怕姑姑的，虽说今儿夏书已经劝过了她，可在杜落与显秀面前，她还是有些胆小。若是往常，她一定会先应了显秀的话，说一说外面的热闹。可今儿，到底是不一样了。

　　东盈留意到杜落与春知的神色，才笑吟吟着与贵人回话道，“都道‘春困秋乏而夏打盹’，小主困倦，奴才们也不好话多。莫说小主困倦，秋乏一起，便是奴才这样的人，也忍不住想找个柱子倚着闭闭眼。倒不一定是贵人觉得没意思，身上不便，就得仔细些，什么也比不过养伤要紧。您且忍忍吧。”

　　显秀把棉帕子递给东盈，却点起了春知的名字。“往日你当差，可没有这么腼腆的。这会儿变成了蚊子声，是用膳时与他们争了嘴，这会儿委屈了？”又歪首与杜落笑道，“今儿卫公公没来，却也叫人送了蜜饯过来。姑姑给她装一碟子吧。她不在我跟前叽叽喳喳，我倒是不忍心见这么个委屈巴巴模样。”

　　春知眸子里尽是欢喜之意，眉眼一弯，哪怕还是小心翼翼着望望姑姑，可与显秀相视时，比方才却是好了许多。谢过了贵人后，话也逐渐多了起来。“平日里来送膳收膳盒的奴才，每日都是一样的。可今儿不同了，早膳和晚膳，二回间一来一往的，竟然是来了四回不一样的奴才，想看的却不是您呢。”

　　杜落叹气笑了笑，见显秀也望向自己，也就点头颔首。“经昨夜一闹，不少人都想探探钟粹宫的底。膳房奴才来景阳宫，瞧热闹是有的。有些人也不过是想问问这边的奴才，离着近些，就被认为一定知道些什么内情。”姑姑这话就是说一半留了一半，她并没有与显秀说的，自然是事关小主的闲话。

　　春知也不傻和莽撞了，姑姑没把外头的闲话拿到静观斋里说，她也就咽下想脱口的话。她这会儿还不一定能明白姑姑的意思，可有杜落在前作榜样，她学还是会学的。唯有东盈，在一旁见春知都能忍住，便微微垂首弯了弯嘴角。待东盈再抬眼与春知对视时，春知也还是那副“我懂，真懂了”的模样。

　　显秀也没有多心，只是听到膳房那边同一日中来景阳宫竟然回回都是不同的人，心里有些意外。“我还以为只有自己闷在静观斋里无趣，奴才里的闲人也是不少。”说罢，又摇摇头道，“容妃娘娘那边，应当是闭门的。得亏她闭门，不然见了那些奴才，也是闹心。姑姑，千万叮嘱他们可不许胡说。”

　　显秀不想自己的奴才因为传闲话而惹了事，这心思，杜落也是有的。姑姑才点头，显秀却是想起了什么。“从前没事的时候，都能在我头上扯出几分闲话。这回可还有吗？”她本就是和奴才说扯闲篇，杜落想应一声没有，可显秀这回先瞧的是春知。春知一愣，这么一怔愣，显秀也就是一声轻哼了。

　　春知再在显秀面前摇头，显秀也是不信了。只不过显秀自己没有多气恼，而是抬眼与姑姑道，“是人就免不了在背后被人嚼舌头。进宫后这几个月，也不是没撞见过的。姑姑也不用刻意瞒着，横竖都是小事。遇到心思多又不正的人，就得是身正不怕影子斜。罢了罢了，千万叫他们几个不许跟着争闹。”

　　殿中奴才各自相视，东盈与春知则是应声“绝不惹事”。杜落见小主没把此事当事，心里稍安，也就笑着领命道，“小主心宽，也是难得的明白人，这便是再好不过的。奴才怕您不高兴，才没同您说。”她又立即转了话头，“明日太医来请脉，奴才想着，是否请太医开方子？问问解秋乏的法子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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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1.制度参考清朝制度。
2.故事里没有提到日期，可以对照这个时间看日子。如果我没有梳理错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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