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一庄集录》黑色的纸

3、浮生（二）

　　【对曰：“古载仙人洞天合一庄者，逢之则可化险为夷。”友曰：“以何寻？”对曰：“以天时地利寻。”遂辞之。】

　　“……”

　　雨声。

　　陽找到我时，我正在打理着花葬谷的花。

　　祂让我去内庄。

　　我到时，他早就已经在那里了。如往常一般，撑着伞站在栏杆旁，眺望着北山的方向。

　　茶的香气萦绕于屋内，我便知道他莫约是刚沏了一壶茶。

　　“弟子迟来，请——”

　　“何谓天道？”

　　他突然开口道，仿佛并不在意我晚到了。

　　“……大哉乾元，万物资始。”

　　“何谓天命？”

　　“……首出庶物，万国咸宁。”

　　“何谓乾？”

　　“……乾，是为天也。”

　　“尔之己见，已然明了。”

　　语毕，他便不再说话。

　　风声。

　　“……弟子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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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睡梦中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床上，床边的木桌上放着一个瓷瓶，里面插着一株开得正艳的梅。再向远处看去，一面朴素的屏立在地面上，遮挡了大部分视线。

　　“啊，您醒了呀，我正打算给你再处理一下伤口呢。”一名衣着朴素的女子缓缓从屏后走了进来，那乌黑的长发被盘了起来，中间插着一株迎春，“不休那孩子把您送过来时，我可是震惊的很，毕竟还未到立春时节，按理天意扉这时候应该不会送人进来，何况还是把您直接从坤北峰上传进来……虽然以前也不是没有过，但怎么想都还是会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呢。”女子笑了笑，将手中的木箧放在了瓷瓶旁。

　　“……你是谁？送我来的恩人……在哪……？”

　　女子从木箧中取出一个素色小瓷瓶，接着关上了箧盖。

　　“我吗？我名南山，是庄里的一名郎中，平时就待在这悬壶阁里面，帮庄里的大家看看病什么的。送您来的恩人？啊，是说不休吧！他去帮您磨药了，毕竟您可是从坤北峰上掉了下来，怎么说都伤得很重，如果不是卯小姐帮忙，您肯定没办法恢复的这么快。”说着，她递了一碗水和几粒黑色的药丸过来，“把它们吃下去吧。”

　　“……它们是？”慢慢坐了起来，顺势接过了水和药丸。

　　“您说这些药丸？是帮您恢复伤势用的啦。”南山回答道。

　　低头看了看那些墨色的药丸，仔细闻闻的确散发着一股属于药草的清香。

　　“我明白了，谢谢你。”一口气将药丸含着水咽了下去，很快，独属于药草的清凉在口腔中散开来。

　　“您不必谢我，这是身为一名郎中应该做的。”南山笑了笑，“接下来您大概需要在这里呆上几天，这段时间里您可以在庄里走走，毕竟想来这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啊对，到时候您需要离开的话，按照仙人的说法，走到【合一八峰】边境外就可以离开了。”

　　再次听到“合一八峰”后，我的脑子里才想起了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

　　“对了，南山小姐，不介意的话，能让我提个问题吗？”

　　“嗯？当然可以，有什么想知道的吗？”她挑了挑自己的头发。

　　深呼吸了一口气，问道：

　　“这里，到底是哪里？”

　　……

　　听到这个问题，她的动作有那么一瞬间停滞了，接着她逐渐露出了疑惑的表情，“等等……所以说，原来您……一直都不知道这里是哪里吗？”

　　非常迅速地点了点头。

　　“好吧好吧……还真是没想到，那么，我便来向您介绍一下这里吧。”说着，她坐在了床边的一把椅子上。

　　“此处名曰——【合一庄】，由仙人所建，到目前已有千年之久。合一庄位于仙人洞天之内，因此外界想要进入此处便只有通过天意扉的【開】才能进入，而往往開的位置是不固定的，因此就有了所谓‘缘入合一庄’一说。

　　“合一庄内没有战火之虞，因此大家在这的生活都很安定。当然，合一庄内时不时会有外人进来，因此仙人就规定说，‘留则留，去则去’，比如我就是留下来的人之一。但或许是为了避免某些情况，离开的人除去内庄之人便基本无法再次进入合一庄了。

　　“外界总说合一庄是个物华天宝之地，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再加上时不时就会有人带外界的新奇玩意儿进来，我们自然也从不感到无聊。嗯……差不多就是这样了。对了，小家伙，你的名字是？”

　　“……叫我荀就好。”

　　“只有，荀吗？嗯……我了解了。”

　　语毕，南山站了起来，提起木箧走到屏边，回头笑着对我说道：“具体如何，还是需要小荀你自己去感受的啦，我先去忙了，告辞啦。”随后，她的身影便消失在屏后。

　　……原来，这里就是合一庄啊。

　　内心早已无法平静。过去在宗门里，就不时能听到师兄师姐或是同砚们谈论“合一庄”的传说，哪怕是在先生上课的时候，也有时会听到类似“要是能去合一庄把自己变得很聪颖就好了”的话，因此，在很久以前我就对合一庄充满了向往。

　　我曾想过许多种进入合一庄的方式，但却唯独没有想到会是以坠崖这种方式进入。

　　于是，自嘲地笑了笑，深呼吸了几口气。

　　“希望这里真的能改变些什么吧。”

　　随后，便向屏后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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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山姐姐！那位先生的情况怎么样？”南山刚从悬壶阁出来，就被坐在一旁磨药的不休叫住了。

　　“放心好了，有卯小姐的帮忙，完全没什么好担心的，我刚刚进去看时，他已经恢复了很多哦！”南山说着，拿起一把翦刀裁下了一株梅，“要喝茶吗，不休？”

　　“呼……如果可以的话，那就麻烦南山姐姐你了。”不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笑着对南山说道。

　　南山点了点头，携着那株梅走了进去。

　　“啊呀？小荀你打算出去吗？”看着向自己走来的荀，南山递了个黑色的小布袋过去，“里面是在合一庄里经常会用到的东西，可要保管好啦！”说完，她向屋内走去。

　　“……还挺重的。”这么想着，慢慢拉开了上面的绳结，“原来是……钱吗？居然给这么多……这让我怎么好意思……”

　　正打算回头去找南山，却被另一个声音叫住了，“啊！你真的恢复了这么多！太好了！在经过北山的时候就担心会不会出什么问题，结果刚出北山就发现你昏迷不醒了！当时我怎么叫都没有用……不过还好，你活过来了！”声音的主人是一个正在磨药的少年，从他说的话来看，这就是救了自己的恩人吧。

　　“不，恩人哪里话，要说感谢的，是荀某才对。若非您当时的解囊相助，荀某定然早已死在那坤北峰下了。救命之恩，感激不尽，荀某，无以为报。”说着，深深地向眼前人鞠了一躬。

　　“诶，不，不用这样的！”不休看起来有些不知所措，“救人什么的，是我应该做的啦！何况你当时还受了那么重的伤……总之，你能恢复过来就太好了！”

　　“那么，我也来帮忙吧。”说着，搬了把椅子坐在不休的身边。

　　“诶？那就太好了！刚好这里还有一些药需要磨，那边应该还有多余的铁药碾，你应该可以拿来用的！”不休用手指了指不远处。

　　按照他的话找到了铁药碾，搬到了椅子边，接过药材，开始慢慢磨了起来。

　　“没想到你居然这么熟练，你以前肯定磨过很多次药草吧？难道说你在外面和南山姐姐一样是一位郎中吗？外面肯定有很多我没见过的东西吧，但是我舍不得这里，毕竟外面……”

　　我抬头看着远处，高山隐隐于氤氲雾气之中，耳边不休的说话声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潺潺流水之声。听不见急促的角声，也嗅不到战火的硝烟。

　　思绪飘飘荡荡，似乎来到了更为遥远的过去。

　　在宗门里和药先生学习时，他也曾让我和现在一样，坐在他身边，磨着药草，看着眼前短暂的安宁。那时，宗门上下刚刚与那些怪物进行了一场鏖战，尽管最后赢了，却仍是伤亡惨重。

　　“沙场忠骨何日还……”

　　“……之后你见到了的话应该……诶？你说什么？”不休向这边看了过来。

　　“没什么……恩人，我们继续吧。”

　　不知不觉，屋内已经传来了一股淡淡的茶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