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的记号》玉藻青青

71、迟来的承诺

　　“我怎么不知道？”
　　“这件事情知道的人不多，据说师太刚刚出家时轰动可不小啊！但是慢慢的也没人提这回事儿了。你呀，消息真不灵通。”
　　“对不起施主，对不起，这我着实不知道，贫尼这就带失主去见我们师太。”这被换为名灯的小尼姑，赶紧带着女土蝠进了尼姑庵。
　　“青竹师太，有一位施主要见您。”名灯向青竹师道。
　　女土蝠心情忐忑，终于见到了这位青竹师太。
　　四目相对之时，女土蝠发现面前站着的是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人。
　　她们之间的爱情来的太滑稽，太潦草了。
　　总共在一起的时间，屈指可数十个晚上。
　　而女土蝠眼前的这位，是一位拄着拐杖的年老的尼姑庵主持。
　　在青竹师太眼前的，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人，这个人她根本就没见过，无论是出家前还是出家后。
　　“阿弥陀佛，听说这位施主要见贫尼。”青竹师太言语中带着平和，说话时语速缓慢波澜不惊。
　　“师太，可否借一部说话。”
　　旁边的小尼姑们识时务地退出了屋子。
　　此时的房内只剩下青竹师太和女土蝠两人。
　　这个曾经的余宝潘大小姐上下打量着眼前的人，脑子都快转冒烟了，仍是想不起她是谁。
　　“不知施主可曾认识贫尼？”青竹师太打断了沉默。
　　“我不认识青竹师太，”女土蝠朗声说道，“我认识的是余家的大小姐，那个优雅端庄的大小姐余宝潘。”
　　青竹师太一愣，身形一个踉跄，好不容易用拐杖稳住后，长叹了一口气说道：
　　“红尘之事，已成过往云烟。贫尼不再多管了，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余宝潘已经不在了，贫尼如今只有一个亲人，那就是我佛如来………”还想再说些什么话语，却被女土蝠强行打断。
　　“夫人，还记得我昨晚说过的话吗？”
　　这位年老的师太听了这话感觉浑身一震，太熟悉了，这话太熟悉了。
　　难道，难道是他回来了？
　　“你………说什么？”青竹师太声音颤抖，拐杖也跟着微微抖动。
　　“我说，宝潘，你还记得我昨晚说的话吗？你还记得你给我们将来的孩子取的名字吗？”女土蝠上前一步说道。
　　“不可能，不可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你？我根本不认识你，施主莫要胡言乱语。”这师太慌了神，浑身也跟着颤抖起来，看向女土蝠的目光，露出了不可置信的模样。
　　“宝潘，对不起，我说过，你是个好姑娘，应该幸福一辈子。对不起，我食言了，我就是个禽兽不如的家伙。”
　　“施主，莫要胡说八道，你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宝潘，你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我来找你了，是我，你绝对能认得出来，我就是晚上的那个夫君。宝潘，我对不起你，那时的我没有勇气向你坦白一切，我以为我走了，对你的影响不大。”
　　现在说什么还有用吗？
　　“你……你回来了，我真正的夫君，你回来了，这就是你本来的模样，对吗？你是个女子，对嘛？”
　　“没错，我是天上的星官女土蝠。”
　　“你为什么要回来？你为什么要回来找我？你既然当初走了，就要走的彻底一点。我已经看破红尘，断绝俗世中的儿女情长了，你为什么还要在这个时候回来？”青竹师太激动地将拐杖杵得“铛铛”作响，门外的小尼姑想要进来却被师姐拦住。
　　“对不起，宝潘，我带你走，跟我去天庭，我们一起做神仙去好吗？跟我走吧！我可以补偿你的。”女土蝠伸手就要抱眼前的人。
　　“骗子，你别碰我，”青竹师太反应激烈得让女土蝠一愣，“你早干什么了？你给我许下诺言的时候，你是怎么想的？你当初向我许下诺言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会真心爱上你啊？还是说，你个神仙，只是下来玩弄感情？”
　　对呀，说要给爱人一辈子的幸福，结果一走了之，连句解释都没有，这叫什么爱呀？
　　女土蝠真想回到四十年前，把那时的自己揍一顿。
　　到底怎么想的？
　　为什么不早早的坦白？
　　到底在装什么？
　　只因为自己喜欢的人是仇人的嫂子？这叫什么理由？
　　四十年对自己来说不算什么，可人家是个凡间的姑娘啊！日思夜想多受折磨呀！
　　“我错了，你打我骂我都行，跟我走吧，好吗？我一定会补偿你，我当时我当时混蛋，我胆小鬼，我没有勇气告诉你事实。”女土蝠后悔不已。
　　“贫尼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宝潘，对不起，我擅自在你身上做下了标记。代表女宿的标记，怕的就是忽然有一日被天庭的人带走之后找不到你。”女土蝠低着头说道。
　　“你在我身上做了标记？”青竹师太一脸疑惑。
　　“没错，你脑后那四颗黑痣便是代表女宿的标记，这四颗黑痣会跟随你生生世世，你每一世我都会找到你。对不起，没有经过你的允许擅自为你做标记，对不起。”女土蝠一个劲儿地道歉。
　　青竹师太陷入了回忆。
　　当时她还是余宝潘时，吵着闹着非要出家，不顾任何人的劝阻。
　　而就在剃度之时，为自己剃度的师父，却发现青丝落后，自己的后脑处有四颗，十分明显的四颗黑痣，程簸箕状。
　　当时的师父还好奇地问了一嘴，而余宝潘本人也不知道头发里面有没有痣，照镜子时才发现，也只以为是天生的，可万万没想到，竟是，竟是…………
　　“你这个混蛋，我什么时候允许你给我做标记了？你给我做过标记后，有没有想过对我负责啊？你有没有想过啊？”青竹师太终于端不住主持的架子了，崩溃地哭了出来。
　　“我没见过神仙，这辈子都没见过，我压根就没想到你会来找我。我这辈子都快过完了，你却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在我面前，你这是想让我的修行前功尽弃吗？”青竹师太吼的声音很大，外面的小尼姑听着心都在跟着颤。
　　“宝潘，你那晚说过，你爱的是此时此刻的夫君，对吗？我就是你那时候爱的夫君，跟我走好吗？你想知道的一切事情我都可以解释。”女土蝠争分夺秒地祈求着。
　　这一切都是她种下的因，这让一个女子再也不相信爱情，选择了遁入空门。
　　这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自己为她许诺了美好的未来，却一走了之。
　　和自己轮流假扮史盟的是柳泉，柳泉也有心爱的人，怎么可能真心待她？
　　史盟就更别提了，从幻境回来以后，连自己的心都是乱的，怎么会顾得上这个妻子？
　　“宝潘，我没有办法和你过崭新如初的生活，给我一个补偿你的机会，我带你去天庭，我们永远在一起好吗？”女土蝠也不管眼前的人愿不愿意，什么心情，直接上前将人抱住。
　　余宝潘，那个曾经的大小姐，出乎意料的没有过多挣扎，而是就那样静静地享受着，接受着这迟来的拥抱，感受着迟来的温暖。
　　女土蝠也能感觉到，怀中的人不再像刚刚那样激动，而是慢慢在熟悉的温暖中松懈了下来。
　　女土蝠走后，余宝潘的心被尘封在一个木盒子中，被黑暗所包裹着，被一种咒压制着。
　　多么优秀的姑娘，本以为内心的世界足以充实，即便一生没有爱情，也可以在嫁人之后获得快乐。
　　可女土福的诺言完全打破了她的计划，虽然至始至终出现在余宝潘眼前的都是同一个模样的人，可女人的内心是何等的细腻？
　　有时一句话，一个行为举止，甚至是一个眼神，就能让余宝潘意识到，站在眼前的人是不是那个真正爱自己的人。
　　爱情这种东西，说可怕也真的可怕，仅仅十个夜晚的相处，便能在无形之中把一颗心生生从一个姑娘的胸腔中拽出。
　　哪有什么皈依佛门？哪有什么看破红尘？只不过在黑暗笼罩的时刻找寻一处光亮罢了，。
　　女土蝠走后，于宝潘的周围便黑了下来，这一黑就是四十年年，就是她的一辈子。
　　可就在年老色衰，行动不便之时，余宝潘本以为自己真的远离俗世，心无挂碍后，天又亮了，黑了四十年的天，又亮了。
　　这光亮犹如火焰，灼伤了她的眼睛，也灼伤了她的心。
　　“宝潘，跟我走。”女土蝠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能柔声劝道
　　“你是天上的星宿，女土蝠，对吗？”余宝潘依旧靠在女土蝠怀中说道。
　　“没错，是我。”
　　“你要带我走，带一个老尼姑上天当神仙？”
　　“什么老尼姑？在我眼里，天上任何一个仙子都不及夫人万分美貌。”
　　“油嘴滑舌。”余宝潘轻轻一笑，随之涌出的，是两行欣喜的泪水。

　　外面的小尼姑们听着里面吵吵闹闹的，却又弄不明白发生什么事，但她们分析，多半是师太曾经的情人找来了，可那明明是女的呀？？
　　而且以师太的年龄……唉，不能细想。
　　可过不一会儿，屋里安静了下来，小尼姑明灯好奇地推门进去查看，却不见了女土蝠的身影，而住持青竹师太盘膝而坐，面带微笑，已然圆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