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的记号》玉藻青青

70、老地方

　　很快，鬼金羊来到了史盟的床前，这个模样的史盟，他见过。
　　两鬓斑白，脸上皱纹一层层。
　　在幻境里是见过的。
　　“赵公子，恕我直言，现在老爷说话都费劲了，只怕………这么说吧，现在他也就是吊着一口气儿。”这家丁实话实说。
　　鬼金羊轻轻拉起史盟的手。
　　“史盟我回来了？能听见我说话吗？”声音无比温柔。
　　家丁一整个愣住了，心说这位年轻的公子到底是谁？怎么直呼我们老爷的名字呢？
　　迷迷糊糊中，史盟看到了自己日思夜想的面孔。
　　其实他早都见怪不怪了，自从生病糊涂了以后，像这样的幻觉自然是家常便饭，每次看到了鬼金羊后，史盟都难掩内心的激动，可是一转眼，眼前的人就像一团烟雾一样，一下子消散了。
　　就这样来来回回几次，史盟便习惯了，他知道，是由于自己太想念那个人所产生的幻觉，于是这次看到鬼金羊，他根本不奇怪。
　　“你………打算………呆到………什么………时候？”光是这一句断断续续的话，就耗尽了史盟浑身的力气。
　　家丁更是惊奇了，这段时间他们老爷根本不怎么说话，而今天这是怎么了？回光返照了吗？所以这赵公子到底是个什么人？
　　“怎么？不欢迎我？”鬼金羊强装轻松，俯下身抱了抱躺在床上的人，“我回来了，一直在等我呢？对吗？我回来了。”
　　“还………走………吗？”断断续续的声音再次传来。
　　鬼金羊实在忍不住了，眼泪瞬间流出来。
　　能不走吗？
　　要不是这次天庭派任务，自己能忙里偷闲来见爱人一面吗？
　　“带……我……走。”
　　“我带你走，我这就带你走。”鬼金羊说罢，也不管旁边有没有人了，再次吻了上去。
　　旁边的家丁表示：眼睛已经不能要了，活到这么大，头一次见过这种情形。不过也忽然间明白，为什么这个赵公子这么重要了。为什么自家老爷终身不娶了。
　　家丁脖子扭的难受，知道现在这种场景不该看，但不看还难受。
　　好奇怪，但好想看。
　　“呃………赵公子，其实有一封信是我们老爷留下的，他说如果你来了，让我把这封信给你。”家丁突然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
　　“什么信，快拿来。”鬼金羊心里一阵酸楚，自己捧在手心上的人，果真记了自己一辈子。
　　家丁不敢耽搁，赶紧找到了那个藏信的地方。
　　是床下的一个盒子里。
　　鬼金羊很着急的打开信封。
　　“赵公子，这是我们老爷刚得病时写的，他说如果有一个叫赵皓的公子来了，那个时候的他如果生病得说不出话，或者是已经不在了，那就让我把这封信交给你。”
　　鬼金羊哆哆嗦嗦展开了这封信。
　　【赵皓：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要么不在了，要么行将就木了。
　　我等了你一辈子，你都不来。
　　不过我不怪你，天上一天地上一年。你如果真有看到这封信的一天，说明你还没忘了我，还在乎我，我很高兴。
　　你还记不记得我跟你说的话？
　　你还记不记得我喜欢的那个地方？
　　把我带走，带到那个属于我们的树林里。
　　这个责任的牢笼，把我困了一辈子。
　　都说时间长了，有些事情就淡忘了，但越是这个时候，那片森林的模样便越是在我眼前萦绕着。
　　赵皓，来都来了，带我走吧！】

　　史盟清楚，这些话多半是没办法当面说出了，只好留一封信，留个念想，也许鬼金羊有一天会从天庭下来看自己呢？
　　也许他会看到这封信呢，？
　　但在自己活着的时候，多半儿是不会发生了吧。
　　可着实没想到，临了吊着最后一口气，还能见到他，不过这个样子真的自己真狼狈呀！
　　“赵公子，我们老爷说过，他不喜欢长眠于地下，他自己准备了一个盒子，希望死后烧成灰烬，放于盒子中，他还说。如果有一个叫赵皓的公子来了，就把那盒子给他，那赵公子会带他去一个漂亮的地方。”家丁接着说道。
　　果然啊，这么多年了，他一点都没忘，那个漂亮的森林不知在他的梦里出现过了少回。
　　梦里的他们仍旧沐浴在夕阳之中，披上微风做的锦被，枕着软绵绵的云。
　　多么惬意。
　　多少次午夜梦回，史盟都会想起镜子里的时光。
　　那是虚幻的一辈子，那个世界里的云是红色的，自己长了一双漂亮的翅膀，和爱人白头偕老，过了除暴安良匡扶正义的一世。
　　史盟不希望死后尸骨被虫蚁啃食，太脏了，他要希望干干净净躺在小盒子里，无论生死都要一身整洁。
　　“你们家老爷已经将身后事托付好了吗？”鬼金羊问家丁道。
　　“额，早就嘱咐好了，只是唉，这病把老爷折磨得不成样子了。”家丁心说，老人得了病，治不好就得死的干脆，不然光受折磨。
　　即便是家财万贯，请了最好的医师，也依旧无力回天。
　　“好，吩咐好了就行，今天你们老爷我带走。”
　　“嗯，啊？什么？赵公子，您………您到底是老爷的什么人呐？”家丁一直把史盟口中的赵公子当成是他的一位多年好友，可现在看来啊，这又是亲又是抱又是难舍难分的。
　　“看不出来吗？”鬼金羊道。
　　家丁怎么能没看出来？
　　只不过这年龄差的有点大呀！眼前这位赵公子看上去也就20多岁，可这家老爷已经60多了，这离大谱了。
　　“这件事，希望你不要说出去。”鬼金羊的眼神从来都是很犀利的，只不过跟史盟在一起的时候被爱冲淡了。而今再次向家丁放出一种平静中带有威胁的目光。
　　家丁吓了一跳，心想这公子年龄不大，气场是真强啊！
　　“小的明白，小的什么都没看见。”家丁心说：这些事儿需要消化很久，以后慢慢想吧。
　　鬼金羊十分轻车熟路地将床上的人抱起，轻，太轻了。
　　他抱着半梦半醒的史盟走出史府，府内的仆人丫鬟听说这是赵公子，当然不敢阻拦。
　　就这样，史盟靠在鬼金羊温热的胸膛上，感觉整个人仿佛回到了很久很久之前。
　　鬼金羊将他抱到无人的地方后，化作轻烟带着他去到了那片丛林，那让史盟日思夜想丛林里。
　　以史盟的财力金钱，想来这个地方很简单。
　　就算在这林子里盖个房子，对他来说也是小事一桩。
　　可是再美丽的景色中，孤身一人也只能突显出寂寞。
　　和心爱的人在一起，即便是虚幻之境，浪迹天涯，即使住在一下雨就漏水的小木屋，那也是梦寐以求的日子。
　　“史盟，你睁开眼睛看看，就是这样了，你喜欢吗？”鬼金羊在云端将史盟搂的怀中。
　　史盟此时眼前已经昏花一片看不清什么景象了，而那熟悉的白云，身下熟悉的一片绿色，让史盟苍眼中顿时充满了泪水。
　　“终于………回………来了。”声音轻似羽毛，又似微风一吹便会散的泡沫。
　　“对不起，让你等太久，太久了。”鬼金羊又抱紧了怀中的人，而那人却轻得宛如没有重量。
　　“赵皓，”史盟声音微弱的几乎随着风飘走了，“我困了……陪我………睡一觉吧！”
　　“睡吧，我陪着你。”鬼金羊将人环在自己温热的身体中。
　　不知过了多久，坐在云端的人体温仍是那样的炙热，而怀中的人却慢慢的失去了本该有的体温。
　　即便是身旁的热似火炉的胸膛，也没在能保留住他的温度
　　寿终正寝，顾名思义，年老而终，眠于旧宅。
　　可若在临了之际，身边并没有出现那心心念念的人，寿终正寝，有什么意义呢？
　　床是冷的，爱人的怀中才是暖的。
　　鬼金羊拿出那个小盒子，就在林中实现了爱人最后的心愿。
　　化成灰烬，骨灰干干净净放在了盒子中。

　　女土蝠很快也找到了余宝潘所在的位置，可那根本不是史府。
　　她本以为余宝潘现在已经做了奶奶，已经享上清福了，可来到心上人所在之处后，眼前的尼姑庵灼伤了她的双眼。
　　余宝潘那样一位饱读诗书的大家闺秀。
　　出家了？看破红尘了？
　　什么时候的事儿？
　　“阿弥陀佛。失主来此处，可是烧香拜佛？”一位小尼姑从门内走出，看着女土蝠。
　　小尼姑从未见过如此女子，女土蝠看上去威风凛凛，英姿飒爽，小麦色的皮肤衬着她器宇轩昂，宛如天神一般。
　　“小师傅，请问您这院中可有一位叫做余宝潘的女子。”此时的女土蝠还没反应过来天上和地上的时间差，竟然脑海中还是余宝潘年轻时的模样。
　　“施主说的余宝潘姑娘可是俗世中人？”
　　小尼姑十分不解，因为最近这些日子尼姑庵里冷冷清清，根本没什么人住，也没什么人前来拜访。
　　“没错，余家的千金。”
　　“施主，您找错地方了，我们这里是佛门净地，哪有什么千金大小姐？”小尼姑还想再接着说什么，却见另一个年龄稍长的尼姑从门内走出，赶紧拽了拽那个小尼姑。
　　“师姐，怎么了？”
　　“名灯师妹，你好糊涂，这余宝潘大小姐，就是我们主持青竹师太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