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养》元野

8、第八章

　　到了机场，云旷给云澄静发了微信。
　　“到机场了。”
　　“照顾好自己。”
　　距离登机还有两小时，云旷给顾予打了一个电话。
　　“我马上要去莫斯科了。”
　　“这么快，不提前打声招呼，我去送你啊。”
　　“没事，不麻烦了。对了，你什么时候走？”
　　“我到八月中旬才去东京，你要是有空一定要来找我玩，不然我人生地不熟的会被闷死。”顾予懒洋洋的抱怨着。“对了，你那男朋友什么时候找的，还挺帅的。”
　　听到他提到简书，云旷心跳都漏了好几拍。
　　脑海里浮现简书的脸颊，温柔中又带着危险，让他一时间分不清自己的心跳是出于畏惧还是别的什么情愫。
　　这该怎么解释呢？又从何说起呢？他的男朋友其实是他的哥哥？
　　不不不！简书可不是他男朋友！那种自以为是的大混球，谁和他混在一起谁倒霉。
　　“他口嗨的，我和他不熟。”
　　云旷笑着和顾予说了好多。
　　云旷的很多朋友在上了大学之后都不联系了，顾予作为室友，成了他唯一的朋友，也是唯一一个知道他性取向的人。
　　刚认识顾予时，单看顾予的外貌，臭脸一张，狭长的眸子总是给人一副不屑于与世俗同流合污的感觉，他第一时间就给顾予贴上了高冷厌世男的标签。后来接触多了才发现，这哥们和厌世，那是八竿子打不着，整个一活脱脱的潇洒哥。
　　刚挂了电话，就有一通陌生来电，云旷觉得有点眼熟，是简书。
　　云旷犹豫的接起了电话。
　　“你到机场了吧。”
　　“嗯。”
　　“希望你能记住我说的话，我不会重复第二遍。”
　　云旷真想骂他，你是不是有病？
　　“你最好趁早劝你妈和我爸分开，不然我会用我的办法，让她离开。”
　　说完就挂了电话。
　　云旷真是觉得莫名其妙极了，这个人在闹什么脾气，多大的人了，还要玩小孩子的那一套。
　　留学生活就这么开启了，虽然他不知道简书会对他妈妈做什么，但是想到简书之前对他做的事，不免有些后怕，隔三差五的给云澄静打去电话，确定她的安全。
　　云旷时不时问一下云澄静和简聊因的感情状况，在得知两人感情不错的情况下，云旷对于简书提出的要求，更难以开口。他一方面想让母亲过幸福平稳的日子，另一方面又来出于对简书的恐惧，让他想要让母亲远离这个不属于他们的家。
　　“你们那里下雪啦！苏州这边还在穿短袖呢，多穿点啊，别感冒了。”云澄静看着视屏里里的云旷，嘴角挂着笑，眼泪却悄悄的爬上了眼角。
　　“简叔叔呢？”云旷坐到桌前，喝了口室友递过来的热可可，整个身子都感觉暖了起来。
　　“你简叔叔还没下班呢。”
　　“那... ...简书呢，在家吗？”云旷小心翼翼的询问，生怕周围有人听到。
　　“没和你讲啊，简书现在在你简叔叔的公司上班呢，每天忙的不得了哦。”
　　云旷总算是松了口气。“简书再有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举动啊？”
　　云澄静笑了出来。“怎么，你害怕你老妈被一个毛头小子欺负啊！他再怎么浑，也不敢爬到我头上来，你放心吧。”
　　看着母亲的微笑，云旷不知不觉安心了许多。他不经想道，这样挺好的，之前简书就是太闲了，才会没事找事。
　　就这么平稳的度过一直到了十二月，莫斯科已经变成了雪城，对于云旷这样一个没看过几场雪的南方人来说，下雪的时候，别提多兴奋了。云旷叫来几个南方一起来留学的同学，在学生广场堆了一个大雪人，回到宿舍后，脸都被冻的通红，但他嘴角一直挂着笑。
　　“又去玩雪啦？外面很冷的。”室友是一个很热心的俄罗斯人，每次云旷玩雪回来都会给他一杯热可可。
　　云旷捂了一下冰凉的脸蛋，感激的看着室友笑着，眼睛弯的好像月牙。“谢谢啦，我的家乡很少下雪，所以我很喜欢雪。”
　　“马上要过圣诞节了。”
　　云旷喝了一口热可可，点了点头。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来我家，一起过圣诞节，我父母都是很友好的人。”室友眼里有些期待的看着云旷。
　　云旷二话不说答应了下来。“我还没有过过纯西方的圣诞节呢！饭前是不是要祷告啊，你教教我，要说些什么啊？”
　　室友看着脸蛋红扑扑的云旷碎碎念着，心中生出了云旷很可爱的想法，没认识云旷之前，他从来没觉得男孩子也可以用可爱来形容。
　　“用心祷告，就足够了。”
　　云旷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忘了和你说了，刚才一直有人给你打电话。”
　　云旷着急的从桌子上拿起手机，一看来电显示，是简叔叔。不知道他有什么事，但是不管是什么事，还没接通这通电话，云旷就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喂，简叔叔，你找我有什么急事吗？”云旷有些不安的询问道。
　　电话那头是久久的沉默，没有一点声响，云旷试探性的喂了几声。
　　“简叔叔，您还在听吗？”
　　“云旷，我给你买了晚上的机票。”简聊因带着浓重的鼻音，语气是试图冷静后的轻颤。
　　“发生了什么吗？”
　　对面很久没有了声音，正当云旷想再喂一声的时候，电话那头传来了呜咽声，是一种痛苦低吟，是尽量平静后的失态。
　　云旷的心脏不安的跳动着，担心的问道，“怎么了，叔叔，发生了什么？”
　　究竟是什么事让这个已经平时平和的老头子崩溃到哭了，云旷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催促着简聊因。
　　“你母亲… …”说完已是击破了简聊因最后的防线，他在这个小辈的面前肆无忌惮的哭了起来，究竟要他鼓起多大的勇气，要亲口去告诉云旷这个消息，这对他，对云旷来说，都是无比残忍的。
　　“好，我收拾一下行李。”云旷挂了电话，一瞬间的失神，周边的环境变成黑白配色，耳鸣的声音越来越响，这个噩耗无疑是在要他的命。
　　大脑开始混沌，视线里的东西变得模糊，云旷费力的睁开眼却又什么都看不清，耳边的耳鸣刺激的他脑仁都有些发懵。云旷勉强撑起身想要求助，却发现自己好像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了，像是溺在水里喘不上气，只有那颗不安的心脏此刻在躁动着。下一秒，随着意识的降落，云旷重重地倒在了椅子旁边。
　　再醒来时，云旷躺在了医务室，校医讲着一堆俄语，身边坐着的是他的室友。
　　“现在几点，我要回国。”
　　室友看了一眼手表。“四点多，你还好吗？”
　　云旷说不上来是好还是不好，那件事好像已经超过了自己可以承受的最大限度，他无法承受的那些痛楚，统统化成了沉默后的无言。
　　云旷努力回想着一上午发生过的事，拿出了手机。希望是梦吧！希望这只是我的一个噩梦。他打开了通话记录，映入眼帘的是简叔叔和几个未接，云旷感觉自己的心脏猛烈的抽痛了几下。他要怎么接受，这不是一个梦？
　　他尽力平复自己的情绪，点开了微信的未读消息，是简聊因发给他的机票信息。
　　云旷手里突然失了力，手机就这么从床上滑落掉到了地上，在撞击地板后发出清脆的响声，如同云旷的心绪一般坠落谷底。
　　云旷空洞的望着窗外的雪，好像这是莫斯科入冬以来最大的一场雪，寒风呼啸，大有一番气吞山河之势。每一片房顶，每一颗树都被皑皑的大雪覆盖着，看不出本来的面貌。
　　到上海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九点，云旷拖着疲惫的身体从机场出来，但此时此刻，心更累。他迫切的想回到母亲的身边，急于证明自己的猜想是完完全全错误的。
　　“小少爷。”是之前送过他的司机。
　　司机接过他的行李箱，向机场的停车场走去，一路上，云旷好几次想要开口询问母亲的状况，可真的开口时，却像个刚会说话的孩童一般，咿呀出声，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他这是怎么了？为什么简单的一句询问，他都说不出口。明明只是一句简单的询问，却像千丝万缕的绳线捆遏着他的咽喉，好像只要他问出声了，就会要他的命。
　　他知道，他出于本能的害怕了，是从内心深处发出的害怕，让他本能想要求救，可是，又有谁能在现在来帮帮他。
　　坐在车上，不安随着车窗外的风景飞逝而变得越来越密集，好像越靠近，就越容易窒息。云旷捂着心脏，俯下身，想要求得一丝安慰，可不安从四肢百骸一路蔓延，侵蚀着身体每一处肌理，难过像一个发怒了的巨兽，就要把云旷吞没。
　　汗液浸湿了发丝，片片沾粘在云旷的额头上，云旷的脸色苍白，是毫无气色的虚弱，他紧咬着嘴唇，那是这张脸上唯一呈现的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