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窥葬》时喻不吃鱼

2、第二章

　　崔澜在蘸料台面前思索许久。以前和宋泚吃火锅的时候，一直都是宋泚给她弄好蘸料，甚至连食物下锅都是宋泚做的，她只负责吃。别的圆桌上早已架好锅底，热气蒸腾后是红润的脸容。

　　她配了两份一样的蘸料，除麻辣外，其他的都加了一点。

　　“喏，小心别洒了。”语墨白起身托过。“锅快开了。”

　　桌子被各种颜色的菜品渲染着，中间是冒着白起的润红锅底。甜丝丝的气味钻进血液。语墨白很受用这种感觉，但是崔澜直犯恶心，这种味道太齁了……

　　“点这么多，有点浪费了。”语墨白用公筷把肉片和青菜牵进锅，感觉重复这样一个机械动作很久，菜品倒是看不出来有减少。

　　崔澜放下筷子，杏眼一弯，“吃不完可以喂猫，这周边流浪小动物不少呢。”

　　“也是，但是感觉没以前那么多了。”
　　语墨白用勺子将虾滑一块一块倒入汤底,余光中她瞥到崔澜专注的目光，一直盯着。

　　崔澜看着虾滑，目光痴痴的，“没办法，人的生活压力那么大，动物也一样。”

　　语墨白顺势用公筷夹起一块虾滑，青白的生虾肉已经被番茄锅浸染的红彤彤，橙红的汤汁缓缓滴落，“尝尝这个，看起来很好吃。”

　　崔澜一口吞下，酸甜口味的虾滑有些陌生，宋泚对吃的要求不高，但是每次他们一起吃饭宋泚都会全点辣的。

　　有点一般，顶多还算可以。

　　“是挺好吃。”崔澜笑得很坦然。下一秒，语墨白拿着漏勺舀出四五个虾滑放到崔澜的盘子里，“你好像很喜欢吃这个。”

　　“呀！被发现了，那我只好再点一份了。”等她扫完码显示购买界面的时候，她才发现语墨白已经结完帐了。

　　这一顿火锅吃得很快，毕竟在火锅店外的黑色SUV上还有人在等。

　　一出火锅店崔澜就看到了在车里啃面包的宋泚，“白姐姐，你回家吧，我家就这附近，路上开车注意点。”

　　语墨白伸出手机，“加一下手机号，我看日程给你安排时间，晚上会回复你。”

　　加完手机号两人便告了别。等语墨白走远，崔澜直奔SUV。

　　宋泚咽下最后一口面包，“我的好姐姐，你可终于吃完了，我看着都饿了。”说话的男孩留着朝气蓬勃的侧分头发，一脸渴望看着崔澜。“我打包了，先去喂猫，喂完带你去吃烧烤。”

　　“干嘛啊，我还不如一只猫吗？我真的要饿死了，我真的有必要吐槽一下，你下次杀人能不能以前告诉我一下？我这可是熬大夜处理的，我不管，我要先吃饭。”

　　看着宋泚一脸傲娇，崔澜妥协了。“好，先去吃饭。”

　　“还要去李奶奶那个小摊吃。”

　　李奶奶的摊子在巷子口，很多居民晚上都不吃饭在她那里吃，一是便宜，二是情义。巷子里住的都是大学刚毕业的年轻人和一些工人。刚搬来这里的时候没钱几乎每个人都在李奶奶这里蹭过饭，久而久之大家也熟悉起来了。

　　等他们到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崔澜刚下车宋泚已经坐在摊位上等吃饭了。

　　“小宋来了，澜澜也来了，还是以前那些吗？”李奶奶很胖，但脸色红润，一个月几乎会有5，6次都是给他们准备宵夜。

　　“奶奶我就不吃了，你给他做就行。”

　　宋泚咬着串阴阳怪气道：“对啊奶奶，不用管我，姐姐和别人约会去了呢，吃的是火锅哦~。”

　　真的好想扇他啊。但她依旧维持了得体的微笑--皮笑肉不笑。

　　“澜澜啊，谈恋爱可千万要擦亮眼睛，有很多男人都是两面三刀。”

　　宋泚嘴里全是肉，“唔，她和一个美女约会呢，还坐人家车，一口一个姐姐~。”

　　崔澜扔给他一包手纸，“不用听他瞎说了奶奶，那是我的一个朋友。”

　　崔澜甩给宋泚一个恶狠狠的眼神。

　　“奶奶，我和姐姐还有事，您先收摊吧，这些我拿回去吃。”

　　好不容易等到李奶奶推车离开，宋泚才收敛一些，“怎么？你最近心理有问题啊？还要我去找心理医生，你可真会找，这个咨询师和学校有合作，我可是费了好大劲才约上。”

　　崔澜拿出那张照片，“杀人时候发现的，她挺漂亮的。”

　　宋泚抽走照片，“别装，我这么帅第一次见面你还把我往死里揍。”

　　那年崔澜16岁，宋泚就是一个小混混，天天染着红毛长发，穿着破的不能再破的衣服，偏偏长得很高，走在大街上嘴里叼着烟，欺负那些小孩。

　　崔澜长相很显小，发育得慢还不高，经常被当成初中生。她正好遇到宋泚那一帮混混骚扰。说是混混，也就敢劫财，大部分还是中小学生，没胆子劫色。当他们站在崔澜面前时，还没等说出一个字，崔澜一脚踢到打头的男生裆上，抓起那杀马特的头发就往碎砖头上磕，那个男生的头被磕烂了，其他男生看到了急忙上去帮忙，不料崔澜拿起一块碎砖就直接塞进他嘴里，掉了好几颗牙。

　　“再不停，我就弄死他。”少女脸上平静无波，明明鲜血已经在她脸上驻留，明明手下那个男生已经神志不清。

　　宋泚就不信邪，一个小姑娘力气也不可能比他大，直接就冲了上去。崔澜力气是不大，但是足够狠。

　　操起砖头直接就往他头上磕，一次比一次用力，干脆骑在他身上掐他的脖子，手下的动脉疯狂跃动，越来越清晰的挣扎感，宋泚已经神志不清了，只能无力的拍打她的手臂，最后还是别的孩子实在是害怕，扔下他们跑了。

　　“你的朋友们有点烂啊，怎么就丢下你了。”崔澜从上方睥睨着满身是血的宋泚。顺着看下去，宋泚内衬的面料做工精细，哪怕很脏很破，她也能看出来其材质价格不菲，就他那个乱糟糟的头发，虽然是红毛，但绝不是像别的混混那样染的支离破碎，反而更像是花大价格染的。

　　“衣服不错，头发染得够丑，家里挺有钱吧，干嘛跟他们玩？”崔澜拽起宋泚把他扔到墙边，“在这儿等着，乱糟糟的也不怕被人当成垃圾。你要是敢走，我有的是招玩死你。”

　　宋泚害怕，干脆就蜷在一边等她。其实崔澜是去买药，他实在是太脏了，好好一个人非要把自己弄成一副破样子。

　　“有家吗？拿着药滚回家里去自己弄。”崔澜把棉签，消毒水什么的一股脑扔到他面前。

　　宋泚把脑袋垂下去，声音毫无感情，“我没家。”随即又抬起头，“现在知道给我买药了，装好心啊？怎么不送我去医院？”

　　崔澜蹲下身就给他了一巴掌，“去医院可以啊，那我一定把你送进少管所里呆着，我还会把你那些所谓的朋友一起送进去，可能你们只能在里面待几天而已，但是一切作奸犯科的事情都会被记录下来，等你们需要养家糊口了，你看看那些地方会收你们这种社会渣滓。”说罢，她就拎起药抬脚就走。

　　“我没人要了，我爸把我妈杀了，我爸被抓了，无期。”宋泚抬头露出一抹讥讽的笑，“可怜我吗？”

　　崔澜摸摸自己的手指甲，低头对上宋泚的视线，“不可怜，仅仅因为这样的一件事就自我放弃，你在我这里只是一个垃圾而已，我从来不会同情垃圾。”看着宋泚不理解的表情，又把药袋子扔他身上，“带路，去你家。”

　　宋泚家境是好的，不过也仅仅是好而已，算不上优渥。“自己去洗个澡，避开伤口，上完药滚过来。”

　　崔澜坐在这三室两厅房子的沙发上打量着这个地方，这个年代能买得起这个房子，说明还是有点实力的。

　　当宋泚一切都整理完了出来的时候，崔澜已经给他买了一套衣服，崭新的，贴身的。“以后穿这种衣服，扔掉你那些破烂，还有，明天去把你的头发染回来，不然我就拿推子给你剃光。”

　　宋泚觉得很好笑，“虽然我现在受伤，但我好歹是个男的，男女力量悬殊，我要是想，我还是能把你揍一顿的。”

　　崔澜从桌子上拿起一把水果刀，歪着头薄唇勾起一个完美的弧度，眼睛笑盈盈，“你顶多揍我，但是......我敢杀了你啊。小朋友，要是想活得好一点，你就乖乖听话，我要是没点手段，我怎么敢一个人来你这里呢？”

　　崔澜站起身，刀尖逼上宋泚的脖子，刀尖的冷硬感提醒着宋泚的被动，“你看，你比我高很多又能怎样呢？我要是稍微用点力，我可就把你的大动脉割开咯？到时候你的血会喷得遍地都是，而且......”

　　“我错了，我听话，我听话，你先把刀拿下去，我肯定以后只听你的话，我不和那些人厮混了。”

　　那时候崔澜的武器就是狠，有分寸的狠远胜鲁莽，在崔澜的武力威胁下，宋泚一直在变好，宋泚一直天真的认为崔澜是一个好人，直到他看到了崔澜杀父。当他去询问的时候他原以为崔澜会隐瞒，结果崔澜很直白的说了全过程。

　　“我跟你说过我家里，你应该知道我有多恨他，所以我把他杀了，我不会害怕，不会愧疚，因为这是他应得的。”

　　她一直冷静，宋泚完全理解崔澜，如果不是崔澜的教育，宋泚会和那些混混一样，从起初的抢钱，变本加厉到后来的入室犯罪。

　　“我理解，我不会揭发的，如果是我，我也会想这么做，反正我什么都没有。”那天在月光下的崔澜理智到让他陌生。

　　宋泚的学费除了父母的财产，还有不少是崔澜提供的，她把她那个好爹的钱全拿了，卖了原本的房子，把她母亲接到了宋泚家里住。

　　宋泚会帮崔澜处理很多事情，不过准确来说，他只帮崔澜处理了那个偷拍女生四处炫耀的畜生的后事。

　　“别自恋了，去医院，看看我妈。”宋泚开车技术一直很稳，晚上天黑，路边窜出一些小动物都很正常。

　　“怎么了？这里有限速吗？”崔澜发现宋泚开的很犹豫，不像他的作风，“不是，姐，那只猫怎么了？”

　　路中间的一只橘猫一瘸一拐，准确来说，好像没有后肢，像一滩肉泥一样。

　　“它的腿好想没了，下去看看。”

　　那只猫的后肢被折断了，车的前大灯照的很清楚，这只猫的后腿心一直在流血，横向路上有一条拖拽的血痕。“姐，它.....被阵线缝上了。”

　　崔澜低下头才看清楚--被切割，被缝合。

　　“已经死了，报警也不会有什么结果，放个警示牌子就走吧。”崔澜走前还拍了一张照片，“我感觉好像在哪见过，回去再说吧。”

　　深夜的精神病院就像地狱一样，“哎呀，你们来了！”护工张姨换水时遇到了二人。

　　“张姨辛苦了，我妈她还是一点都没有吗？”

　　“这我也不好说啊，你们进去看看吧，老太太以前就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前面，现在有时候晚上就盯着月亮看。”

　　看着张姨端着脏水离去，宋泚轻言：“阿姨其实好不少了，起码她会看不同的东西了。”

　　“我知道。”透过病房的门玻璃，她看到于绵然面向窗外抬头仰视月亮，一动不动。

　　“我们走吧。”

　　宋泚知道崔澜不可能进去看的，因为她妈妈会发疯，她会把她那个混账丈夫的赌和死全归在崔澜一个人是身上，虽然只有死跟她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