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番外二 ...
-
云青谣仿佛做了一场大梦。
她梦到自己死了。
梦到阿尔纳兹死在了自己身下，梦到了景曌抱着她却没有落一滴泪，还将她留在了北燕。
可分明，北漠没有出兵，分明北漠已经退至百里，分明她也同着阿爹阿娘安然无虞的回了北燕。
她望着从门口走进来的景曌百思不得其解。
她仰起头来诚恳问道：“若我死了…你会笑出声吗？”
景曌咬着牙：“朕刚到北燕，你见朕第一句说的便是这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话？”
那信送到了上京，景曌读完最后一句问他愿不愿意接她回上京的话几乎是欣喜若狂，不管满朝百官如何阻挠，仍是一意孤行的点了精兵便一路奔赴来了北燕。
怕她等得急，他连马车都没坐，一路骑快马风雨兼程的从上京赶来。
结果见得第一眼，她便问他她死了他会不会笑出声？
气死他算了。
云青谣也觉得自己想多了，不过是一个梦罢了。于是弯起一双眼环上了景曌的胳膊，笑盈盈的望着他：“我错了还不行吗？”
景曌冷哼。
云青谣挎着景曌的胳膊撺掇道：“景江停，咱们出去玩罢！去酒楼！北燕的酒同上京不一样，我带你尝尝！”
景曌望着她穿着宽松衣裳仍微微凸起的小腹刚想拒绝，便听的门外一声怒喝：“你敢！”
魁梧的北燕候王拎着一把大刀走进来，望着云青谣吼道。
跟在身后的谢宛连忙上来拦着：“王爷！陛下还在呢！！”
“哎呀呀忘了忘了……”北燕候王连忙将刀放在了一边同着谢宛一起跪下行礼：“臣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景曌应道：“爱卿平身。”
北燕候王站起身来伸出手指着云青谣：“都怪这逆子气我。”
云青谣往景曌后边躲了躲：“这不是…寻思陛下好不容易上北燕一趟，领着他吃些好的么……”
北燕候王一瞪眼睛，粗声骂道：“你个兔崽子，你怀着孕还敢去喝酒？我不让你出府你现在还敢翻墙出去喝了？！你当王府的墙是纸糊的呢？谁教你的翻墙！看我抓到不打折他的腿！！”
景曌心虚的轻咳了两声。
云青谣瞄了瞄景曌的腿，这大长腿又长又直的，折了可惜了，于是连忙低头认错：“孩儿错了，孩儿再也不敢了。”
北燕候王哼了一声，胡子都飞了起来。
谢宛宠溺的笑道：“谣儿，你阿爹也是为你好，你腹中孩子本就不易，好不容易到现在了，别再出些差错。这样，你想吃谁家的饭菜，阿娘去买来，咱们在府里吃好不好？”
云青谣哀求的望了望景曌。
景曌视若无睹的开口：“就按北燕王妃说的罢。”
云青谣脾气大，怀着孕的云青谣脾气更大。
北燕王府厢房的门闩有多结实当天晚上景曌便知道了，望着当着他面熄灯的黑漆漆的屋子，景曌咬牙切齿。
只是，没喝酒的景曌是景曌，与北燕候王对饮三百杯的景曌就变成了景江停，可以翻墙上房在雪地里摔跤的景江停。
于是大梁天子在不为人知的历史里填了一笔，跳窗轻薄他的皇贵妃。
云青谣被按在床上亲的迷迷糊糊的，男人嘴里的酒气和情欲混了入骨相思，咸涩湿润，可她又何尝不是日复一日的想他，于是扬起脸来给予景曌她能给的所有回应。
情难自已之时，景曌停了下来。
云青谣望着身上沉默的人，满脸不解，伸手攀上了他的脖子想要继续贪欢。
景曌却一把推开云青谣推开门走了出去。
留下云青谣沉寂的望着床帷帐，半晌，站起身来连窗户也一起插了上。
半个时辰后，景曌再一次爬上了云青谣的床，侧躺在云青谣身边。
云青谣瞪着眼睛：“你怎么进来的？”
景曌指了指厅堂房上，一缕月光照进。
上房，揭瓦。
云青谣咬牙切齿，呸了一声：“登徒子，臭流氓，采花贼！”说罢背过身去。
景曌却将背对着他的云青谣掰了过来揽在了怀里，抬着云青谣的下巴轻轻的啄了啄云青谣的唇。
冰冰凉凉，还带着水珠。
而那胸膛也是一片冰凉。
云青谣朝着景曌翻了个白眼。
景曌轻笑：“几月不见，脾气见长了。”
云青谣咬着牙：“我揣着崽还给你打仗，有脾气怎么了？”
景曌点了点头，懒懒散散的抬手抚上了云青谣的肚子：“你仗人势。”
在军中带了几个月的云青谣也不废话，抬手便要打景曌，却被景曌一手抓住了手腕，掐着手腕按在了床上亲了好一会。
半晌，景曌才放过身下人，睁开眼浅笑道：“开玩笑的，辛苦了。”
云青谣冷笑一声：“哦，就一句辛苦了？”
景曌将脸埋在云青谣的颈窝，半晌，才声音低低的道：“遥遥，朕不知该如何补偿你。”
云青谣刚要骂，却发现觉得自己颈窝处一片温热的湿润，于是话便梗在了喉头。
哀叹一口气，抬起手轻轻的抚上了景曌的背。
月上柳梢头，情思缠绵处。
都到了后半夜，景曌仍是侧卧在云青谣身边，手懒懒散散的玩着云青谣的发丝。
云青谣困得哈欠连天：“我真的陪不了你了，真的困了。”说着便往景曌怀里蹭去。
景曌也躺了下，环着云青谣，道：“睡吧。”
云青谣声音带着困倦的鼻音：“我们什么时候启程回上京啊？”
景曌道：“等你将孩子安稳生下来。”
云青谣唔了一声：“那岂不是看不到上京花开了？”
景曌浅笑，勾起一缕云青谣的头发：“急什么，以后每年的上京花开都陪你看。”
云青谣不安分的蹭了蹭景曌：“好。”说着又迷迷糊糊的道：“那你可得叫他们将母蛊好好养着，若是哪天他们忘了喂了，我跟你讲，我现在可是一尸三命。”
景曌失笑：“南疆的子母蛊现在还好好的还在朕的御书房密室里。”
云青谣困意尽消，睁开眼问道：“那哪天让我疼的死去活来的是什么狗东西？”
景曌揽着云青谣的手不知在她背后不知忙什么，漫不经心：“红糖水，和一点不伤胎的腹痛药。”
那天她哭的那么伤心，结果竟真的只是喝了一碗红糖水？？！
云青谣愤愤的用力推了一把景曌，却被头发拽的疼了一下。
再看景曌亦是满脸痛苦的呲着牙望着她：“你温柔点不行？”
云青谣愣愣的看着两个人的头发在空中打着结，道：“你这是干什么？”
景曌冷哼一声：“结发啊。”说完景曌冷着脸颇带着些不耐的骂道：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皇后你到底懂不懂啊？”
云青谣抬眸看着景曌那满脸嫌弃的表情，却突然笑了出来。
“哎，阿曌，你是不是爱惨了我。”
“没有。”
“你说谎。”
“天子从不说谎。”
“出家人才不打诳语呢，你就是爱我。”
“……朕是不会带你翻北燕王府的墙去喝酒的。”
“…被识破了。”
大梁五十二年，皇贵妃云氏诞下一子一女，封皇后，掌六宫，母仪天下。
某年，长春宫内。
云青谣眯着眼正惬意躺在院中晒太阳，便听着老远就有人喊：“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不好了！！”
不一会便看见贵福跪在地上：“参见娘娘。”
云青谣不急不慢的问道：“长忆又怎么了？”
贵福道：“不是大公主，今日，是…是太子……”
云青谣更惬意了，拈起一粒葡萄，悠悠道：“无碍，长思惯来乖巧，敏而好学，他父皇那般喜欢他，想来也不过是朝政上的事。”
贵福犹豫的道：“不是……太子今日辅政时，提出要禁了宫中所有的长丨枪，包括您的……”
云青谣一跃而起，咬牙切齿：“他个孽子！！”
御书房中，景曌懒懒散散的坐在龙椅上，一手撑着脸，一手颇有闲心的一下一下的敲着龙椅。
殿下站着太子景长思和大公主景长忆。
果然就听到御书房的门哐的一声被踹了开。
云青谣巾帼之豪气比她当年带领十万王军征讨北漠时有过之而无不及，这几年生下孩子被两个不省心的气的脾气更大了些，景曌也纵着。
云青谣一身杀气的冲到景长思面前，阴森道：“听说你要禁了宫中的长枪？”
景长思今年不过十岁，小小年纪便跟小大人似的，长一张面瘫脸，任云青谣这么些年来山崩海啸都未曾崩裂一丝一毫。
景长思满脸淡定的躬身施礼：“儿臣见过母后，母后万安。”
云青谣咬着牙：“安不了了，家都要让你抄了。”
景长思面无表情的道：“母后不知，今日是长忆她又拿枪，扎了儿臣许多下，追着儿臣从御花园扎到母后的长春宫外，才停。”
面无表情的说出此番惨况，饶是景曌坐在龙椅上看戏也没忍住，轻笑出声。
云青谣瞪了景曌一眼。
景曌无奈，只得用手指虚虚的遮住了唇。
云青谣转过身来，看向一旁心虚站着的景长思。
景长思咧开嘴讪讪的笑了笑：“母后…母后你听儿臣解释……”
云青谣一把揪起景长忆的耳朵：“解释什么你解释？你父皇不是说了不许你玩长枪不许你扎人你不知道吗？！景长思你是不是当你父皇说话是放屁？！”
景曌沉默。
景长忆眼泪都出来了，一张娇俏小脸抽抽着：“呜呜呜母后儿臣知错了知错了……”
景长思面无表情的补道：“她是偷了护卫的长丨枪。”
云青谣揪的更狠了：“好啊你，还敢偷了？我看景长忆你皮子痒了是不是？你看我今天不把你打死我你是不知道你娘我还杀过人！”
景长忆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父皇！母后要杀了我！！呜呜呜呜！！”
景曌也是看不下去了，连忙走了下去，将云青谣抱在怀里，哄道：“好了，你还真要杀了长忆不成？”
云青谣转过头气道：“她拿枪扎他哥！还偷枪！！”
景曌看着捂着耳朵在一旁哭的梨花带雨的小姑娘，心里也心疼的很，便安抚道：“现在她也知道错了，长忆，和母后保证下次不会了。”
景长忆哽咽着道：“不会了…”说完大哭了起来：“可孩儿真的很喜欢长枪呜呜呜！！！”
云青谣正在气头上，靠在景曌怀里气呼呼的道：“明天把你扔兵营去，让你玩个够！”
没想到这一句气话，竟被景长忆当了真，后来在云青谣和景曌在给她挑选夫婿的时候，却只收到了景长忆留在宫中的一封书信，告诉他们她去从军打仗了。
这一走，把景曌气病了好久。
那时已经十七岁刚刚与老丞相嫡女成了亲的景长思进宫时，云青谣正在御书房给景曌吹着还烫的药，笑眯眯的哄着他喝药。
景长思轻叹，他的母后对他俩简直就是惨无人性，脾气暴躁不堪，却只有在他父皇面前，娇娇如同闺阁女儿。
景长思低头拜道：“儿臣见过父皇，见过母后。”
景曌抬起头来：“你来了。”
景长思应道：“父皇切勿太过担心，一切以龙体为重。孩儿已经派人去寻长忆了，若是寻到了便第一时间来回禀父皇。”
云青谣端着药碗，幽幽道：“景长忆要是有你半点省心，你父皇和我估计还能貌美多几年。”
景曌咬着牙：“那时你母后便是这样，没有商量一声便自己上了战场去了北燕，朕那时日日担心，日日彻夜难眠。前些年不让她玩枪便是防着这一天，千防万防没有防住。”
说完斜过眼来望着云青谣，冷哼：“不愧是你女儿。”
云青谣讪讪的笑了两声，心虚的舀起一勺药：“来，再喝一口。”
待到景曌把药喝完，云青谣才笑眯眯的替景曌擦了擦嘴角，眼睛一扫而过景曌鬓边几根白发，颇有几分心酸。
说着云青谣朝着景长思招了招手，景长思走上前来。
云青谣八卦的一笑，满脸好奇的道：“与那丞相家小姐怎么样？婚后生活可还美满？”
景长思一向冷如冰山的脸竟也有了些红晕，别过眼去：“相…相敬如宾。”
云青谣点了点头：“相敬如宾到你颈上口脂还未擦净便入宫了。”
景长思露出一丝慌乱，脸红的跟柿子似的抬起胳膊在脖子上胡乱擦了两下，才站定，恢复往日淡定：“儿臣失礼。”
那丞相家的小姐是景长思跪在雨里求了三天才求过来的。
景曌原本不同意，那老丞相本就两朝元老，威望极深，他的女儿入了东宫做了太子妃，岂不是权倾朝野，若以后景长思临朝，如何掌控的住？
谁知一向听话的景长思竟跪在御书房门前跪了三天，气的景曌都想学着云青谣抬脚踹他。
最终还是云青谣出马，将景曌用两坛子酒加上一句儿孙自有儿孙福哄骗着，同意的。
景长思望着云青谣仍是笑意盈盈的朝着他笑，笑了半晌，笑的他脊背发麻，又望了一眼端坐在椅上的父皇，此刻面上仍是一本正经，而眼神却也有些闪烁躲避。
景长思突然心头弥漫了一种不祥的预感，试图逃避：“父皇母后若是无事，儿臣便告退了。”
云青谣心虚的干笑两声：“倒也…有那么…一点点小事想和你说。”
景长思失语，他便知道没什么好事。
云青谣正了正衣袖：“你父皇呢，最近病的很严重，太医说这是心病，喝药是不行的。”
景长思面无表情：“那母后的意思？”
云青谣揽上景曌的胳膊，一本正经的道：“所以母后决定带着你父皇微服私访，下趟江南，寻医求药试试。母后也知道你新婚燕尔，但是你父皇这病挺严重的……”
景长思咬着牙：“儿臣眼拙，儿臣怎么觉得父皇病已好转呢？”
云青谣声音都调高了八度道：“怎么会！”说完手上一用力拧了景曌一把。
景曌望了云青谣一眼，云青谣在景长思看不到的那便朝他挤眉弄眼示意他配合，景曌无奈，只得捂着胸口咳嗽起来。
云青谣一脸你看吧的样子无辜的看着景长思。
景长思脸都黑了：“此行要多久？”
云青谣满脸笑意：“少则半年罢。”
景长思咬着牙道：“下趟江南，怎么会要半年？父皇和母后是要漫步前去吗？”
问及此，云青谣有点心虚的默不作声。
景曌亦是有些心虚，脸上却面不改色：“朕和你母后打算从江南转道去趟苏杭，然后再去趟北燕待些时日。”
景长思转过头望着云青谣。
云青谣抬着脸望着大殿横梁。
景曌站起身来，领着云青谣走到景长思面前，拍了拍景长思的肩：“朕相信你。”
说罢便领着云青谣心虚的快步走出了御书房。
一时间，景长思望着如山高的奏折头疼欲裂。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番外二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