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对你》狄笙

5、第五枚吻

　　元旦晚会的节目需要彩排，一般下午第一节的体育课就是被占掉彩排的，学校的舞台剧早和班主任打好了招呼，只要报备一声就可以。
　　体育课班上教室都空了，学生撒欢似的跑去操场，因为舞台剧集合时间晚一点，于应殊端着水杯去接热水，远远听见一声兴奋的大喊。
　　“晚晚——”
　　于应殊手一抖，差点烫着自己，赶紧关了水，抬头一看一个狂奔的身影，钱四时兴奋地还要大叫一声，被她急忙拦下来了，这一楼只有两个班去上体育课了，可是还有几个在上课，这荡气回肠的声音惹得教学楼对面已经有几个脑袋在探东探西。
　　钱四时忙压低了嗓子说：“咱们终于能同甘共苦了，分班什么时候能按心有灵犀来啊，我们准在一起。”
　　“那你怎么不举温蒋的例子呢？”
　　温蒋和她还在一个班。
　　“他一狗皮膏药，准是用钱买来的。”
　　她们对视，纷纷笑场。
　　“我们去排练吧，听说剧本写了这么厚一沓呢，你得抓紧背。“
　　她夸张地比了比手势。
　　走到半路，遇见温蒋了，不能说是遇见，他三步并作两步跑上来，和她们走在一起。
　　“说曹操曹操到。“
　　温蒋一头雾水，但是不妨碍他和于应殊说话，按钱四时小姐的金句来说，他见了于应殊，就像狗看见了狗骨头，眼睛都在冒绿光。
　　“你看了剧本吗？“
　　“没，我们正在讨论剧本有多厚。“
　　他抓了抓头，“没事，要是实在背不下来，我在边上提醒你。”
　　“别，那我得有多丢人。“
　　他干巴巴地应：“你这么厉害，肯定能背下来的。“
　　钱四时看他窘迫那样，不住地笑，还要死死忍住，咬的嘴唇都泛白了，于应殊拍了一下她的手，示意她收敛一点，自己也忍不住笑。
　　少年还稍显稚嫩，在她面前小心翼翼地不敢放肆，怕自己冒犯她，相比于这个年纪的男生满脸的青春痘，他天生皮肤好，打球认真的时候野性迸发，手臂肌肉暴起，线条流畅好看，但嘴一咧，却泛着傻气的可爱。
　　很好奇，想接近他，甚至摸摸他的头，像养一只忠实的狗那样。
　　和庆瑾在一起的感觉很像。
　　难道这也是喜欢吗？
　　他们很快到了排练的地点，一间废弃的舞蹈教室，站着三三两两的参演人员，于应殊扫了一眼，没几个认识的，他们本来就高一，还没和本班的同学混熟，她是语文课代表，只有搬作业的时候和其中几个人打过招呼。
　　一个带着圆眼镜的女生眼睛一亮，向他们招手：“嘿，是舞台剧的小伙伴吗？”
　　他们过去，她主动地交谈起来：“我是三班的胡舜，负责白雪公主舞台剧的，这是剧本，你们先看看。”
　　于应殊拿到手粗略扫了一眼，故事走温馨搞笑风，有一幕是白雪公主吃了毒苹果，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王子骑马经过一见倾心，想背着她去城堡治疗，用力半天气喘吁吁自己累的瘫倒在地。
　　他们排戏的时候，温蒋抱着她轻轻松松就起来，反而把自己愣住了，于应殊也装不下去了，埋在他怀里，悄悄提醒：“你要把我摔下去呀。”
　　温蒋抱着温软的一团，都不敢和她对视，双手松也不是不松也不是，最后把她轻轻放地上了，像放一尊易碎的花瓶。
　　舞台剧的人笑作一团，胡舜调侃：“嘿！你这放贡品呢？”接着于应殊说她台词，她也被闹得脸红，但比起温蒋满脸通红是小巫见大巫，清咳一声，睁圆了眼睛瞪他：“还白马王子，我看你是空虚公子吧！“
　　最后舌头一伸，头一歪重新倒他怀里了。
　　温蒋被最近距离地可爱暴击了。
　　怀里的女孩眼痕干净，呼吸均匀，好像真睡着了，但是他离得近，不自主颤动的睫羽暴露她的状态，这一幕结束了，众人又开始讨论购买道具，注意力都被转移了，于应殊扶着他的手臂起身，旁边的人僵硬地像一块石头。
　　于应殊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但也没多说，商定了大部分舞台剧的细节之后，体育课早已经下课了。
　　她和钱四时急着回教室，箭在弦上的时候，温蒋突然拉住她，让她下课等他，有事找。
　　于应殊没多想，满口答应了，就等着他一放踩着点到教室。
　　温蒋张了张口，还是没说出来，松了手，于应殊边跑边挥手和他再见。
　　他笑了笑，也向她挥手，人走了后，才低声喃喃。
　　“我不想做白马公子，大概，可以做你的骑士吗？“
　　不，我也不是愁容骑士，我一点也不会想思、叹息、吟诗、唱小夜曲。我只会像一头笼子里的狼一样焦急地走来走去，好像害了牙疼。
　　温蒋摸着滚烫的耳垂想。
　　高一也有晚自习，这是一中的传统，在大冬天的南城，没有暖气几乎活不下去，于应殊和钱四时吃完饭窝在空调的暖气片下取暖，边商量大事。
　　这大事就是怎么不让庆瑾搅黄舞台剧。
　　“要不你骗他说你不演出了，这样他就没理由来了呗。”
　　“那万一他正好让我和他一起出去玩怎么办啊？“
　　钱四时啧了一声：“那没辙。”
　　于应殊叹了一口气。
　　“你为什么不让他来，他坐底下看还能上台砸人啊？”
　　还真能。
　　于应殊又抛出一个新问题：“主要是他一来，我都没桃花了。”
　　钱四时傻眼了：“你缺桃花？”
　　于应殊认真点头，说：“初中自从他来班上接过我几回，以后都没人跟我表过白，都以为我有男朋友呢。“
　　“那不正好吗，这一男朋友胜过千万个桃花了。“
　　于应殊皱了皱鼻子，“不是说要很喜欢才可以交往吗？”
　　钱四时问：”唔，那你喜欢他吗？”
　　于应殊想起了他躲避的眼神，难堪的红肿的侧脸，纠结的：“说不上来，我不知道是不是喜欢。”
　　“啊，那温蒋呢？”
　　她依然摇头。
　　“晚晚，我听别人说，亲吻可以确认你的感情，对喜欢的人，亲吻的时候会觉得很舒服，要不你回去试试？”
　　钱四时红着脸说。
　　于应殊半信半疑。
　　晚上晚自习于应殊都快出校门了，温蒋猛地在校门口拉住她，她才想起还有这茬。
　　温蒋交完作业回班上，谁知道她不在，他书包都没拿就追出来，撑着膝盖喘气，喘完了气又拉着她去校门边上，避开人流量最大的地方。
　　她戴着奶白色的编织帽，上面缀了一朵小花，蔫蔫答答地缩在一起，底下是一行英文字母，清亮的眼睛专注地看着他，温蒋到嘴边的话一下便随着寒气一起飘散了。
　　他鬼使神差伸出手，拨弄了一下她帽子上的小花，把折在里面的花瓣拿出来，整整齐齐地理好，彩色的花瓣中间是一个笑脸，这让他信心倍增。
　　他忽然虚虚捂住了她的眼睛，宽大的手掌一下覆盖了半张脸，女孩愣了一下，眼睛一眨，长长的睫毛就刷过他的手掌心，痒地像浑身过电。
　　她没有过多反抗，在校门口他也做不了什么。
　　软软的声音飘过来：“你在干什么啊？”
　　温蒋安抚地小声的说：“于应殊，我们认识六年了。”
　　她察觉到他郑重的语气，安静下来。
　　“我从小学就开始和你坐同桌，可能你觉得这是缘分，但是于我，为了能跟上你，我努力了好多个日夜。”
　　“他们都说我孬，我怂，我都不生气，因为你一直那么认真学习，我觉得和你表白就是害了你，可是后来我听到你前天说，说很喜欢打篮球的男生，说也没有那么排斥早恋，我想着能来试试呢。”
　　男生红红的脸在黑夜里都掩盖不住，他小心翼翼地，满含期盼地说，低沉的声音讨好极了。
　　“晚晚，我可以追你吗？”
　　冰天雪地也浇不灭少年人的热血，她感觉到他手心冒热汗，心跳声吵得她耳朵疼。
　　她把他的手放下来，看到他低低的头颅，就在她跟前。
　　“我不知道，温蒋。”
　　“我也没喜欢过人，你让我再确认一下好吗？“
　　她神色认真，路边昏黄的灯光把她衬得好温柔，让他生出了无限的勇气。
　　他深吸一口气，本来想说没关系，六年都等了，还差这一回吗，但是一张嘴不知道怎么就变了，鼻头酸酸的。
　　“那我还要等多久呀。“
　　尾音带了一点委屈。
　　他在撒娇。
　　于应殊小声道：“不能这样，太赖皮了，温蒋。”
　　温蒋回过神来，索性腆着脸破罐子破摔了。
　　“于应殊，你知道的，反正我从来也没赢过你，你说什么我也只能听着了，谁让我喜欢你呢，我也愿意等，但如果你有一点心疼我的话，我是说一点，可以快一点回应我吗？“
　　他这样没羞没臊的话，竟然也说出口了。
　　什么心疼他。
　　啊，要死啦。
　　温蒋把脸埋进衣领里，脸红得可以蒸鸡蛋了。
　　可是久久没有回复。
　　他抬头一看，就见于应殊眼睛直直盯着前面。
　　他顺着视线回头，便看到一个人影立在暗处。
　　庆瑾一身单薄的风衣，不知道看了有多久。

作者有话说

　　我可不是愁容骑士，我一点也不会想思、叹息、吟诗、唱小夜曲。我只会像一头笼子里的狼一样焦急地走来走去，好像害了牙疼。——王小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