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苏奇潭》anan

6、河神庙

　　三更梆子还没敲过，我已经走在前往河神庙的山间小道上。

　　费尽精力跟心思，让佩兰跟杜妈先上路去京城了。至于我，长明湖花船上的花娘，
　　苦木，在长明湖上谋害当朝七王爷世子未遂，现在已是全国通缉的朝廷钦犯，打算
　　能躲一时算一时，若能躲过便去京城跟佩兰会合，若躲不过，一切只得听天由命了。
　　在离开定安县前，我一定要到河神庙去拜拜。

　　两天前，长明湖忽然消失了，倘大一湖，满湖的水，满湖的鱼虾虫蛇，就这么凭空
　　消失了。长明湖在我出生前便已在此存在了上千年，它养育了两岸的定安人，早已
　　已融入所有定安人的血脉文化中，但一夜之间，它就变成了一道仿佛被刻下伤痕的
　　深坑，坑里躺着一艘破败的古船，孤单的睡在那里。

　　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大家议论纷纷一定是做错什么激怒了河神，河神抛弃大家
　　回天庭去了。以前如果有人说起河神，我是不信的，我从小就不信神，我总认为如
　　果有神在看，为什么有的人只因为出身权贵就可以无法无天，有的人只因为出生贫
　　寒就要屈膝过苦日子，神如果是神，为什么可以做到袖手旁观。

　　但是现在我相信了。自从在长明湖上两次被救，我相信河神的存在，我无权无势，
　　在这个现实的世界，除了神，不会有别人救我。我甚至跟它说过话，印象中，无论
　　它是神明或精怪，都是一个真性情之人，现下它离开长明湖了，无论如何，离开定
　　安之前，我要再跟它说声谢谢。

　　这时候的河神庙很安静，一个人也没有。

　　神台上供着河神娘娘，神龛里的蜡烛依然静静燃烧着，桌上装贡物的木盘里却是空
　　空如也。

　　果然是人走茶凉，我叹口气，双手合十，在神台前的蒲团上跪下，信女苦木，即将
　　离开安定，特来参拜河神娘娘，谢大仙两次救命之恩，今生无缘相报，来世若有机
　　会，一定结草衔环，以报大恩。。。

　　话未说完，身后传来响动，我警醒的回神，逆光处只见一团黑影离在门边。我抓起
　　包袱，就要夺门而去，那黑影突然说话道：“苦木，你不记得我了？”

　　我被吓得魂飞魄散，以为是官差找上来了，只顾着逃，那黑影却一径挡在我面前，
　　被我一头撞上，一起弹开跌在地上。

　　我这才看清，不是官差，是个长发散乱的黑衣女人。
　　灯光昏暗，看不太清。女人倒在地上，二十五六年纪，黑藻般的长发铺了一地，衣
　　衫褴褛，露出外面雪白的手臂和赤足。

　　我微松口气，爬起来身来，“姑娘，你怎知道我叫苦木？我认识你？”

　　那女人也爬起来，上前一步，“我几日前刚救了你，你不记得了？”

　　女人身形修长，站在我面前颇有压迫之感，她的脸被长发遮住，发丝下的黑瞳却是
　　晶亮有神，我退了一步，“你救过我。。。？”

　　女人道：“我就是你口中的河神。”

　　我重新一屁股坐回地上，“姑娘别说笑，这是河神庙，话不能乱说！”

　　女人蹲下身来，看着我，“两日前，你在湖中央的花船上，趁跟男人交合之际想把
　　他推下船，谁知遭了他的道反被他推下来，我在水中护了你一夜帮你游回岸上。。。”

　　我用手掩住张大的嘴，声音颤抖道：“你。。。可你。。。现在。。。看起来像人。。。”

　　女人似乎有些不耐烦起来，打断道：“那是因为我不想把你吓得半死，不然谁带我
　　去千里明找白苏！”

　　千里明白苏，我想起那夜在湖中关于千里明的对话，以及眼前这人的神态语气，我
　　忽然信了，无论多么不可思议，我都鬼使神差的信了。我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
　　“河神大仙，您。。。不会伤害我吧？”

　　女人有些寂然道，“害人？现在的我不被人害就谢天谢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