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深沉（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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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道士】
我来到山下时，天色已晚，夜里的京城全挂上了灯笼，红蓝绿女穿梭往来，跟白日里完全是不同的景象，卖肉的倒是有，不过不是我要买的那种。平日里卖生禽的肉摊子早已收工，我连续走了几条街，被熏了一身的脂粉酒气，最后还是又找到药铺的汤老板，在他家捉了几只活鸡，提了几斤人家准备做下酒菜的牛肉，方才任务圆满的往回赶。
本来因为八云山上的青云观仙气甚重，山上虽有猛兽却多受仙气熏染，甚少扰人性命。然而近来不知何故，大量妖气往京城西边的黑锡谷聚集，妖气过处，如燎原之火，点燃山上猛兽体内的兽性，短短一月内，已传出数起野兽袭人事件。我想起自己出门时走得急，忘了给观里的几个女人交代一声，天黑不要出观，野兽无论如何凶险，却是半步也入不得青云观的。我越想越心头发毛，加快脚步往回走。
走到半山腰，天早已黑尽，四处没有半点灯火，我全凭修炼多年道法，双目方可在黑暗中清晰视物。远处不时传来怪鸟啼叫之声与山间的狼嚎，我提气疾奔了一会儿，风中突然传来异味，我鼻子一皱，不好，怎会有如此浓重的血腥之气，兽血夹杂着人血，难道又有人受伤遇难！我沿着血气往北边追去，风起西北，味道极怪，我手捏结印画了道符往空中抛去，金符印照下，密林中的黑夜被照亮，我仔细一看不禁大惊，所在之处，空气中飘荡着层层粉末，那是兽类的血肉之躯在人一击之下化作了尘埃，什么人竟有如此能耐，再细细一闻，一棵参天巨松下全是未干的血迹，那血浸透了树脚的枯叶，将大树扎根的泥土染成了红色，这是人血，失了那么多血，看来那人活不成了，若还活着定走不远。我沿着血气追过去，居然追了不下一里路，血气越来越浓，终于在可见青云观的山巅，看到一抹白影负了重物脚下如风的往山上奔走。
不正是那个白姓年轻人！？
我用足力气往他追去，他身法奇快，我竟然追他不到，很快就见着他身形一闪，入了青云观。
我心惊的看着石阶上一路的鲜血，敢情那血竟是他身上流出来的？
刚进青云观大门，就看见苦木两母女围着年轻人，地上躺着的居然是那个叫鬼百的女子。我赶紧走过去道：“这是怎么了，让我瞧瞧！”
我把手指搭在鬼百脉上，脉象一阵混乱，我一看那年轻人脸色青白，从头到尾都握着鬼百的手，他在给她渡气？便道：“白兄，我看这姑娘无大碍，你先松了手待我给她把脉。”
年轻人没动。
“白兄？”
半晌，他静静的收了手。
这位白兄也是仁慈心肠，我感叹。接着仔细给鬼百号过脉后道：“大致无碍，所幸孩子也没事，她只是受了些皮肉伤，惊吓过度，气虚昏过去了，苦木你帮她包扎下，佩兰乖，杨道长弄了些肉回来，你去厨房里洗洗好么。”
苦木接了我的药给鬼百包扎，我见年轻人还愣在一旁发呆，便道：“白兄，你身上的伤还好么？”
他神情恍惚的看着鬼百，又将她的手握在掌中，答非所问道，“她真的无碍？她的。。。”
这人果真失血过多，得赶紧医治！“唉，兄台，我问你呢！这位姑娘，我拍胸脯保证，现在没事，就是身体太孱弱，孩子要顺利生下来须得小心调养。”
话音刚落，年轻人用袖子掩了脸，一口血吐了出来，顺着袖角直往下滴。我仔细一看，吃了一惊，这人胸膛从左至右，尺来长的血口子，肋骨忽隐忽现只差没露颗心在外面了，这样的伤还能撑到现在，不会是奇迹，预感没错，这位白兄果然不是普通人。
“白兄？”我道：“老道有些伤药，你的伤得赶紧处理。”
苦木也道：“白公子，我帮你吧?”
年轻人就着袖子慢慢擦干嘴角血渍，似乎清醒了些，放了鬼百，恢复淡定道：“多谢提醒，在下所幸备了些伤药，”说完，转过身褪了衫子自己上起药来。
苦木尴尬道：“鬼百的伤都包好了，我去厨房看看。”
黑夜深沉，我叹了口气，在枯树下一边拨弄着火堆一边道：“白兄那伤是怎么来的，贫道看着诡异得很，难道这八云山上除了虎狼外还有其他猛兽，若真如此，须得让山上山下来往之人小心提防才是。”
“她怀孕多久了？”那边传来年轻人飘忽的声音。
“什么？”我以为自己耳背，这人平时话少，一说话就跳跃得厉害，“你说躺在地上这个姑娘？”
他背着身没吭声，白衫上的血渍在火光下映得越发通红。
“快五个月了”，我道，“一个女人，五个月的身孕，挺着大肚子在京城杂耍摊舞刀弄剑赚钱，苦木说是她朋友，见不得她受累，便把她带回来了。。。”
年轻人停了手上动作，背脊僵硬。
“老道我以前曾给孕妇诊治过，不会错的，五个月，天天为生计奔波，身子没调养好，否则五个月的肚子还该再大些的，唉，苦木说孩子的父亲是京官。。。”
“姓秦？”
这腔调，怎么听起来让人心里发寒。
“对啊，哎，你怎么知道？”此人素来淡漠，怎的突然关心起一个陌生女子来了，我心念一转，难不成是见了鬼百美色，别有居心？我暗叫不好，试探道：“白兄，你认识这位鬼百姑娘。”
“认识”，他转过身来，系好衣衫带子，将地上的鬼百打横抱起，火光下面色苍白，没有半分血色，“杨道长”，他平静道：“地上湿气太重，这观内可有暖和点的地方，譬如床。”
“兄台!”我正色道：“你不会是见这位姑娘美貌起了异心吧，我看得出你绝非常人，不过我既将鬼百带回青云观，便拼上性命也不会让她有所损伤。”
他僵硬一笑，“鬼百能遇上杨道长是她的福分，她是在下多年旧识，在下只是想好生照顾她，别无他意，希望道长成全。”说完，抱了鬼百往里面走去。
作者有话说
第52章 深沉（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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