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苏奇潭》anan

11、魔尊

　　我是长明湖边的一个渔夫，从十二岁打鱼到现在，已有四十个年头了。我一直庆幸老
　　天让我生在长明湖边，因为长明湖有河神守候，鱼虾富足，且风平浪静，许多年来，
　　长明湖上船来船往，没有一艘出过事故。我以为我可以一直守着长明湖到老，但是，
　　一夜之间，长明湖消失了。

　　我已经连接几个晚上站在这望不到边的大坑前向河神祷告，我跟河神说我四十年风
　　雨无阻往河神庙上香，它能否看在我一片诚心告诉我长明湖为什么消失，引导我一
　　条通往将来的路。

　　今夜月亮很大，以往此时会映出波光粼粼的湖面，现在却只是一潭明月照沟渠，落
　　进望不到底的黑坑，更让我觉得哀伤。

　　河神是听不到我的祈祷的，我很累了，得想想明天能换银子的鱼干还剩多少，我站
　　起身来，捶捶蹲麻的双腿，抹干脸上的眼泪，往山下走，走了几步，看到远处月光
　　下映着两道背影，一道修长，一道娇小。

　　想来是跟我一样怀念长明湖的定安百姓。

　　我走近了，是一男一女，那男的正对女的交代，“她应该在玉溪地带，事完后我会
　　来跟你会合。”然后那女的便走了，走前回头望了我一眼，我只觉心中一荡，一辈
　　子没见过那么柔媚的女人。

　　“这位先生，”那男人出声唤我，声音低沉，仿佛有镇定人心的作用，我心神收敛，
　　眼前出现个眉清目朗的公子，虽一身粗衣布衫，那面容却在月下烁烁生辉，优雅恬
　　淡，让我自行惭秽，一时不敢跟他搭话。那公子继续道：“今夜月光甚好，先生可
　　是来湖边观月？”

　　我只是为生计发愁的穷人家，哪有心情赏月，讪讪道：“没有，我是附近靠长明湖
　　吃饭的渔民，正为了湖水干涸难过呢。”

　　公子安慰道：“不用难过，长明湖很快就会回来。”

　　我摇头道：“不会了，看这没边没际的大坑，怎会回来。”

　　公子笑笑，望向黑暗的前方，“先生早些回去歇息，养好精神，明晨到湖里来打渔
　　吧。”

　　我瞪大眼睛，然后暗叹，果然只是满脑子风花雪月的公子哥儿，摇摇头，抬着疲惫
　　的脚往回走。我下了山，想想那公子的话，回头望，还能望到湖边他笔直的身影，
　　我又抬头看，月亮不仅很大，高挂在天幕中，其实也很美，还很亮，那亮光照在我
　　满是沟壑的脸上，照进我本已木然的眼中，渐渐照出一丝希望。

　　次日清晨，我穿戴整齐，将鱼网扛在肩上，还没走到湖边，便被映在水面的朝阳闪
　　花了眼睛。我发疯似的冲到湖边，望着那一望无际的波光粼粼，无言以对，只是对
　　着昨夜月下见过公子的那个方向拼命磕头，“谢谢河神，谢谢河神！”

　　长明湖后山顶上，一缕轻烟落处，狐狸精胡桃飘落出来，走到那个盘坐在崖边，脸色
　　苍白，双目微闭的男人身旁，蹲下，“白道长，你还好吧！”

　　半晌，白蔹道：“你回来作什么？走吧。”

　　“我十里外就在风中嗅到水的味道，全定安交口相传长明湖回来了，我担心你，回
　　来看看！”

　　白蔹面无表情道，“你走吧，我们的交换条件只有两条，其中并不包括担心我。”

　　“你。。。”胡桃脸唰的白了，咬牙道：“白道长，我虽是妖，却有颗人心，你自
　　诩为人中之善人，心却比石头还硬！”说完，呼的便消失了。

　　山顶上重归寂静。

　　岩陀

　　我刚一出场，就看到这套狗血大戏，老掉牙的戏码，什么蛇妖和尚，狐仙道士之类
　　的。看不出白蔹这臭道士也爱这套，下次回去，加强培训下我那几个爱妾，说不定
　　一家伙就把他搞定了，免得大费周张。

　　我冲那个闷骚道士叫道：“白蔹，怎么？怕我看上你的小狐仙，找借口把她气走啊？
　　原来你喜欢这种调调！”

　　那死家伙一如既往拿我当空气，我用实力说话，二话不说，背后就给他一掌。

　　虽说白蔹昨夜引海入长明湖，消耗大量元气，但交手数次，我始终没摸清楚此人的
　　实力，怕中计，刚才那掌只用了五分力。

　　果然，那掌下去，如石沉大海，消失得无影无踪。但是！但是！！却没如之前那般
　　反弹回来，对我没有半点杀伤力！这点认知，让我欣喜如狂！

　　周围冉冉升起银丝，渐渐光芒万丈，是白蔹布下的结界。

　　白蔹转过身来，袖角拭去嘴角溢出的鲜红，灰白脸上是经年不变的淡然。

　　原来刚才生生吃我一掌就是为了给人间蝼蚁布下这道防御墙！白姓道士终要死在对
　　人界偏执的怜悯心上！

　　我是仅次于魔王的魔尊，魔界一人下万人上的岩陀，五百年前我就盯上这个人界中
　　突然出现的白姓道士，那时候他不叫白蔹叫白苏，我向来凭感觉行事，我感觉了五
　　百年，这所有姓白的道士无论转世几次，换多少次皮囊，我都只感觉到一个元神，
　　那个强大精纯得让我垂涎了五百年的元神。

　　我第一次找上的就是白苏。我不知道他是怎样做到的，我本来认为再厉害他也是肉
　　体凡身，伤不了我这魔界至尊，结果几十个回合下来，我不仅没占到半点便宜，还
　　被生生废了三百年功力。

　　奇耻大辱。

　　我在暗无天日的魔界九层塔修行了一百年，再次找上当时的千里明掌门白微，在我
　　以为十拿九稳的时候，我只知道自己精进了，却没想到这任白姓道士比第一任白苏
　　更强。于是，我又输了，输给他一个三百年不踏入人界的承诺。

　　三百年后的今天，我卷土重来。这次我不仅学会了更强的魔印，还懂得了如何寻找
　　最好的时机，比如现在。

　　这个理论上应该比所有前任白姓道士都强的白蔹，居然为了人界那些蝼蚁贱民，逆
　　天而行，引海入湖。那般消耗，神体都吃不消，遑论凡体。这是千年难遇的机会，
　　不，是千千千年难遇的，照他元神如此一代代强大下去的趋势，我这次若一击不中，
　　便再无击中的可能。

　　千里明白姓道士那至纯至精的元神，等了五百年，就是现在，立刻便要成为我的囊
　　中物。

　　我用三千年的功力，将在九层塔里锤炼千百回的元神催至极限，我听见自己每一滴
　　魔血在静脉中奔腾叫嚣的声音，每一寸骨节因为兴奋而发出的嘶吼，结界里的气流
　　开始旋转呼啸，我清楚听到白蔹发上木簪断开的清脆声音，看到那簪子在眨眼间灰
　　飞烟灭。白蔹一头黑发爆涨，在魔风中翻飞，我双臂一合，身后张开遮天蔽日的黑
　　色羽翅，全力往他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