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白虎镇边关（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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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之中从白虎军大营里走出来的人楚旭也认识，正是凤鸣玄宗掌门首徒，许言的大师兄——韩霖。
虽心中有百般疑惑，但眼看着阳光越来越刺眼，楚旭不敢多留，一行人撤回客栈。
折腾了一夜，疲惫和震惊都需要消化。楚旭催促众人回去休息，可当自己躺上床却又睡不着了。
这一晚上委实热闹。好似一台大戏，你方唱罢我登场，却不知走向如何。只是楚旭万万没有料到，凤鸣玄宗也在这戏台上。
白虎军里有人在偷藏火药？是受谁人指使？他们想做什么？韩霖又为何会出现在白虎军营？兵部，白虎军，凤鸣玄宗，这其间究竟有什么关系？
他脑子里乱做一团，每一条线索，每一处细节，都如被狂沙卷起的碎石，杂乱无章地向他砸来。他烦闷地翻了个身，目光就落在了丈许处上官黎的背影上。
不知是恰巧还是有人背后也长了一双眼睛，静谧中上官黎忽然开了口，“先睡，睡醒再说。”
上官黎低沉的声线如有魔咒，刹那间沉寂了楚旭心中所有的喧嚣。睡意终于袭来，他闭上眼，沉入梦乡。
大概是过于疲倦，楚旭一觉就睡到了申时。醒来后楚旭得知，许言走了。
这小子只留了张字条，说是要去向师兄问个明白。楚旭看着纸上的字轻轻一笑，以为是个心有九窍的，没想到竟也是个直肠子。罢了，人人都有自己要解的谜。
觉补足了头脑也清明不少，纵使还有许多不解之处，但他总算从昨夜那些错综复杂中认清两件事。
第一，有人私藏火药，而兵部要么参与其中，要么袖手默许。
第二，江湖第一大门派凤鸣玄宗掌门大弟子和统领白虎军的镇国大将军，这本该河水不犯井水的两个人，认识。
要推出第一点并不难。火药从炼矿厂出来却没有运到火器厂去，两边数量对不上却无人追究，若没有兵部的默许根本不可能。然而奇怪的是，私藏火药的人中竟然有白虎军的人，且此人军衔不低。
“你好像说过常厉同兵部尚书……”楚旭一时想不起名字。
“钱文景。”冷雨潇提醒道。
“对，钱文景，”楚旭接着方才的话说，“我记得你说过这二人不合。”
冷雨潇点头：“常厉主战，钱文景主和。我听我师兄说朝廷每次出兵这两人都得隔着十万八千里吵上一架。”
楚旭摩挲着下巴边思索边推测：“如此一来，私藏火药之事常厉便不是这背后主使之人了。如若不然，钱文景怎会一声不吭任其放肆？”
冷雨潇也表示赞同。
可上官黎却道：“未必。”
楚旭和冷雨潇同时看向他，等一个原委。
“按你们的说法，此事为兵部主导。那兵部又怎会允许白虎军的人牵涉其中？就算对方不是常厉，也不可能在这样的事情上毫不忌惮。”上官黎道。
的确，这事反过来似乎也难说通。楚旭眉头紧皱，一时间理不出头绪。
上官黎看了他一眼，继续道：“其实此事不必想得过于复杂，最简单的解释，就是常厉和钱文景的关系或许并不像看上去那样差。”
楚旭冷笑一声。兵部伙同白虎军一起揩皇帝的油，想想都刺激。但转念一想又道：“常厉和钱文景也未必一定就是主谋，或许是他们下面的什么人呢。”
上官黎并未反驳：“你说的不无可能。只不过这‘下面的人’需得有通天的本事，既能让炼矿厂和火器厂负责重职的人替他掩护，还能将白虎军中的军官拉进这要掉脑袋的勾当里来。”
上官黎说得看似讽刺但确是事实。要在常厉眼皮底下瞒天过海，还要保证兵部这边不出纰漏，能做到这个份上本事确实通天。
“那韩霖呢，师父你怎么知道他来见的一定是常厉？凤鸣玄宗会不会也跟火药的事有关？”冷雨潇问。
“朝廷重臣与江湖门派扯上关系本就是忌讳，何况还是皇帝本就不待见的白虎军？以韩霖的身份能让旁若无人地从白虎军大营正门出来，只有白虎军的主人才有这般能耐。”楚旭顿了顿，“至于同常厉有关系的究竟是韩霖还是他的掌门师尊，那就要看许言能问出什么了。”
楚旭推测，许言之所以急着离开，应该也是想去求证这层关系。
“他还会回来吗？”冷雨潇脱口而出，甚至没意识到自己语气中的些许失落。
楚旭抬头看她，反问道：“你希望他回来吗？”
冷雨潇被这一问拉回神来，又端起臭脸，“我为何要希望他回来？如果他跟那些人是一伙的，那就最好滚得远远的，再也别让本小姐我见到他！”
楚旭笑道：“你知道他不是。”
昨夜许言见到韩霖时的反应，任谁都能看出他并不知情。冷雨潇又不是真傻，心里必然拎得清。
“可他是凤鸣玄宗的人……”冷雨潇垂下眸，轻声呢喃。
楚旭沉默着看她片刻，伸手揉了一把她的头：“你是听风阁的人，但你也是你。阿六也一样。他是否是你认识的那人，须得用你自己的眼睛来看。”那日穆长清送给他的话，他今日送给这傻徒弟。
此话意味深长，冷雨潇似懂非懂。
楚旭不再多说，话锋一转：“只不过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凤鸣玄宗是否与私藏火药有关还不好说。但从石洞里出来那人……定然认识韩霖。”他看向上官黎，“师父应该也看到了。”
虽然当时离得远，但楚旭看得十分清楚，他们跟踪的那名白虎军将领回营之际确确实实向正好出营的韩霖点了一下头。就算不熟，他们至少也该是打过照面的关系。韩霖来见的是常厉，就算不用过于避忌，常厉也不可能缺心眼儿到带他溜大营。这样一来，那名将领的军职比他们所预想的还要高，很有可能就是常厉身边的人。
“现在的问题是，他们要火药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不是在黑市里高价出售就是自己用咯。”冷雨潇道。
“用？怎么用？就算是用来杀我还得找个起雾的地方藏着掖着。”楚旭嗤笑道。
“那就是换钱！”冷雨潇反应迅速，二选一，答这题不难。
然而楚旭却似乎有别的想法。他目光落在结了蜡的烛台上。
天太黑，该点灯了。
“炼矿厂进不去，白虎军营更是不可能，但那个石洞……”他眯细了眼，昏暗中那一双眼睛闪着莫测的光，像一头蛰伏的兽，“还是可以探一探的。”
楚旭双管齐下，吩咐冷雨潇去打探黑市火药的流通情况，而自己则打算同上官离去探石洞。
出发之前，楚旭最后一次问冷雨潇：“此事与你无关，你可以到此为止，你确定还要继续跟我们查下去？”
光看那夜浮在表面上的冰山就能断定这里头盘根错节牵连甚广，浮冰之下究竟还有多少见不得人的勾当谁也说不准，个中风险难以预计，一脚踏进去能不能回头都难说。
冷雨潇闻言一双柳眼瞪得浑圆，“师父你这是什么话？什么有关无关，我们是一家的，与你有关就自然与我有关！”
楚旭心中一暖，再劝就矫情了。他收下这份好意，嘱咐道：“那好，你小心行事，真要碰到什么问题，就报上你家门。”有听风阁的名头，不管江湖朝廷白道□□，要伤她之前总得好好想一想。
冷雨潇听完恍然大悟，顿时有如醍醐灌顶：“对啊！如果被发现了，我就说我是听风阁派来的！连坐一大片，最好把听风阁一锅端了！想想都爽利！哈哈哈哈！”
楚旭哽咽，那句“我不是这个意思。”淹没在冷雨潇没心没肺的笑声当中。
这样坑自己老爹的女儿，也算奇葩一朵。
然而事情远没有楚旭想的那样简单。他和上官黎在石洞前蹲了整整两日，愣是半点偷溜进去的机会都没找到。
石洞口白天几乎没有动静，偶尔有人出入也都需要先通过敲击石壁与里面的人对上暗号。马车虽会在夜里来石洞卸“货”，可从始至终都在押送官兵的眼皮子底下，动不得一点手脚。要想不惊动任何人混进去，除非能化身尘埃飘进火药桶里。
“你说开门的人能不能记住每个人的脸啊？”回到客栈的楚旭腰酸背疼地躺在他的地铺上，生无可恋地问了一句。
上官黎瞟他一眼，语气嘲讽：“你可以试试。”
楚旭不傻，楚旭不敢试。他心灰意冷地仰天长叹，只能寄希望于自己徒弟，“也不知道潇潇这丫头爹坑得怎么样了，打听到什么没有。”方才他们回来的时候问过掌柜，冷雨潇也已经两日没见过人影了。
上官黎眼神扫来，“你也放心她一个人去。”
楚旭一边转着胳膊活动着自己的肩胛骨一边回道：“有什么好不放心的？遇见我之前这丫头估计也没少作死，不也都过来了？”
你还动不动推我出去随堂小考呢，怎么也不见你心疼心疼我？
九天教徒弟放养这件事，遗传。
更何况，要说打探消息这三人里没人比得过冷雨潇。楚旭偷瞄了一眼上官黎，反正这个臭脸的美人师父是指望不上。
不知是不是楚旭的挂念通了灵，晚饭时分，冷雨潇回来了。楚旭看她那得意的样子就知道有戏。
果不其然，冷雨潇从包袱里掏出个用麻布包的严严实实的细长物件递给楚旭。楚旭拆开一看，竟是一支炎羽箭，只是这一支箭与他从青阳峰浓雾中刺客手中捡回来的那支在样式上略有不同。
“一开始我在黑市里怎么都打听不到火药的消息。不过也对，这种掉脑袋的交易若不是熟人介绍，任谁也不敢乱开口。后来我就想，此处离边境这么近，说不定丞明那边能打听到什么，结果真让我在那边的黑市上找到了这个。怎么样，师父，我厉害吧？”丞明是东尧距离渝国最近的城镇，从风凉城去一日便可来回。
“你去了趟东尧？”楚旭大为震惊。
一个女子探黑市已经是冒险，她还探到敌国去了。前有玉竹林寻宝，后有东尧探黑市，楚旭忽然觉得上官黎的警告颇有道理，今后这徒弟是不是不能这么散养了。
冷雨潇不知师父的信任已然危在旦夕，沾沾自喜地接着汇报：“这样的炎羽箭在东尧黑市还有很多呢！”她顿了顿，又补充道，“有点太多。”
东尧黑市上有火药或者火器并不奇怪，从军船上失窃的火矿石大多都流落至此。然而只靠着偷鸡摸狗的这□□，真能有这么多炎羽箭在黑市流通？冷雨潇总觉得这里面蹊跷，所以才会不惜砸重金将箭带回来，看楚旭他们能不能瞧出些门道。
楚旭注意到上官黎若有所思的神情，“师父在想什么？”
上官黎将楚旭手上的炎羽箭拿过来仔细看了一遍，又将箭还回去，道：“你好好看看火药的部分。”
楚旭想起先前上官黎辨别出兵部炎羽箭时所用的法子，于是急忙查看，看完更是惊奇：“这箭上的火药……也出自兵部的炼矿厂？”
上官黎神情晦涩，“不光这上面的火药出自兵部，这支箭的设计还源自于千机阁。”
楚旭疑惑问：“可这一支同之前那两支箭长得不一样啊。”
“那是因为你现在手中的这支是五年前兵部使用的炎羽箭。”上官黎道。
自火器出世以来，千机阁对火器的改进从未停止。哪怕是最为简单的炎羽箭，设计也在不断更新，不论是箭只飞行的速度还是爆炸的威力比起数年前都大有提升。
“莫非是本该报废的存货？”楚旭琢磨道，可念头刚起就被他自己否定了，“不对，这上面并没有入库印，所以并非火器厂所制。”只是这做工确实和之前他找到的炎羽箭极为相似。
上官黎那副本该多情的眸子里带着些冰冷的玩味，“现在你知道那被运去石洞的火药都用来做什么了。”
谜底呼之欲出，可要连上散布于眼前的星星点点，就差那么一口气。一切回归石洞，可偏偏石洞就是进不去。如此一想，楚旭有些低落。
见他垂头丧气，上官黎便知他仍未想通。他眉角微抬，显然对徒弟的的愚钝很是不满，最后不情愿地幽幽开口提醒：“要造炎羽箭，需要的可不止是火药。”
楚旭闻言幡然醒悟。他急于找出散落于每个细节的破绽却错过了最为显而易见的不寻常。要造炎羽箭，除了火药还需要有大量的翎羽和玄铁。可他们守了两日，除了见过运送火药的马车，未见有其他的任何东西被送进石洞。
想至此处，楚旭心中燃起了希望，“所以……”
上官黎目光笃定，说出了答案：“那地方必然还有别的出入口。”
他稍稍思索，又对徒弟道：“你去弄张这附近的舆图来。”
楚旭也有徒弟，于是毫不客气地将吩咐原封不动传给了冷雨潇。不到一个时辰，冷雨潇就弄来了一张舆图，绘制之细致令人叹为观止。楚旭心中感慨，果然这世间财大气粗就是无所不能。
上官黎盯着舆图看了一盏茶的时间，然后在图上画了三个圈。
“这三个地方……”他的目光落在上官黎圈出来的位置。
“如果火药真的在那石门后被制成火器，所需的空间必定不小，若非在地底挖出一座城池，那便是要与山脉中洞穴相连。山洞出口需在隐蔽之处，火器的运输路径也需远离官道。我根据山脉走向和山路分布推测了一下，如果是我，会将出口设在这些位置。”他修长的手指在舆图上依次敲了三下，继而目光轻飘飘落在楚旭身上，毫不掩饰其中的挖苦之意，“但如果对方同你一样愚笨，就不好说了。”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白虎镇边关（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