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君子好逑（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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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伯已经知趣地退下了，堂上四双眼睛，大眼瞪着小眼，只有许言那一双里盈着笑。这少年长得飒爽，眉宇之间有一丝不羁之气，只不过当下显然敛去了锋芒，一副乖顺模样，也不言语，站在厅中央静静等待问话
楚旭见上官黎似乎不打算开口，于是问：“你说你来求亲？”
许言点头，“是。”
这里四个人，只有一个姑娘，许言所求谁人之亲不言自明。楚旭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边的冷雨潇，不知该不该继续问下去。
好在许言也不多卖关子，对着冷雨潇浅浅一揖，“那日机缘巧合之下与姑娘相遇，一见倾心。奈何当时情势复杂难表真情，离别之后思之如狂，故今日登门造访，愿得姑娘下嫁，许言定真心相待，一世不悔。”
当日上官黎与韩霖交手，冷雨潇的注意力都在韩霖身上，也只是隐约记得有这么个人。她从小长在男人堆里，又时常偷跑出去混迹于市井，要说在姑娘里也算是个皮糙肉厚的。可饶是心大如她也承受不住一个陌生男子大晚上这般露骨地表明心迹。要说只是诉衷情也就罢了，见面还不过一刻就要自己嫁给他……
也不知是窘的还是气的，冷雨潇涨红了脸，嗔道：“好一个登徒子！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凭什么嫁给你！”
许言也不生气，正了正身形，还不慌不忙整理了下衣襟，正色道：“在下许言，正当及冠，表字少戚。从小在凤鸣山长大，无父无母，最亲的人便是师父和师兄。姑娘还想知道什么？”
冷雨潇自认还算会耍无赖，可见到个更无赖的一时间竟语塞了。
楚旭亦是无奈，“许公子可知她是谁？”
许言闻言眨了眨眼，继而似是恍然大悟，“哦，是了，多谢前辈提醒。敢问姑娘芳名。”
楚旭：“……”
冷雨潇：“……”
你这是连人家名字都不知道就来求娶了？该说你心大好呢还是随意好呢？楚旭心中腹诽，面上却敛了神色严肃道：“你这声前辈我可不知当不当得起。”
许言笑道：“这位姑娘叫您一声师父，那您自然便是我前辈。”
楚旭轻笑一声：“那冲你这声前辈，我便告诉你，她姓冷。”他故意没有挑明，识趣的就赶紧打住，要是能吓走个虚张声势的也不亏。
许言稍稍眯细了眼似在思考，继而又望向冷雨潇：“冷姑娘可是听风阁中人？那在下是否当去向听风阁求这门亲事？”
刚才那话这小子是听明白了还是没听明白？楚旭都忍不住要扶额了。
“我的事轮不到他们做主！”冷雨潇柳眉一横驳了他的话。
许言笑颜更甚，“我就知道，姑娘又怎会是将自己终身大事交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庸俗之辈。”
人至赖则无敌，冷雨潇彻底没了辙，懒得再与他纠缠：“我不想嫁给你，你可以走了！”
许言显然不是一句话就能被打发的人，“冷姑娘莫要急着赶人，你现在不想嫁我，怎知今后不会想嫁我？许言只求能留在姑娘身边，从此鞍前马后，任由差遣。”
冷雨潇：“你……”
“好啊！”冷雨潇的声音被楚旭的盖过。
冷雨潇讶异地望过去。楚旭给了她一个眼神，示意她交给自己，“我们潇潇着实缺一个鞍前马后的。”
许言立刻行礼，“多谢前辈应允。”
楚旭：“许公子可有住处？”
许言：“未有。”
楚旭：“那便在此住下吧。”他看向上官黎。
上官黎看似对眼前发生的事情丝毫不感兴趣，只说了一句“随你”，便起身离去。
楚旭唤来李伯带许言安置去了，留下冷雨潇，疑惑又委屈。“师父，你这是做什么？”
楚旭戳了戳她的小脑门儿，“这人就是死了心要赖下来，你以为赶走他他就不会再来了？这个年纪的毛头小子，你越是拒绝他越是不死心。不如留在身边，过几天他自知无趣便会走了。”
“那人就是个泼皮无赖！”冷雨潇嘟着嘴，觉得骂得不够狠，又多加了一句，“还是个臭流氓登徒子！”
楚旭失笑，“是是是，臭流氓，登徒子！那你不得好好教训他？他不是说要任由你差遣，那你尽管差遣就是。”楚旭又凑近些，低声道，“你太师父讲究得很，以后有什么就推给他办，你我不就省事儿了？”
冷雨潇侧头睁大了眼睛望着楚旭，“师父！”
楚旭心里也是虚，以为自己这套荒谬说辞要被驳回了，不想冷雨潇忽然竖起大拇指，眼里透着闪光，“这招可以！”
楚旭忽悠完冷雨潇便回了自己住处，刚进门没多久便听到敲门声。他还未来得及应门上官黎就进来了。楚旭心里觉得好笑，敢情这人敲门只是通知自己一声。
上官黎走至桌边坐下，倒了杯茶，边喝边问，“你想做什么？”
楚旭噙着笑也到桌前，“师父觉得我想做什么？”
上官黎不答，只抬眸望着他。
楚旭禁不住他这么看，自己开了口，“师父曾经说过，要以我为饵，这不是鱼儿就来了？”
上官黎仔细看他，面上微有异色。
“既然上钩了，放回去岂不可惜。”楚旭接着道，“这人所言除了自己身世，怕是没有一句是真的。但怪就怪在……”他垂眸盯着面前的茶杯，想找出合适的词句。
“他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他说的不是真的。”上官黎替他说完。
“对！”楚旭点头，不管许言因何而来，他此时出现在这宅院本来就蹊跷。穆长清不可能将此处告诉不相干的人，唯一的解释就是他是一路跟过来的。但从何处开始跟的就很难说了。“既然此人有问题，任他留在暗处，还不如把他放在身边。”
“你不是说暗处的才刺激？”
上官黎问得认真，让楚旭闹不清他是真将自己玩笑话当了真还是有意讽刺。但他脸皮也不薄，“这不是师父说我水平还不到家嘛！”
上官黎喝完杯中的茶，起身道：“知道就好。这人你还打不过，既要留在身边，那就……”
“就好好练功。知道了师父！”楚旭笑嘻嘻地接过话。
上官黎被他猜中心思，抿了抿唇。略带窘迫的神情让楚旭莫名其妙觉得很是可爱，又赶紧多看两眼怕再没有机会。
上官黎很快恢复那副八风不动的冷淡神情，离开前只留下一句：“睡前运功八十遍，别忘了。”
人不作不死，楚旭悔不当初，痛苦哀嚎：“不是说只多三十遍吗！”
上官黎在训徒这件事情上从不开玩笑。第二日清晨许言起身的时候楚旭和冷雨潇已经在院子里练了一个时辰的剑了。上官黎也在，不过也没见他指导二人，而是坐在屋檐下悠闲喝茶。
许言站在旁边看了一小会儿，趁冷雨潇歇下来喝水的功夫殷勤地凑上前去，“冷姑娘，要不要许某陪你练剑？”
冷雨潇冷眼一瞥，“我才不用你陪我练剑！”
许言笑道，“冷姑娘真的不要？要知道凤鸣山上师弟们找我练剑那都是要给钱的，陪姑娘练剑我可是分文不取！”
冷雨潇疑惑道：“你们凤鸣玄宗的弟子这么穷么？怎么还得靠当陪练赚外快？”
许言忍不住爽朗大笑，“凤鸣玄宗月例算是充裕，我也不缺钱。但谁叫我剑法好呢？”
你剑法好好得过你群英会后生榜排第一的师兄么？冷雨潇见惯了这种自以为是的门派子弟，对此嗤之以鼻。她斜眼看过去，“那你还收钱？该不会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烧钱嗜好吧？”
“自然是没有的。”许言笑着回答。
“那你要那么多钱做什么？”冷雨潇问。
“娶媳妇儿啊！”许言又借机凑近一些，“怎样，姑娘是不是觉得我十分值得托付？”
冷雨潇：“……”是她大意了，她就活该问！见许言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她就来气，要不是师父把这人留下，她这会儿就要拔剑捅人了。
承受了冷雨潇的白眼，许言也不再得寸进尺，于是收了痞气认真问道：“冷姑娘，你跟你这师父的功夫怎么不是一个路数？”武学讲究传承，师徒两人剑招风格不同已是少见，连内功心法都大相庭径还是第一次遇到。
冷雨潇不屑地扫他一眼，“筑气本元不一样，适合的功法当然不一样，师徒也同理！哪像你们，就知道循规蹈矩地照搬传统，适不适合都靠运气！”
“筑气本元？”许言听得云里雾里，“那是何物？”
“筑气本元就是……”冷雨潇说到一半，又想不起太师父说了什么，于是糊弄道，“哎，跟你说了你也不知道！”
许言脾气是真好，不仅没有回嘴，还从冷雨潇为数不多的话里找出了关键，“我看冷姑娘的功法应是出自听风阁，但招法又有所不同，是否就是因为所谓的本元不同而做了改动？”
冷雨潇倒是有些意外，心道这小子脸皮厚脑子还算灵泛，于是坦言道：“是啊，我太师父改的。”
许言闻言“哦”了一声，目光移向上官黎。后者专注地喝着茶，偶尔看一眼舞剑的楚旭。他身边的藤木小桌上除了一壶热茶还摆着一罐棋子，奇怪的是却不见棋盘。许言好奇问道：“你太师父桌上那罐棋是用来做什么的？”
“那是用来打我师父的。”冷雨潇说。
许言正奇怪，就听那边上官黎一声，“你是肾亏还是腰折了？挺直！”随即一枚棋子从他手中飞出打在楚旭左侧的后腰上。楚旭吃痛腰间一紧，不觉之间送出的一剑比方才力道强了不少。
许言看在眼里，心下惊骇。习武习到他这个程度，拿棋子当武器倒不是什么奇事。但方才上官黎打出去的那枚棋子的精妙之处，就在于它所击中的部位恰好能让楚旭下意识做出正确的反应，使之以自身的力量送出那一击。如此一来，既纠正了错误又让他以最直接的方式感受到了该有的力道和身法，看似偷懒，却比言传身教更让人容易领悟。那枚棋子早已不是棋子，而是上官黎意念的延伸。能将真气控制到如此境界，可见其功力之深厚。
许言若有所思。他盯着上官黎看了许久，最终像是放弃了思索，吁出一口气，信步走向喝茶的那位。他神情悠闲，嘴角挂着笑意，任谁看都像是要去讨一杯茶喝。眼看离上官黎只有数丈之远，他忽然敛去笑容，手起剑出，长剑带着寒光划破晨曦，直指上官黎咽喉，“许言僭越，请前辈赐教！”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君子好逑（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