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记》竹木安

9、暗恋+番1

　　我好像喜欢上了一个人，在这个最容易却又最不应该心动的年纪。
　　我总会在人群中下意识地寻找他的身影，在课堂上不自觉地将目光放到他身上。
　　我会默默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悄悄地打听有关他的一切。我知道他最不擅长的科目是语文，最不喜欢的却是英语。
　　九月高三开学，我和他成了同桌。
　　每逢雨后，窗外的桂花香特别浓郁的时候，他都会显得格外烦躁，
　　他一定不知道，是我和老师提了意见，他才被调离了窗边。
　　我总是悄悄看他，又不敢让他发现。
　　我甚至在课桌上一笔一划刻下了他的名字，仗着有书本的遮挡，肆无忌惮地将我的喜欢宣告给了世界。
　　高三时有一场体育合格考是必须要求通过的，所以每天下午最后一节课都是我们的练习时间。
　　我总会在最后几分钟自由活动的休息时间一个人蹲在篮球场旁，为的是一睹篮球场上某个意气风发的少年迎风奔跑的模样。
　　一个篮球从我耳边擦过，撞在身后的铁网上停了下来，我被吓了一跳。
　　他跑过来和我道歉，我低着头，小声说“没关系”。
　　他又问：“你在这做什么？”
　　我一瞬间红了脸，总不能告诉他我是来看他的。
　　“我……我在找四叶草。”我骗他。
　　“啊？”他看了一眼我身后那片草丛，“那你以后还是别在这找了，这里打球的人多，容易受伤。”
　　我慌乱点头，不敢抬眼看他。
　　只是可惜，以后都不能来看他打球了。
　　那之后的某一天，他从球场打完球回来，开始在我旁边整理东西，虽然动静很小，但我还是因为他的到来而无法像刚刚那样集中。
　　我看着面前的习题册，心思却飘到了旁边。
　　突然，他将手伸到我面前，我愣了愣，才看清他手里拿着一株小小的四叶草。
　　“你不是在找这东西吗？”他说。
　　我点头，小声向他道谢，然后轻轻接过了他手里的四叶草。
　　指尖相碰的那一刻很短，但我却因此屏住了呼吸。
　　我收敛着情绪，不敢让他发现我对他别样的心思。
　　直到下课，他又抱着篮球走了，我才将刚刚匆忙之间夹在书本里的四叶草拿出来，看着它不可自抑地笑了。
　　他一定不知道，四叶草第四叶的花语，是“爱与希望”。
　　日子一天天过去，高考终于来了。
　　我和他做了整整一年的同桌，却从没有想过要将我的喜欢告诉他。哪怕我们都已经成年、哪怕高考已经结束、哪怕，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他。
　　或许未来的某一天，当我回想起这段青春往事，我可能会为这份从未说出口的感情感到遗憾，但那也不过只是我漫长岁月中一段青涩的回忆。
　　我是这么想的，我以为时间会冲刷走这段不成熟的感情，可是没想到，随着心里的钟表一格一格往前走，我对他的思念就愈发无处掩藏。
　　我好想见他，就算是像以前一样一句话也不说地坐在一起各干各的事也好。
　　所以，当第一志愿的录取结果下来的那天，他约班里的同学一起出去玩时，从来不参加这类活动的我也去了。
　　约定的地点是一个离学校很近的商城，班里几乎一大部分人都来了。
　　抛去了高中生的身份，他们的兴致格外的高，一群男男女女几乎把商城逛了个遍。
　　而我只是一个人走在队伍的末端，静静地看着他的背影，从不参与他们的讨论。
　　转眼到了傍晚，他们却还是兴趣不减。
　　我从来没有和同学在外面待这么久过，所以，即使不舍，我还是打算回去了。
　　我没想到他会送我出来，就算他或许只是出于绅士的礼貌。
　　“你坐几路？”他问。
　　“我，我坐三路。”每回与他单独相处，我总会将头压得很低，这次也不例外。
　　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一言不发地带着我往前走。
　　我知道他是要送我去最近的公交车站，于是也只是安静地跟着。
　　盛夏傍晚八点的天将暗不暗，夕阳的余晖在天边染出一道浅红，微凉的晚风吹过过路的行人，带起了我额上的碎发。
　　我看着他随意垂下的手，心里的冲动燃起了不到一秒又被自己强行按下。
　　终于，天边最后一抹霞光被黑暗取代，我看到公交站牌了。
　　他将我送到，回过身来看着我。他开了口，但被一同响起的烟花绽放的声音掩盖了。
　　“你说什么？”我抬着头看他，大声问他，好似用尽了生平所有的勇气，只是为了寻求一个答案。
　　他却没有回答，只是指了指远处盛放的烟花，示意我看那边。
　　烟花是我们学校为了庆祝考上一本的同学而放的，每年都有这个传统，我高一第一次见的时候，也希望有一天这场烟花是为我放的。
　　现在，我站在离学校两个街道远的公交站台上，身后站着沉默的他，眼里漫天的烟火竟变得有些模糊。
　　这场盛大的烟火表演很快接近了尾声，他凑到我耳边，轻声说了句什么。
　　最后一朵烟花盛开又凋落，零碎的金色火星向四周散落，在黑暗里映亮了我的瞳孔。
　　这次我终于听清了他的话，他说——
　　“我喜欢你。”

　　番1
　　从初中到高中整整六年，我和他一直都是同班同学，但第一次心动还是在高一升高二那年盛夏的某一天中午。
　　那天并不特殊，班里的同学还是和往常一样喧闹，树梢上的蝉鸣依旧是一声响过一声。
　　我坐在靠窗的角落里，一个人捂着耳朵，背记着晦涩难懂的英语单词。
　　他和他的朋友们嬉笑着从窗前经过，我记得他随手摘下了窗外一株不知名的花朵，然后头一转，注意到了此刻正看着他们的我。
　　他将手里的花扔到我桌上，随口道：“送你了。”然后就笑着和其他人一起走了。
　　少年人的笑肆意张扬，比盛夏的阳光更加耀眼，一瞬间吸引了我所有的目光。
　　那是第一次，我开始想要靠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