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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嫁流浪诗人 ...

  •   服务生端上了干丝塔,红心鸭蛋、卤水老鹅和鹅胗、小份的蟹粉狮子头,竟然还有茨菇咸肉细粉汤。

      我没想到高言卿点了这么多,还都是我早就想吃的几样。看着它们暗自咽了咽口水。干丝塔看样子做的极为地道,完全不是陵京的一些淮扬菜馆里照葫芦画瓢的水煮干丝。不知道是不是巧合,红心鸭蛋是双黄的,很家常,看起来像是刚刚腌制好的。卤水老鹅的汤汁闻起来味道很正,蟹粉狮子头做的很精巧,似乎也新鲜。茨菇咸肉细粉汤,我看着亲切又伤感。

      服务生摆好盘,我想让他接着刚才的话说,这时候居老板走进来,很热情地告诉我们,这是他妈妈从老家拿来的高邮双黄红心蛋,自家腌制的。知道我们也是烟扬人,这盘是特意送我们尝尝。我们连声感谢,说我们老乡就是不一样。

      我问居老板的女儿导师是谁,居老板说:“蒲成余老师,本硕一起念上来的,现在跟着蒲老师做医学人类学。”

      “蒲老师做的医学人类学可是享誉学界呀,他学术行政两手抓,现在是亚山大学社人院院长了吧。”我称赞道,又对高言卿说:“他和张容合作了好几年了。”居老板笑说:“蒲老师非常严格的。”

      居老板走了以后,我耸耸肩:“他们亚山大学自从那个邢罗均校长上任以后,整一个乌七八糟,我听张容说,他们那里好多人文社科院系都被糟蹋的不成样子,特别是他们社会学与人类学学院,被逼的出走了好多教授,学生写的那么多针砭时弊的公众号文章,全都被上面拿掉了。”

      “你刚才说的,你接着说。”

      高言卿刚要开口,我的电话响起来。竟然是我妈。这个点了打过来,她不会出了什么事吧,我指指屏幕对高言卿说:“是你们的华老师。”高言卿说这个点了,赶紧接。我接了说:“妈妈这么晚,你怎么了?”

      “因因啊,我跟你说,刚刚我跟你王季阿姨聊天,她说她侄子有个男同学,东阙大学计算机系本硕博,身高185哦,现在在陵京理工教书!关键还是单身哪!我先来问问你,你要是答应了,你王季阿姨周末就给你安排见面。”我妈的声音穿透屏幕,这是当了三十年班主任练就的金刚嗓子。

      我舒了口气,恨恨地说:“我的姐,这都几点了,你能不能别大晚上的一惊一乍的,我们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呢!”

      高言卿在对面笑,做口型说没事就好。

      “韩教授你当上个副教授就不认得你妈了吧?你妈我这不是日日夜夜给你操心嘛!人家在编讲师,搞计算机的收入还那么好。多好的条件啊,你是什么仙女啊。人家还未必看得上你呢!”

      我简直想扶额,在高言卿面前我妈未免太让我丢面子了。

      “谁要他看得上我啊,我说了我不结婚,独身主义!”我话未落音,我妈突然狐疑:“韩因,什么叫——我们以为?你旁边还有别人?”

      我正出着冷汗,服务生拿着白葡萄酒推门进来要倒酒,听见高言卿说:“谢谢,放这吧,我们自己来。。”我赶紧把手机屏幕往脸上捂。

      我妈炸了:“等一下,有个男的的声音吧!你别糊弄我,我听见了!”

      我灵机一动:“对啊,我在跟同事吃饭呢,你别打扰我,对人家多不尊重啊。”

      高言卿摇头笑着默默装了一碗茨菇咸肉细粉汤给我。

      “男同事?你们院的?”

      我看着高言卿,憋着笑说:“不是,嗯,是……政治与公共事务管理学院,政府管理系的!人家已经结婚了,你别再多想了!”

      高言卿差一点笑出声,对我竖大拇指。

      “人家结婚了,你还这个点跑出来跟人家吃饭?不知道避嫌啊?”

      “他又不是一个人跟我吃饭,他老婆也在呢。”

      “哦,他有孩子吗?”

      我妈为代表的很多当中学老师的女人最可恶的一点就是控制欲强,热衷于刨根问底。

      我顿了一下,对上高言卿的眼神,他用眼神告诉我他并不打算有孩子。我说:“还没有,还没有。”

      “哦,这样啊。诶那正好,他不是研究政府管理吗,肯定认识很多政府工作的人对吧。”

      “对对对,你说的都对,好那就这样,我挂了啊。”我假装压低声音。

      “你让他介绍那些好单位好部门有上进心的公务员男孩子给你啊,”我妈声音更大了,“找个家世好、相貌好的公务员不比什么都高强!你快主动点问问人家,千万别不好意思,这是多好的机会啊!虽说比不上人家高言卿那样的,也总有还不错的吧!”

      我妈的声音穿透我的耳膜。

      “因因你怎么不说话啊。”

      高言卿这时候盯着我,嘴角无法控制的弯上去。

      我突然脸发烫,我大声说:“公务员公务员,你就知道公务员,你就知道高……我才不要嫁公务员,我要嫁就嫁个流浪诗人,我跟着他浪迹天涯,四海为家,从此以后,我就再也不用天天被你烦了!”

      “因因?”“我挂了,再见!”

      我沉默了,我局促地将电话塞进背后的包里,做着这无谓的举动。

      高言卿神色淡淡的,像是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指着汤说:“汤凉了。”又说:“我就是点了我平时点的几样,不知道你喜不喜欢,他家的菜我觉得真的不错,你尝尝。”

      我松了口气赶紧接话:“他家居然有茨菇咸肉细粉汤……”

      “陵京好像只有他家有。怎么,你喜欢?”

      “也不是,就是小时候我奶奶经常做。我记得我小时候有段时间我奶奶做咸肉,我天天喝我奶奶做的茨菇咸肉细粉汤,就喝过几年吧……就再也没喝到过。在烟杨的时候,倒是不想念,长大在陵京,在美国却经常想起这个味道。其实记忆都失真了,真没想到今天又尝到了。”我说到“几年”的时候伤感起来,“不说了,诶,这个蟹粉狮子头做的一看就很好。上菜之前你欲言又止说什么来着,你继续说。”

      高言卿笑了笑说:“哦,我也忘了。”又说:“你尝尝这个汤和童年的记忆一不一样。”

      我尝了一口,说:“感觉很像,但是好像还有哪里差一点似的。看来童年是回不去了。不过童年快乐的小孩子才想回到童年,我这个人很无情,我只想未来。”

      高言卿将干丝塔上淋了香醋示意我尝尝,“我的童年倒是谈不上快不快乐,不过我和你一样,我也是个只想着未来的人。”

      我心里感激他没有残忍地追问类似于“你的童年为什么不快乐”这种话。因为我的童年,他心知肚明。

      “说到未来,”他看向我,“你现在还是独身主义,或者不婚主义吗?”

      我叹了口气。我突然觉得这个夜晚,我和他像两个老朋友,一层一层的卸下了防备,至少我是这样,不知道他是否也是如此。

      “也不是完全不想结婚,故意不结婚,问题是找不到合适的人结婚呀。那总不能随便拉个大街上的人就结婚吧。”

      我苦笑。感觉不小心说了真话。用筷子夹了一片鹅胗送进嘴里嚼着,不知道是不是卤水淡了,嘴里却尝不出一个确切的滋味。

      高言卿笑说:“你要是真的独身到底,估计华老师就要气死了。你就一点也不着急呀。”

      我看向他:“你都不急,我急什么?我还比你小一岁呢,而且我又不会被人举报私生活混乱。”

      高言卿抿了下嘴唇,说:“你冷不冷,我把窗户关上。”我看他忿忿的又要装淡定的样子,没心没肺地笑起来:“劳您大驾关一下吧,高处长。”

      他关窗户的时候,同样费力弄着那个奇怪的锁,他的声音从窗口的风里飘过来:“难道你是一定要等到所谓的爱情才愿意走进婚姻的坟墓吗?”

      “高言卿,我记得海明威好像说过一句话,他说,人生最大的遗憾,就是无法在拥有青春的时候同时拥有青春的感受。我这人,二十岁的时候也从来没爱过,还指望三十多了老房子着火?真的是因为太理性了吧,我好像跟你说过,我不相信爱情,这辈子也不可能为爱痴狂的。其实你想想,我们这个年纪,遇到优秀的、美好的人也不少,大部分都是欣赏欣赏就过去了,也不可能非谁不可。

      “嗯。你确实说过。”风把他的声音送过来,飘渺的不真实。我没想到他真的记得我说过,心底泛起涟漪,又迅速扑灭。

      “其实主要还是没有合适的人结婚。回国以后遇到的,要么是需要一个母性泛滥的女人照顾他生活的学术狂人,要么呢是事业有成,抱着大男子主义不肯撒手的男同胞们……我给你讲个好玩的笑话。”

      高言卿嗯了一声,把窗户拴起来,坐回我对面,开开了被我们忽视了很久的白葡萄酒,我想起我妈的那句话……我继续说:“我记得我刚回国的时候,有个创业的青年才俊约我。你知道他第二次见面跟我说什么吗?他说,韩因,我希望我们未来生活你可以把重心更多的偏向于家庭,必须要熟练掌握一些理财技巧、多学一些金融方面的知识。他又仰天长叹——毕竟我商海浮沉下来已经变成了一个十分之谨慎的人,我的资产不能随随便便交给外人打理。”

      我一边说着,一边笑,高言卿倒了酒,喝了小口说:“我真替他捏一把汗,所以你回他什么?”

      我大笑:“我说,方总,你家大业大,我们估计是登不上这个门槛。我现在最大的遗憾就是,我这搞社科的,是学过点统计,就是没学过会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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