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剑淬火》千蝶自绝

16、第 16 章

　　一旁韦一笑满脸不忍直视的表情拦住周颠后续的话，周颠再说下去，他怕是要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周颠他喝醉了。乱说的啊！”
　　韦一笑看向杨逍欲言又止“你没事吧？”光明顶秘道在教主夫人的房间，两人并肩从那间屋子里出来，韦一笑大概也猜到杨逍去干嘛了。
　　“无事，教，先教主的的遗体我已安排妥当。”杨逍面色苍白，唇色却艳红的不正常。
　　韦一笑不敢多想，周颠是真的喝醉了，被韦一笑的胳膊一挡，竟直挺挺地倒了下去，韦一笑趁机匆匆告辞“我，我带周颠先回去。两位慢聊！”
　　烈火旗安排了烟花，绚丽的烟花在空中炸开，夜幕上的星空和月色下的大漠都被映成一样的颜色。明教弟子围着篝火坐在一起，几个性子活泼的小姑娘牵着手，在篝火前跳舞，人群中不时传来欢呼和起哄声。
　　两人绕开了看烟花的人群，找了个清静些的凉亭坐下。凉亭地势高，视野足够装下大漠的圆月和喧闹的人群。
　　“光明顶已许久不曾这么热闹了。”小昭和杨不悔也在外面看烟花，杨逍看着远处小姑娘的笑颜有些感慨。
　　“这才是明教该有的样子，之前，太冷清了些。”陆彻上次看到这么热热闹闹的明教，还是在大唐。
　　每年他都会赶在朝圣节前后将手上的单子结了，赶回明教。隐了身蹲在山崖上，看在大漠里受明教庇护的各个部族，沿着圣墓山盘绕的山路一路叩拜，朝见明尊。看红衣曳地的圣女给新入门的弟子完成洗礼仪式。山崖上还隐身着几个明教的人，只不过彼此都心照不宣。
　　“我倒有些嫌它吵闹了。”天空适时炸开一个烟花，杨逍侧头望去眼中被映出一片光彩。他杨左使是什么人？人们都认可的事，他偏就要说个不。
　　陆彻看着杨逍唇角勾起的弧度一时没挪开眼，兜帽里的猫儿终于逮到机会趁机跳到石桌上，抻开四肢伸了个懒腰，把自己团成一团趴在桌上睡觉。
　　“现在的明教与你之前的相比，如何？”杨逍问道。
　　这问题就像问你妈和你女朋友同时掉水里了先救谁，陆彻不知杨逍这略显幼稚攀比之心从何而来，按照之前小师妹教的答道“额……我站中间？”
　　这一番驴唇不对马嘴的回答让杨逍闷闷的起来，有时候他跟陆彻很有默契，但在一些话题上却总会歪到不知何处去，陆彻也觉得好笑跟着笑了起来。
　　“你能跟我说说你之前的事吗？”陆彻轻声道，说完又怕太唐突，解释道“你不想说也没什么，我就是觉得说出来心里可能会舒服些。”
　　“想听？”杨逍单手支着头看向陆彻“我以为你早就调查得很清楚了。”
　　“道听途说来的，那些人听见风就是雨的，”陆彻不禁想到了江湖上许多关于杨逍的传言，低声道“全是胡说八道。”
　　杨逍感受到陆彻明显低沉下去的情绪不禁失笑，江湖上是把他杨逍传成什么样了“你都听到过些什么？”
　　陆彻不想让杨逍知道这些，大爷似的往身后的美人靠上一歪，将腿架到另一条腿上调戏道“他们说杨左使好色成性，男女不忌，在坐忘峰私藏了一个西域美人。杨左使，你可要对我负责呀？”
　　杨逍被陆彻这副无赖模样逗的一乐，他自然知道江湖上对于他的评价，无非是搬弄权势一类。一群汲汲营营之辈的碎语，杨逍自然不会放在心上，他笑了笑问道“你想知道什么？”
　　陆彻好奇的太多了，关于杨逍自己，关于明教，关于阳顶天，他想了想开口“前任教主阳顶天，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想知道，这个阳顶天到底何德何能，让杨逍为他留下的这一烂摊子呕心沥血，消磨了一身傲骨也要守着他的遗志，也要替他守着明教。
　　陆彻想到此，心里不禁有些发酸，他真有那么好？他要真有那么好，何至于如此轻易地就抛下了你们？
　　“先教主？”杨逍的目光中涌现出一抹怀念“阳教主执掌明教二十余年，在位期间将明教治理的十分兴盛，中原武林没有人敢撄其锋芒。教主拒绝了波斯明教总坛的降元命令，因此与波斯明教断交。”杨逍说到此，看了一眼陆彻笑道“所以我第一次见你，还以为你是总坛派来逼迫我们降元的。”
　　“那不应该派个宝树王级别的人？我一个无名小卒管什么用？”陆彻随意道。
　　“无名小卒？”杨逍觉得有些好笑“你这个无名小卒却比总坛使者的武功要高。”
　　陆彻新奇“你见过他们？”
　　“当然，阳教主失踪后，什么人都来找过麻烦，”杨逍冷笑一声道“我们明教虽然没落，也不是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陆彻叹道“可惜我没早点来到这里。”早点遇见你，你就不用受那么些苦，我也不用在那片江湖虚度那么多年岁。
　　“先教主怀有驱除鞑虏之宏愿，当年他找到我，问我愿不愿意跟随他，反抗元朝。当时的元帝比现在还要残暴，将汉人视作两脚羊，当街驱赶射杀。我又是年轻气盛的时候，又何尝不怀有行侠济世的心 ？”
　　“所以就被他骗到了光明顶？”陆彻望着杨逍眼中的光芒心底酸透了，那是他无论如何也无法触及，无法消除的印记。
　　杨逍对陆彻酸溜溜的语气感到莫名“怎么能这样说？没有阳顶天教主，就没有今日的杨逍。”
　　“阳教主武功极为高强，将明教镇教武学——乾坤大挪移修炼至第四层，除了武当派的张三丰真人几乎是当世无敌。”
　　“张三丰？”陆彻想了想道“张无忌太师父？”
　　“正是，”杨逍道“张真人不仅德高望重且对于武学一道也有颇深的造诣。”
　　“哼！”陆彻声音之中燃气战意“那下次再去武当山的时候，我就去会会这位张真人！”我要让你看看，我比你的那位阳教主更加强大！
　　“幼稚！”杨逍笑骂一句，他看着陆彻淡淡道“其他的你应该都知道了。”
　　陆彻沉默，杨逍深爱着纪晓芙，坐忘峰下纪晓芙的死讯几乎要了杨逍的半条命。杨逍仰慕着阳顶天，为了他的志愿可以搭上整个后半生。这些死人在他身上烙下重重印记，活着的杨逍在这世上的每一步几乎都在背负着那些亡者的影子。
　　那活着的人呢？那我呢？
　　“你？”杨逍听到陆彻的问题不由失笑道“怎么？陆彻小兄弟，你还要我哄哄你？”
　　陆彻猛然回神，听见杨逍带着些宠溺的话语瞬间红了耳朵“我就想知道，你，在你眼中我是个怎样的人。”
　　还真要人哄啊。杨逍摇摇头“有你在，我很安心。”
　　不论是坐忘峰下诈着陆彻帮他还人情，还是坐忘峰上意外的相见，又或者后来逐渐习惯身边这个人的存在。这个人，在不知不觉间已经融进了他的生活。
　　“陆彻。”杨逍开口。
　　“嗯？”突然被叫名字，陆彻的声音中有些疑惑。
　　杨逍心情大好道“去拿坛酒。”
　　却被拒绝了“不行，你身上有伤。我送你回去喝点热茶吧。”
　　杨逍有点遗憾地叹气“那算了，回去罢。”
　　明教年轻的弟子们仍在围着篝火跳舞，悠悠的歌声飘上来“来如流水兮逝如风，不知何处来兮何……..”
　　杨逍听了一会儿，发现是当年黛绮丝来明教时常哼的歌。“百岁光阴，七十者稀。急急流年，滔滔逝水..…… 放眼望去，渺远的大漠中一片黑暗，唯有灯火通明的光明顶像一捧火焰。只要不扬尽余灰深埋地下，星星火光总有重燃之时，永不衰竭。
　　杨逍醒过来的时候恰是午后，散漫的日光透过纸窗，光晕里细小的灰尘纷纷扬扬。
　　眼前的景象让杨逍一时分不清究竟是真是梦，心口处有一股暖意流转，小心地护着他受损的心脉。那股内力明亮而温暖，让他忍不住想要在这温暖中战栗。
　　杨逍不禁想起那日，自韦一笑处离开后见到的陆彻。男人倚在光明顶山脚一根风化的石柱下，仰头一口口灌着酒，酒囊很快见了底，被随意弃置在一边。
　　像还嫌不够似的，陆彻反手抽出身上的弯刀，弯刀回旋而出。刀柄相对，两把弯刀合为一柄长刀，游龙似的在陆彻周身盘旋。
　　好俊的刀法，杨逍不禁暗赞。弯刀再回到陆彻手中时，对面的石上出现了一个锋利的逍字。
　　黑白两色的弯刀随意的插在陆彻身边，流畅白皙的腰腹在月光下微微起伏。杨逍慢慢走过去，地上的人一无所见。杨逍停在陆彻不远处，蹲下来看陆彻浓密的睫毛掩住平日里夺目的琥珀瞳，许是月色太温柔，连着陆彻的五官也柔和了下来。
　　杨逍就这么盯了半晌，忽地笑道“就这么睡过去，也不怕着凉。”
　　杨逍揽起地上的人，失去意识的醉鬼最是沉重，更何况陆彻这样一个九尺多的男人。杨逍却单手将人倚在自己怀里，另一只手拔出陆彻丢在一旁的弯刀，气劲随着刀光闪过，被风化的岌岌可危的石柱应声折为两半。
　　杨逍躺在原处出了会儿神，为什么喝醉了的陆彻会在石头上留下一个逍字？听说过喝醉了提笔作诗的，却没听过喝醉了在石壁上留下别人名字的。
　　叩叩叩。
　　门扉被敲响，杨逍有些意外，门外的人竟然不是陆彻？“进。”
　　塞克里得到了允许，面色凝重地走进门“杨左使，五行旗的弟子在山下发现了……”
　　杨逍面色也沉了下来“去通知教主，我马上过去。”
　　陆彻找了一圈张无忌，也没见到人。拽住步履匆匆的殷野王问道“那个小，不是，无忌呢？”
　　殷野王指着后殿西侧说“在那呢，”殷野王看陆彻往那边走又补了句“你见过殷梨亭吗？”
　　“殷梨亭？”陆彻想起了大战当天那个拿剑指着杨逍的人“没有啊。怎么了？”
　　殷野王看着他摇了摇头道“没什么，你去吧。”
　　西侧殿前杨逍已经等在那里，陆彻轻轻叹了口气，这人还真是一刻也停不下来。
　　杨逍面色冷峻静默地立在门外，看着屋里杨不悔和张无忌一个煎药一个把脉。殷梨亭平躺在床上，昏迷不醒。
　　杨逍察觉身后来人开口道“四肢筋脉尽断。若无黑玉断续膏，终其一生便只能是个废人。”
　　陆彻沉下了脸，他虽与殷梨亭无甚交际，但在光明顶一事中对武当众人印象还算尚可。废人筋脉，对于行走江湖的人来说无异酷刑！谁这么歹毒！
　　“知道是什么人做的吗？”陆彻问。
　　“少林大力金刚指。”

　　他来了他来了！殷梨亭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