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子胡小木》写故事的人N

73、回到学校

　　李太阳和付东霞的事情前面说过，李太阳因为阑尾炎手术，请假回家休养，到家以后，因为和他父亲李志军脾气不和，老是被李志军数落，整天生活在郁闷中，结果这持续的坏心情导致了李太阳出现了拉肚子的症状，李太阳不得不求助他家的邻居马医生，马医生开了药，并且预测这症状很可能是阑尾炎的术后并发症。
　　病情的发展证实了马医生的预测是正确的，拉肚子这个毛病没有被马医生开的药治住，而且情况越来越严重，后来都到了不管吃什么东西都拉肚子的地步了，他们母子俩不得不再次求助马医生。马医生给的建议是，到上面的大医院去看看，或者最好回到李太阳做手术的那个医院去，因为这个病和这个手术密切相关，到那去是最好了。但是，李太阳立即就否定了回到原来医院的这个办法，他之所以不愿意去，自然是因为他自己的那点事情，他不想见到付东霞，哪怕是跟她同一个城市！哪怕是离她近一点！
　　因为李太阳的武断的否定、感情用事的否定，他们去了本市的医院，排了半天的队，又是诊断，又是检查，最后也没说让住院，拿着医生开的药就回去了。在这家医院里，医生的诊断和李太阳家马医生的预测是一样的，就是情绪低落加上饮食不注意引起了阑尾炎术后并发症，拉肚子。
　　医院开的是一周的药，吃到第四天的时候，症状就基本消失了。又过了两天，李太阳就该回学校去了，因为他请的假就要到期了。这个问题使李太阳陷入了头疼当中，因为他不想回学校，他想呆在家里，尽管家里的李志军也经常使他不开心，但是相对于学校里的付东霞，家里可是要好得多。其实客观来看，付东霞并没有那么大的威力，他跟李志军抬头不见低头见，跟付东霞一周最多也就见五六次，而且也并不是相处在一起。他之所以觉得付东霞对他的影响更大，是因为他把这一份感情看得太重了，他对付东霞的感情太纯粹太浓厚了。
　　眼看着假期接近尾声了，他的病也好了，肯定是到了返回学校的时间了，但是因为他不想回去，所以他现在陷入了纠结当中：
　　唉……总之我是不想回学校去！那个女生真是太折磨人了！我是万万不能回去的！那又该怎么办呢？该……该找个理由续假？可是找什么样的理由呢？再说了，肯定不能这样老是请假，请假以后我的学习怎么办呢？学习可是很关键的，我这成绩在班里都是接近垫底的，再耽误耽误那可就严重了！那怎么办呢？那还是去学校吧！唉！
　　李太阳是有多么不想去学校呢？恐怕只有他自己心里最清楚了，因为感情这个事情本来就是比较主观的，在这个事情之下产生的欢乐悲喜只有自己最知道。但是不想回去归不想回去，毕竟在根本上，他是个一心想把学习搞好的孩子，所以到最后他是肯定会回去的，这是毫无疑问的，这是他的性格和认知习惯决定的，只要这个根本原因还在，他就会回到学校去。
　　假期结束的前一天早上，李太阳就坐着李志军的破三轮车带着行李赶往县城去了。到了火车站，李志军看着李太阳从售票厅里出来以后，给他说了一声，就转身离去了，然后骑着三轮车转路到了老地方装了一些货物，又找个地方吃了个午饭，就回镇上去了。
　　李太阳买了票以后在站前的广场上坐了一个多小时才进去，因为距离发车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而且这天阳光很好，所以他并不想那么早就进到人挤人的空气污浊的候车大厅里去。
　　虽然是冬季，但是在没有风的大晴天里，似乎要比春天还舒服些呢！为什么呢？因为这样的天气里，你在院子里摆上一张桌子，中间放上花生瓜子，或者打牌吹牛逼，或者喝茶聊闲话，那清澈干净到可以一把捧在手里的阳光照在你的身上，甭提有多舒服了，你靠着椅背充分舒展身体躺着，好充分接受阳光的抚摸，这个时候你就会从心眼里觉得，这阳光真的是天外来物！它是这世间此时此刻最美好的东西了！你会微微眯着眼，用似有似无的充分放松的眼睛去看这天空，你之所以看它，是因为你知道它很美，或者说，那不是美，但是它就是能吸引你去看它，至于用哪个词去定义它吸引你的原因，那恐怕是翻遍这世界上的词典也扒拉不出来这个词吧！不管是中文的、英文的、俄罗斯文的还是葡萄牙文的。虽然你定义不了它吸引你的原因，但是有一点你是可以肯定的，就是当你看向它的时候它给你造成的是一种美好的体验，而且这种美好的体验是一种耐人寻味的美好，这里面包含着愉悦，包含着幸福，包含着激动，包含着感叹，也包含着敬畏和仰望，然后你的脑子里不自觉会蹦出来这样的句子：这宏大的美好是人在世间所能体验到的一大幸事！
　　这阳光，这纯净而高的天空李太阳也看到了，但是他所感受到的这些事物给他带来的刺激却不那么明显，因为他心里装着事呢！装着沉重的事！能感觉到这种事物就不错了。再说了，他之所以坐在广场的台阶上，主要并不是来享受阳光和天空，而是为了避开室内的吵闹，好不至于过分烦躁。
　　接近上车时间了，李太阳就提着行李进了站，上了车。下午天将黑的时候，李太阳才赶到学校，进了宿舍以后，室友的第一句话是：“你怎么在家里越养越瘦了？”
　　“哦……就是做完手术回家以后又生病了，总是拉肚子，然后就越来越瘦了。”李太阳无精打采的说道，这一方面是因为他的身体没有完全恢复，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路途上的劳累，他买票买迟了，所以是站票，再加上车厢里的拥挤、空气的污浊。
　　“你是不是累得慌了？”吴星星见他无精打采又一脸疲惫，就又说了一句。
　　“是有点累，不过还好，其实我也挺想你们的，在路上挺累，看到你们就好多了。”虽然李太阳的这句话也是心里话，但是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心里想的却是付东霞，他的心里是对付东霞的思念、恐惧、埋怨。他的心里翻腾的是这些东西：
　　要不是因为她我早就来学校了，在家其实很无聊，还是在学校好，能上课，还有室友，多好。可能我确实是害怕她，害怕见到她，但是我又想见到她，唉！我是个多么奇怪的人啊！我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都怪她！我恨死她了！可是她又是个多么好的姑娘啊！要是我们能结婚，那我这一辈子也就值得了……
　　“其实我早就想来了，只不过病一直不好，我也来不了。”他说这些话的时候一边说一边低头掏他的行李箱，并不看任何一个人。他这一方面是在掏好吃的出来，另一方面也是借机掩饰自己撒的谎，毕竟他两天前就能来学校了，但是他为了逃避付东霞而没有来，现在又在这里如此掩饰。
　　“你是不是给我们带好吃的了！哈哈哈！”钱开心一边说着一边从他的座位上站直了他高大的身体，爽朗的声音在宿舍里荡开了。
　　“如果不出意外，肯定有枣！”吴星星接下了这话，从座位上侧过身体，下巴抵着椅子背的顶端，看着李太阳的动作，等着他掏出来。
　　在李太阳推门而入的时候，郑长永就已经看到了，但是他立刻想到了自己的某些行为，所以也没好意思主动说什么，而且他跟李太阳的关系只是普通室友，并不如吴星星跟李太阳的关系更近一层。当他看到李太阳开始扒拉行李的时候，他就想要说话了，因为他也知道，这十有八九是在扒拉好吃的，而他这个胖胖的人对于食物一般是来者不拒的，更何况是特意准备的好吃的食物。虽然是很想说话，但是，他还是想到了自己的某些行为，心里有愧，所以再一次憋住了，他的让他产生愧疚的行为就是他把李太阳日记里的内容告诉了别人。其实这个事情已经过去有些天了，时间已经快将它冲淡了，只不过现在的状况是他如果张嘴了，很可能是有求于李太阳的，这刺激了他的愧疚，所以他还是憋住了，这可大不符合他张口就来、有什么说什么的交往习惯，因为现在是特殊情况，各种矛盾纠缠在一起。
　　在看到李太阳的日记内容之前，钱开心对李太阳这个人的认知就是，李太阳是一个内向又无趣的人；看了日记以后，钱开心在脑子里调整了对李太阳的认知，并且对李太阳有了好感，并且产生了跟李太阳深入交往的想法，所以在李太阳走进来了以后他第一个招呼了一句话。
　　因为钱开心在宿舍里有一定的号召力，再加上他的声音响亮，所以当他说了那句话以后宿舍里其余的同学都看过来了，都在等待着李太阳打开他的好吃的，好能尝个新鲜。
　　李太阳之所以得扒拉一下才能拿出来那些好吃的，是因为这些好吃的东西当中有一兜煮熟的鸡蛋，所以它们就被包在一件棉袄里，塞在衣服箱子的正中间了。李太阳扒拉出来了他带的好吃的，不出吴星星所料，有干枣，有煮鸡蛋，有几瓶哇哈哈，还有几盒牛奶，还有几个苹果，还有一兜用塑料袋装起来的炒熟了的带壳花生。
　　李太阳把它们全部摆放在自己的桌子上，然后有点犯难了，因为他不知道这些东西该怎么分才能分均匀、又不至于得罪人。他看着它们看了十几秒，然后开始动手把鸡蛋、炒花生、干枣推到桌子中间，把剩下的放进柜子里去了，然后转过身去扫视了他们一圈，微笑着轻声说道：“这是给你们的，想吃什么就拿吧。”
　　李太阳说完以后，室友们就围上去了，还有两个赶紧从床上爬下来也围上去了，他们有的抓了一把花生，有的抓了一把干枣，但是只有胖孩子郑长永抓了一把花生然后拿了一个鸡蛋。
　　李太阳在家里就算好了，鸡蛋是一人一个，结果只有一个人拿走了，于是他就把鸡蛋一个一个给他们递到手上，并且说这是准备好的，一人一个。
　　等李太阳发完以后钱开心说话了：“不是说好的一人一个吗？为什么没有你自己的呢？这可不行！我把这个给你吧！”钱开心说着把刚接过的鸡蛋又放回到了李太阳的桌子上。
　　“不用，你们吃吧，医生说了，我做了手术以后还没有完全恢复，所以不能吃生冷的，你们吃吧。”李太阳说着，又把鸡蛋递到了钱开心的手上。
　　“这枣看着不大，但是是真的甜！”吴星星嚼着嘴巴里的枣肉说道。
　　“嗯！是这！是这！不但甜，而且这肉很劲道、很结实。”钱开心接着吴星星的话说着。
　　“我们老家的枣比这个大，但是没有这个甜。”郑长永终于张开了嘴说了这一句。
　　接下来，宿舍里的人就开始交谈他们各自家乡的特产、好吃的，他们从口感说到了营养，从营养又说到了食疗效果，然后又从食疗效果说到了学校的课程，然后又从学校的课程说到了班里占了三分之二人数的女同学，然后他们得出了这样的一个结论：他们这个专业里的女同学虽然多，但是质量不高，也就是没有好看的，倒是非医学专业的女生有一些还是很好看的，比如公共管理专业就有几个相貌出色的女生。
　　他们得出这样的结论是有事实依据的，因为在大一的迎新晚会上，公共管理专业出的节目最多，而且全部是女同学出节目，其中有两个单独唱歌的，不但唱歌好听，人也好看，就这一下子，公共管理专业好看女生多的共同认知就在大一新生中间达成了。
　　在他们卧谈会（晚上睡前的聊天被他们称为卧谈会）的中间，李太阳偶尔也会插上一两句，而且这插上去的一两句大多也都是被他们问到以后他的答话，比如他们会问李太阳家的枣树长得是什么样的，会问他们家的商店的经营情况。在这偶尔的插话中，李太阳也是心不在焉的，因为他的脑子里想的东西全不是这些，他想的第一个东西是付东霞，第二个东西就是学校的课程。他思念着付东霞，同时也担心着自己对课业的学习跟不上老师的上课进度，毕竟已经耽误下了不少课程。
　　他在心里虽然是害怕着、憎恨着付东霞，但是他还是很想见到她，不只是现在，不只是他被付东霞的拒绝用他的钱买饼夹菜的行为挫伤了自尊以后，在他喜欢上付东霞的那一刻起、在他第一眼看到付东霞的时候，这一对矛盾就已经沉甸甸躺在他脑子里了。
　　在卧谈会开始之前，洗漱完之后准备上床的时候，李太阳看了一下课程表，明天上午是英语和政治，下午是体育，这都是公共课，里面也就英语重要一些，不过他又没有考研的打算，所以他就计划着在这一天的其余时间补补这些天来落下来的专业课，想好了这个，他才爬上了床去，算是能睡得安稳一点了。
　　虽然学习这个事情是暂时放下了，但是付东霞的事还是缠着他，虽然是在缠着他，却也对他造不成什么实质性的影响，因为付东霞对他的影响仅限于思想、情绪上，很少有行动上的，所以并不用太过担心。在李太阳躺在床上瞪着眼睛想了一会儿之后，突然也想到这一点，然后他就觉出来了：
　　还是学习重要，因为如果把学业耽误了，近则毕业困难，远则工作难找流落街头，所以还是得好好学习，至于某些个女生，那就顺其自然吧！随她去吧！我终究还是得自私一点，得先把现实顾住了。
　　这样想好了，李太阳就听着他们时有时无的谈话，昏昏沉沉睡去了。模模糊糊中，他恍惚是做了一个梦，梦是一段一段的，是几个好像不怎么关联的片段。
　　第一个片段是冰凉的秋风吹着，干枯的黄叶子快把泥土地盖住完了，一阵风吹来，叶子在地上往前滚。一只蝉从一棵看不清面目的树上随风落下，吱吱哇哇用翅膀拍打着泥土地，用力想要翻过身来。这知了就落在了李太阳的脚尖前面，他捡起它来，一口咬掉了它的头，在嘴里嚼着，它立刻不再叫了。
　　第二个片段是李太阳在实验课上解刨一只青蛙，割开了青蛙的肚子以后肚子中间有一个青蛙卵，暴露在空气中之后就开始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最后突然破裂从里面蹦出来了一只小青蛙，然后它张开嘴叫了一声妈妈，那个被他割开的青蛙应声睁开眼跳了起来，端坐在桌子上，看了他一眼，又看了小青蛙一眼，然后它们两个一下一下跳下了解刨台跳出了实验室，跳到野外去了。可是被解刨的青蛙的肚子还破着呢，肠子还拖得老长，不过从它跳走时候的状态来看，它好像丝毫不受影响，好像被解刨之前一样健康、完整。
　　第三个片段是李太阳站在一片荒漠上，只有乱石而没有寸草，目之所及都是乱石，这个时候突然从地底下冒出来一只魔鬼脸相的巨大的四脚兽，它朝他扑过来，张开满是獠牙的大嘴，一口把他从头到脚都咬到了嘴里，他惊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