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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计划流浪 ...

  •   胡小木的父亲胡德路坐在餐桌前等着胡小木和付东霞回来吃饭呢,模糊听见门外有人在争吵,还有点像胡小木的声音,于是他就快步跑出去开大门,他打开大门以后就看到胡小木一脸冷漠直直站在门口,然后左右看看门两边,才发现邻居张小草正在关门。
      之后,胡德路就关上了大门,开始问胡小木:“刚才发生了什么?你是不是又说傻话了?”
      胡小木沉默着,很明显他并没有在听胡德路说话,因为他很明白父亲肯定为此事要盘问他,他甚至连父亲盘问时候的语言和表情都能猜得一清二楚,他在心里用嘲笑又戏谑的态度想着父亲接下来是这样的:
      “小木啊!你怎么老不跟人说话呢?人和人要交流,最基本的交流还是要有的,别人问你你不应答那是不礼貌的你知道吗?你是不是又说傻话了?肯定是!以后不要这样了好不好……”
      胡小木又接着往下想他父亲胡德路的神态和一连串的动作应该是这样的:
      刚开始的时候他蹲在我面前,用眼睛盯着我的眼睛认真的说,耐心的说,说到后来就啰啰嗦嗦停不下来了。然后,他就会把我从院子里拉到餐桌旁边,他坐在椅子上,我站着,继续说有关于我学习的事了,说什么你们现在这个年纪正是学习的好年纪,成绩很重要,不能荒废学业。
      胡小木还想:
      他之所以换个地方,是因为他胖,所以不能久蹲。虽然他一米七多的身高,但是并不显高,还是因为他的胖,他的肚子已经有些凸出来了,吃过饭之后甚至会垂下来盖住腰带一半的宽度,他自己也会在澡堂里双手托着肚子跟别人开玩笑,他笑得很真诚,甚至有些憨厚。他的胖让他不能久蹲,但是他最开始的时候蹲着,是因为他对我的爱和亲热。
      当胡小木在想这些东西的时候,胡德路也正在这样做着,他严肃的面孔有了一些变化,他开始皱眉头,开始侧过脸去,很显然,他很不喜欢听胡德路讲这些,但是胡德路还是在讲:“好好学习吧孩子!学习是你现在应该做的事,是对你有益的事……”
      “是吗?学习是我现在最应该做的事?谁规定的?哪个王八羔子规定的?学习是为了什么?生活是为了什么?挣钱又是为了什么?啊?都是胡咧咧,去他妈的!”当父亲说到上学是他现在应该做的事那一句的时候,他的脑子这样想着。
      胡德路从胡小木的表情和眼神变化上已经把胡小木的脑子里想的话猜出来六七分了,他想了想,叹了一口气,不再说了,转而用慈爱又有点哀伤的眼睛看着胡小木。
      胡小木感觉到了父亲的变化,看见了父亲的眼神,他的思绪开始缓和一些了,他认真看着父亲,仿佛要从父亲的脸上截取什么东西留存在记忆里,这个时候,他的惯性的感觉再次从从他的心里升起来:在这个家里,最了解他、用他最愿意接受的方式给他爱的人,就是他的父亲了,就是眼前这个男人。
      前面说过,在胡小木的整个发病的最开始,找医生、检查、治疗、安排吃药,胡德路都没有参与,这并不是因为他不爱他的儿子,而正是因为他爱他的儿子,所以他也了解他的儿子,他知道胡小木的病根在家庭环境,凭医药治愈,是无望的。同时他也知道,这个时候他最应该做的,就是多陪陪他,多站在他的角度为他做点事。
      这个事情在他们父子之间算是暂时宣告结束了,但是在胡小木这里,这个事情引起的思想上的波动还没有恢复平静,饭后回到自己的卧室胡小木想着:
      那我该干什么呢?该继续学习吗?其实搞好成绩也并不难,但是这似乎并没有什么意思,我不讨厌学习,当然肯定也不喜欢它,那我该去干什么呢?去找工作挣钱?那真的是太无趣了,比学习还没意思呢,去找一个僻静处躲起来,跟猴子和鹿还有其他动物一起生活?这看起来还不错,不过也不是太喜欢,那我要去一个荒岛上自己造一座房子,顺便再带上一只狗,像鲁滨逊一样在岛上创造自己的世界?那可不成,因为我没有办法把一只狗训练到会说人话,像鲁滨孙把星期五训练会说人话一样,那我究竟要去干嘛呢?究竟该怎样呢?究竟要怎样呢?究竟……?唉……狗东西!真是烦死啦!
      他这样想着不自觉蹲下身子双手挠起头来,把又黑又直的头发抓得像鸡窝一样。
      “药吃了吗?”
      正为那个问题出神的胡小木没有发现付东霞已经进来,这一次不是付东霞没有敲门,而是胡小木只顾着瞎想,进来的时候忘了关门。胡小木先是用意外的表情望着付东霞,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和肉眼可见的变化转换成患病之后惯用的冷漠脸庞。付东霞已经熟知胡小木这病的规律,看到这种状况,知道胡小木已经接近病发的状态了,最好的办法就是避免情绪刺激,让他自己平静着过去,于是付东霞轻手轻脚取走他桌子上的空水杯,片刻后又把一杯热水放在原位,悄悄退出房间并轻轻关上门。
      付东霞关上门以后,胡小木立即又开始想了:
      我该去哪?要是去工作,自然是要吃苦头的。因为我还小,出去也找不到工作,那我出去肯定得花钱,得有手机,有钱,吃住就都解决了。所以还是得带上钱,再带上手机。要找工作得有身份证,我也没有,就算有我也还没成年呢,所以不用想这个。唉!……但是待在这里又太无聊了。学习又是为了什么?要是有人能告诉我一个学习的理由,我就去学习,但是这个理由要足够充分,要让我认同,确实应该这样,但是没有。那……这太无聊了,没有身份证……管他呢!先出去再说!嗯,就这么定了!那要去哪?对,去一个他们找不到的地方,要不然没几天就被抓回来了那岂不是又要继续无聊了。那就离开这座城市,到另外一座城市去,或者最好他去的那座城市不能太大,因为城市越大人越多,信息越流通,就越容易被找到并且抓回去,那……就去一个小城市,对,就这么定了!
      胡小木咧开嘴笑着在心里愉快定下了这个事。
      想到这些,胡小木不仅愉快,还很兴奋。“简直太开心了。”他一边挥舞着双手在屋子里又蹦又跳,一边在心里欢呼着这一句。随后,他竟然发出了“耶耶”的快活叫声,不过还好他的声音压抑,蹦跳不太响,再加上父亲此时正专注看着重播的新闻联播,母亲正在卫生间里洗澡,有哗哗啦啦的水声,所以他们都没有听到胡小木屋子里的异响。
      接下来胡小木就用激动地心指挥着颤抖的手,开始了出发前的准备。敲碎储钱罐是第一项要务,因为他要拿钱。手机是第二项,他把它充上电,同时拿出了充电宝,又找了一个充电器,把它也充上电。接着又倒了一杯水,然后,他就开始搜索屋里存在的全部零食,一桶半士力架,一大包薯条,一箱只被喝掉一盒的牛奶,一串四包辣条,一个肉松面包,还有一盒酸牛奶。最后这两样是他今天的早餐,因为觉得没胃口,就留在家里了。他把它们堆在屋子中间的地板上,看着它们的时候他的心情突然变了,没有了兴奋,只是各种复杂的情绪纠缠在一起,他的表情也是奇怪的,说不出是个什么样子,当然这并不会动摇他出走的决心,他只是突然觉得奇怪。“人就是依靠着这样一堆奇奇怪怪的东西维持生命,真是奇怪,唉……”他这样想着。
      一番纠结之后他被一个新问题难住了:牛奶肯定带不走,薯条里面都是气,太占空间,也不带了,于是,他就把剩下的食物装进一个大塑料袋里,塞进了书包。
      当他躺在床上的时候他已经计划好了,明天早上就走,把一切做成正常上学的样子就可以了。这之前他已经把书都藏到了床底下,书包里塞的是出走要用的东西。
      为了不至于在出门时被父母以及爷爷奶奶发现什么异常(因为爷爷奶奶总是起床很早,他最担心的是被他们发现,而不是父母),他想了个办法,在早上出门前把一部分食物从他屋子的后窗扔出去。他的卧室在二楼,楼下的院墙外靠着一条路,他把食物扔在路上,出了门再绕过去捡起来装进书包里,这样出门时书包不至于太鼓而显得异常被发现。
      时间到了第二天早上,他按照计划顺利出了门、捡到了扔在路上的食物,就出发了。
      他先是乘坐公交公交一路向北,因为他知道,往北去的方向有一条出城的铁路,他准备顺着铁路走到下一个城市去。他花了两个个多小时,转了两次公交,才到了这个城市的北边的边缘。准确说,这还不是边缘,只是公交车不往前通了。他下了车,就觉得饿了,但是又不想吃带的食物,就走进了一家早餐店。早餐店距离他下车的地方将近一公里,现在已经是九点多,店里稀稀拉拉的顾客,有些桌子还有没有收拾的被使用过的碗筷,店门口的靠墙的水龙头上套着一截黄色软管,水哗啦啦流进一个底部坑坑洼洼的不锈钢大盆子里。服务员是一个穿着脏兮兮衣服的六十多岁的女人,正在收拾桌子上的碗筷,把它们放进这盆子里。她套在淡紫色格子外套袖口的袖头上有一些黑色的油渍,围在肚子前面的围裙写着某某酱油的字样。围裙上有八宝粥洒上去之后被她用手抹掉的样子,只是抹掉了能抹掉的那一部分,剩下的,就留在了布面上。店里垃圾桶都是满满当当,有两个,在房间最里面那两个,旁边还丢着几团用过的餐巾纸,这很明显是因为垃圾桶过满而无处安放的垃圾。不过在胡小木吃饭的过程中,这些垃圾桶里和地上的垃圾都被收拾干净了。
      吃过之后胡小木就继续往北赶路,用半个小时穿过了一座村子,又用了十分钟爬到了一座小丘陵的半腰,才发现这座小丘陵的头已经被挖平,下边是一个装着半坑泥水的巨大的坑,很明显这是挖掘机挖出来的坑。现在,直往北肯定是走不通了,只有往东或者往西绕过去再往北走。胡小木通过左右观察发现,坑右边也就是东边是一个工厂的围墙,是紧贴着坑沿而建人无法沿墙通行;右侧是一个长长的工地围墙,也无法沿墙往北走。他现在只有两条路,要么往东绕过工厂再往北,要么往西绕过工地再往北。他仔细观察并对比了一番之后决定从工厂这一侧绕过去,因为据他观察,工地的围墙要比工厂的围墙的东西长度长得多。
      但是事有不巧,他从厂区的南门走了半个小时走到了东门,却被门口的保安问话了:“小朋友,你干嘛去?怎么不上学呀?”
      “不不不!老师组织出来游玩我离队自己出来了,队离这里不远,我这就回去!”他说着转身就往回跑去了,保安因为要守门,不能擅离职守,所以也没有追出来。胡小木之所以有这样的反应,是因为他老远就看到了这个门口的岗亭,所以早有准备。
      现在只剩下一条路可走了,就是从工地的西侧绕过去,现在已经是上午十一点。
      他顺着西侧围墙走了半个小时,发现被一所大学的围墙挡住了去路,于是他继续向西绕过学校,花了一个半小时,现在是下午一点。等他终于走到工地围栏的最北端的时候,路又出现新情况了,一座小山挡在面前。
      这山坡比较缓,长满了灌木、高草、高大的树。这荒坡上有一条两脚掌宽的曲折小径,伸进山里去了。胡小木看着方向大致是往北,就顺着这小径往前走了,越往前走树木和杂草越密,路越难走。茂盛的野草、灌木、藤蔓植物随时都有可能把路蚕食了。他只顾着看脚下的路了,不自觉一个抬头却看到了路的尽头。尽头是一间破房子,准确来说它算不上是一间房子,只是一个可以勉强遮风避雨的空间。它的顶棚和其中的三面墙壁都是用施工围挡的铁皮板搭起来的,另外的一面墙壁是用工地上捡回来的压制木板充当的,木板和铁皮板的直角连接处是用一根比较粗的长方形木棍用钉子钉起来的,木板的另一侧留了一个单人侧身可以进来的宽度,这就是这个小空间。这样的空间看起来除了寒酸,还有不稳固随时可能倒塌的感觉。这一番赶路,胡小木早就又累又饿了,于是他侧着身体进了屋子里,坐在了一个用工地的压制木板钉的小凳子上,就开始吃东西了,这黑色漆的压制板上面还有没有办法被清除掉的干水泥,它们被胡小木压在屁股底下,他硌得慌,但是食欲占据了他的主要感觉,所以他无暇顾及。
      因为走了很远的路,所以饱食之后胡小木不自觉靠着铁皮墙壁竟然睡着了。等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夜里了,而屋子里多了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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