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子胡小木》写故事的人N

12、驴屎蛋儿

　　结婚一段时间之后，特别是张小草的岳父□□搬到自己的职工房里单独住以后，张小草喝酒晚归成了常态。那天晚上饮酒晚归并同胡小木发生冲突只是张小草晚归常态中的一次碰巧。
　　张小草身为一个有家室、有妻子和两个双胞胎儿子的人，还能做到如此，一是他自己工作闲暇，有足够的时间；二是因为赵小花一厢情愿的包容和自我欺骗；三是张小草自己内心的矛盾折磨。现在只说前两个原因。
　　张小草在国企电网公司工作，本来在刚进公司时候因为在校成绩优异、表现良好被分到了核心部门电力调度上，但是后来因为人脉关系匮乏而被排挤到了边缘的通信部门，这在事业前途上是坏事，但是他却因为工作的清闲有了更多空余时间。
　　张小草个人有个习惯，就是不喜欢在工作中产生过多的人际关系，而更喜欢在网络上寻找交流的人。当然，他的这个习惯也是工作了几年以后才被迫养成的，之所以说被迫养成，是因为在工作中他备受排挤，完全施展不开交际。
　　张小草在现实中受到了排挤，所以就转身投到了虚拟的怀抱中。他慢慢喜欢上了□□聊天和网络游戏，就开始通过网络勾搭妹子。若这种行为仅限于在网上，那也总不至于太过分，但是他不止于此，他要跟她们见面，进行各种活动，这其中就包括晚上饮酒作乐，晚归。上一次的晚归，也就是跟胡小木发生冲突的那一次晚归，是张小草聊了不久的网友第一次见面。这本来是一件让他心情大好的事情，哪知快进家门了却遇到这奇葩的窝心事，这使他大为生气，再加上他的朦胧醉意，所以对胡小木举动粗鲁。
　　张小草的这个网友是一个刚出学校不到一年的女孩，名字叫刘小樱。刘小樱和张小草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在一家培训机构卖课程，这个时候他们俩已经聊了三个月了。张小草的上班地点距离刘小樱的出租屋不到十公里，对于张小草来讲，这无疑是再合适不过的安排了，这个距离，既可以避开妻子、同事的眼睛，又可以随时享受到生活里的美好意外，何其美哉！
　　自从上次初会之后，张小草急切期待着下一次的见面，因为初会让他发现了许多意外的惊喜，比如这女孩儿面貌要比照片中的漂亮一些，身材也比照片中的更迷人，这种前后的差别并不是错觉，而是虚拟和现实的区别。见面的时候，张小草可以听见她说话、看见他的神态，甚至闻见她身上的香味儿，还可以触摸到她细腻柔软的皮肤，这都是网络做不到的，而且这是多么美妙的体验啊！这是鱼儿跳入大海的欢畅，是鹰归天空的自由。不止于此，在当面交往的过程中，还有更难忘的经历，他捏着她身上的肉，觉得这很软，这种柔软是建立在他把她拿来和赵小花对比的基础上的。事后张小草又想了，应该是因为她身上的肉比赵小花的多一些，所以摸上去才显得更软一些，基本同等的身高，赵小花一百斤上下，而她将近110斤。张小草想到这里，自己在嘴角扬起了微笑：“真好！赶紧让我再见到她吧！”张小草同时这样说着。
　　张小草和刘小樱的第一次见面是在一个下午。张小草五点半下班，那个女孩儿六点下班，他们见面的时间是六点十几分；见面的地点是电影院楼下的广场。
　　东西向的双向八车道的宽阔马路和南北向的八车道马路在此交会，广场位于一个十字路口的西北角，整个广场呈三角形，穿过广场就是一座商业用楼，一楼二楼是购物步行街，三楼四楼是各种娱乐设施，电影院在四楼。
　　此时，深红色的阳光铺满了整个十字路口以及整个广场，广场上行人如织；马路上车流如河流（因为正处于下班高峰，一个红灯之下能堵十几辆车的长度）；温热的空气里是汽车尾气、绿化带树木生长的味道、饭菜香味的混合味儿。
　　这时候一辆响着音乐的洒水车正好通过，水被朝天喷射成雾状又飘落下来，空气里顿时增添了清甜的味道。张小草和刘小樱并肩款步走在广场的厚实大理石路面上，细细的水珠落下来，并没有落在刘小樱的头发上和脸上，因为在它们落下来之前刘小樱就转身躲到张小草的身后去了；等那一阵水珠落下去之后，刘小樱一个转身跳到了张小草的跟前，两只手臂伸到头上，歪着头摆出了一个比心的姿势，绽开淘气的笑脸，说道：“你看我好看不！”
　　张小草微笑着看着刘小樱，觉得她甚是迷人：深红色的阳光使她的脸、睫毛、头发都闪着柔软的红光；腰上和屁股上柔软的曲线颇为美妙；大大眼睛里的清澈闪亮的光都是美好的景致。张小草对赵小花的喜爱从心里开始快速蔓延，这一刻，行人的交谈、汽车的鸣笛、汽车引擎的沙沙响、红绿灯的提示音、店铺里的音乐和广告声，张小草都听不见了，他周遭一片寂静，他的眼睛里只有刘小樱了。毫无疑问此时张小草被刘小樱迷住了，但是他还是有理性思考的脑细胞的，所以他并没有做出过于亲密的举动，而只是微笑着回复了刘小樱的问话：“好看！你真好看！”
　　之后，他们进了一家火锅店，点了菜，捞了火锅。在捞火锅的过程中，刘小樱说了很多话，她说话的时候情绪高昂，音量也不算小，这是因为她心情好，她的好心情来源于她工作上的顺利。她说话的内容大多是关于工作上的：今天出了几单，今天工作中又总结了什么有效的沟通技巧，累计一共出了几单，照这样下去一个月预计能拿到多少钱。
　　刘小樱说话的时候，张小草总是微笑着看着她，在张小草的眼里刘小樱是可爱又美丽的。
　　捞完火锅之后，他们折回到电影院，上楼，取票，进了放映厅。
　　电影的情节和画面张小草一点也没记住，他的心思只在刘小樱身上。张小草趁着递给刘小樱奶茶的机会握住了她的手，她没有太反抗，接下来张小草就放开胆子了，因为他们在网上说好了，见面之后只要让拉手，就说明他们可以进一步。于是张小草就摸到了刘小樱身上软软的肉。
　　观影结束之后，张小草示意刘小樱留下来，安排新内容。刘小樱盯着张小草的眼睛，脸上是清澈的笑容，只说了两个字：“下次。”张小草听到后先是一愣，而后就开车把刘小樱送到了她出租屋所在的楼下。
　　刘小樱下车之后，张小草藏不住心中的激动和喜悦，竟然笑了起来，因为以他以往的经验，刘小樱今天的表现，还有最后的答复，下一次是一定可以到手的。张小草因此心情大好，转手给刘小樱发了一个红包，然后一个转弯钻进了街道上的车流中，在一家他常去的酒吧门口停下了车，开始了饮酒和作乐，然后，比较晚了才回家去。
　　张小草在家门口，就遇见了上晚自习回来的胡小木，并且和胡小木发生了一点小矛盾，这个小矛盾在前面说过，是站在胡小木的那一边说的，在第3节处。
　　赵小花的忍耐是张小草预料之中的，所以张小草毫不掩饰他身上的酒气和晚归的事实，只不过，为了保住妻子的面子，他总是说单位的酒局、工作的需要；赵小花明知其中另有隐情，也故作不知，而接受张小草的撒谎，接受自己拥有完整和谐家庭的假象，随时有可能被戳穿的假象。
　　很快，张小草和刘小樱的第二次见面如约而至。第二次私会的时间是第一次私会一周以后。这个时间也就是胡小木从家里出走一周的时间。
　　这一次，张小草如愿以偿。张小草明白刘小樱的心思，虽然刘小樱没有明说，但是在张小草在他们聊天的字里行间能知道，刘小樱是为了感谢他，感谢他一直以来的陪伴和鼓励，感谢他帮她找的工作。
　　这一次，张小草虽然期待已久而如愿以偿，但是却出了个小意外。之所以说是意外，是因为照刘小樱的性格，以及她对他们两个关系的考虑，她不会有意做出这样的事。刘小樱是一个性格正直、三观端正的人，不会用这种阴暗的招数；她对他们关系的考虑是只做朋友。
　　这个小意外是，刘小樱的发卡丢在了张小草的车上，被赵小花发现了。这一次，赵小花发作了，这算是少有的、意外的发作。
　　若按照正常的情况，赵小花对于这样的小问题都是假装看不见的，忍一时也就过去了，毕竟她那么爱张小草，毕竟在她看来张小草的这种行为不是必须要撕破脸皮的大错误。但是，这一次这个小意外没有按照正常的轨迹走下去。
　　这一次的小意外扩大化，是赵小花那一方面起了短暂的变化。这个发卡被赵小花发现的那一天，早上，赵小花遇到了一件事，使她的心情变得极其糟糕。
　　事情是这样的，这天一大早，赵小花像以前大多数时候那样去买油饼，穿过菜市场的时候，听见了一个摊主对另外一个摊主问了这样一句话：“这就是老赵家的闺女吗？那个当年嫁给一个帅气农村小伙的姑娘？”听到这一句之后，赵小花心里咯噔一下，放慢了脚步，但是并没有停下来。赵小花虽然是在往前走着，但是因为速度慢，再加上现在时间很早，所以菜市场没什么人，没有什么噪音，所以她还是隐约听见了后面的话：“是啊！就是她！当年她结婚的事在这城里传得沸沸扬扬，讨论的不是婚礼的排场，而是男方到底是爱情还是爱钱……”
　　本来，这样的小小的议论在刚结婚的时候赵小花已经听惯了，已经习以为常了，已经见怪不怪了，但是，时隔多年，再次提起，她却不能接受了：
　　这些个人！就是吃饱了撑得！几百年前的事情都要翻出来说说！这是有多闲！这样的人！一辈子就只能守着个小菜摊！一辈子！
　　赵小花这样想着，还回头看了一眼那个问话的菜摊主，她这是要记住那个摊主的长相，好以后再不买他的菜了。当这个相貌从远远的地方映入她眼睛的时候，她发现她之前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原来，这个问话的摊主是新来的，他为了和周围的摊主打好关系，就积极闲聊，而赵小花路过的时候，他们刚好就在交谈这几句话。
　　一大早上的这个糟糕经历让赵小花心里难受了一天，在这样的情况下，她又在第二天一大早遭遇了汽车打不着火，然后让张小草开车送她，她拉开车门的时候又看见了那个发卡……
　　她并不是稳重的人，所以当场就发作了，她拿起那个东西就开始质问张小草。张小草摆着笑脸找借口，说是公司组织下乡帮扶贫困学生，买的慰问品，用他的车拉，有一个从箱子里漏出来掉车上了。赵小花不依不饶又争吵了几句，可是抬头一看两个孩子在，自己又要赶时间上班，就用了很大劲憋回去了。
　　这股劲一直憋了一整天，那个发卡也在她的兜里揣了一天，到了晚上，赵小花也没有回家吃饭，快十一点才回到家。张小草去她的单位接她也没接到。
　　赵小花之所以这么晚回家，有一个原因就是想到这个时候孩子已经睡了，吵闹可以避开孩子。她回到家以后就是对着张小草生气，但是因为脑子里没有什么想法，所以也并不想着怎么生气才能解决问题，只是一个劲儿吵闹、哭泣，她推搡张小草、咒骂张小草，她眼睛里的痛苦和委屈在燃烧，然后顺着脸颊往下流，她一边哭一边说：“你怎么可以这样！咱们的两个孩子都这么大了，就算你不顾我，也得想想孩子啊！”她是哭泣着说这些话，很明显还在有意压低声音。
　　张小草对她的话无动于衷，还大发雷霆，这也是意外的大发雷霆，因为以往，他总是陪着笑脸狡辩或者认错：“是吗？你以为我愿意这样吗？你以为我没有想过孩子吗？啊哈哈哈！畜生！都是牲口！全都是猪狗不如的东西……”他这样一连串骂着，持续了好一会儿，他因为用力太猛而唾沫横飞，弹到了赵小花的脸上。
　　赵小花有点被吓住了，她一下子来不及想这样的音量有没有吵醒孩子和邻居的危险，她看着张小草的脸，虽然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反而就像他很有理一样，但是她隔着一层东西隐约感觉到，做那样的事情他的心里也并没有真正的快乐，他之所以这样做，核心原因并不是她的丑陋，也不是她不够温柔，而是还有其他。这激发了赵小花的同情心，她的情绪因此平复了一些，但是这绝不至于让她就此原谅他，因为她太爱他了，此时，赵小花对张小草的同情心和爱两种感情在她的身体里打架。想到这些，赵小花就顺着想到了她对他的爱、体贴、忠诚，又想到他对她的出卖、伤害、欺骗，又伤心得哭了起来。这一次赵小花没有大声咒骂，而只是沉默着哭，眼泪像连串的珠子一样从脸颊上簌簌落下，掉在光滑坚硬的抛光面地板上，溅开了一个好看的放射状湿渍，因为这一颗颗眼泪分量很足。突然，赵小花把那发卡用尽力气摔在地板上，又跳过去用双脚用力去跺它，情急之下，她跳过去的时候打了个趔趄差点摔倒，他看着，也没有明显的举动，第一脚，那个发卡就变得稀碎了，她又跺了一脚，显然这是多余的，这非但没有释放她的愤怒、委屈和怨恨，反而惩罚了自己，发卡的钢丝弹簧戳进了她的鞋底，并把它戳穿，扎进了她脚底的皮肉里，其实第一脚就已经扎进鞋底了只不过没有扎到脚底，再加上她情急没有觉察，所以第二脚的时候扎进脚还比较深。疼痛让赵小花坐在了地上，但是张小草依然无动于衷，她回头去看他，张小草还是不动，她说：“你……”眼睛里的绝望和痛苦无以复加。
　　这一次，张小草行动了，他站起来，扶着她上了车，朝就近的诊所开去。
　　张小草的这个行动，并不是因为赵小花眼睛里的光震慑了他，也并不是他良心发现同情她、念及旧情想温暖她，而是，他知道，是时候该收场了，这是这些年来他们之间形成的默契——一是闹归闹，适可而止；二是吵闹甚至撕打是两个人的事，所以外人在场的时候要保持夫妻恩爱。这种默契之所以能够达成，在赵小花这一方面，是她太爱张小草了，所以她愿意忍受，她要的爱是虚荣的表面，她要在人前告诉大家他是她的人，他们关系很和谐、彼此很恩爱、她很幸福。在赵小花的世界里，只要她拥有了这些，拥有了幸福，拥有了爱。当然，这是虽然是最重要的，却不是全部，另外，她更多是向往他帅气的脸庞、胖瘦均匀的身体、高高的身材，总之一句话，她更在乎他的姿色；第三层，她才是希望张小草打心眼里疼她、爱她。在她的习惯里，如果迫不得已，后两个都可以不要，但是第三个一定要。
　　张小草和赵小花去了诊所，这诊所就在他家附近，医生跟他们夫妻也熟悉，在他眼里，他们夫妻感情一直还不错。医生也是被和谐的表象给蒙住了。医生处理伤口的时候，张小草坐在赵小花身旁，眼神温柔而关切。当医生告诉张小草根据个人情况可以自己选择是否去医院打破伤风针的时候，他说我们现在就去打。医生露出了欣慰的微笑，毫无疑问，医生认为这丈夫很合格。而事实是，上了车，张小草说现在太晚了，医院医生已经下班了，所以他们调头回家了。
　　这个家庭在外人看来还是一团和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