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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你听说过咏星阁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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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李炎这里已经没有别的线索,顾恒安便问封煜:“去另一家看看?”
“可以。”封煜微微颌首。
倒是紧跟着封煜的朱子睿,有点摸不清节奏。
感觉两位师兄之间,似乎多了点……默契?
“那个轩辕派的腿脚真利索,这就回去报信了。”顾恒安觑了一眼巷陌消失得极快的身影。
“随他,我们不用管。”封煜看上去不甚在意。
这第二户人家可比刚才的李家有钱多了,光这三进三出的院子就能将人绕晕。
院子的男主人此刻还在外头经营生意,接待的活全都交给了管家和小厮。
他们就这样一直被引到后院才停下。
“这里是?”朱子睿眼瞅着从富丽堂皇的厅堂,绕过堂屋的后侧,再穿过也算别致的后廊,一直到这么个冷清地界,一下子还没适应过来。
眼前的屋子虽不至于破落,但就算和李炎家那处比,也稍显朴素了些,尤其是身处在这么一座大别院中,甚至它隔壁不远就是柴房了。
“这是后院,”管家陪着笑脸,丝毫不觉着哪里不妥,抬手示意前方:“这边是赵姬的屋子。”
“赵姬是老爷的小妾,她不是本地人,早年逃难来了西边,因着有乐艺在咏星阁挂过牌子,被老爷一眼相中买了一下来。”管家解释道。
“不过后来生了孩子之后,就搬过来住了。”管家没细说此处的原因,不过这跟他们查案并没有太大相干。
“孩子大前天失踪之后,这赵姬就有些不清醒了,望各位仙长见谅。”管家掀开门帘请他们进屋,里头一股冲人的药味扑鼻而来,顾恒安忍不住摒住呼吸,扭头一看,这屋里竟没有一扇窗户透风。
靠在床边怀里抱着团小绵被的便是赵姬,此刻她正披头散发地低声哄着那团被子,时不时还配合着什么咿咿呀呀地笑,继续一些旁人看不懂的奇怪动作,丝毫注意不到屋里进来的其他人。
封煜和顾恒安面面相觑,这人显然已经疯了。
身后的门帘再次被推开,一个脸上覆了半块红斑的姑娘正垂头进来,另一手还端了药碗。
她一见着管家立刻将头低得更深,喊完人就缩到赵姬身边,像只鹌鹑似的。
“小黄来得正好,”管家指着进来的姑娘同他们介绍,“这是从咏星阁开始就跟在赵姬身边伺候的丫头,不值几个钱老爷就一并买下了,除了赵姬也没人要她。正好赵姬的事没人比她更了解的了,几位仙长有什么话问她就行,我这手头上还有几件要紧的事要忙,您几位若是还有什么需要,随时差遣下人知会我一声就行。”
管家这一走,小黄才算是松了口气,卸下一半防备,得了允诺方才先将煮好的药喂给赵姬喝下,服侍她躺下休息。
一旁,顾恒安默默地走到门边,将门帘卷起,用墙上拴着的钩子别好,这屋内才算进了风,气味也好些。
封煜等小黄做完这一切,才问道:“赵姬的孩子是什么时候失踪的?”
“回仙长的话,是在大前天夜里。”
“你也在场?”
“奴婢是下人,按规矩只能同其他下人一起睡在杂役房。屋里只有姑娘和小主子,再没旁的伺候的人了。”
“那你是几时回的杂役房?”
“辰时左右。”小黄想了想,又补充道:“半岁的小孩都贪睡,吃饱了哄哄很容易就困了,只是夜里也容易醒,姑娘就衣不解带地照料着。”
“前后门可有被破坏过?”
“正门夜里头也有家仆守着,后门虽然离得近,但平日没人走,连上面的锁都生着锈。至于姑娘屋里的门,你们也都看到了。”木门年久失修,并不牢固也没有什么防护,顶多一个卷帘也是用来搪风的。莫说妖物,人都拦不住。
旁边的顾恒安忍不住发问:“你家姑娘都嫁人了,怎么还叫姑娘。”
小黄咬着唇格外倔强:“姑娘就是姑娘。”
朱子睿推了推顾恒安,他每次都偏题偏得厉害,不知道是不是难得下山的缘故,尽瞎凑热闹。
顾恒安扒拉开他的手,比出一根手指:“别闹,我就再问一个。”
“你们丢了孩子就没人管吗?”顾恒安搞不明白既是大前天丢的,怎么拖到现在。
小黄神色复杂:“开始只以为是牙子所为,报了官的。衙门来查了,没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反而衙门的人进进出出,让老爷的面子无光,故也只来了那一日。后来听说还清缴了个犯过事的牙行,也同样没有发现。为了避免恐慌,镇里挂了告示提醒人晚上闭紧门户,谨防贼人出没。”
即是妖物所为,衙门管人间事,自然查不出什么。
“你家老爷也不管?”这次问话的是封煜了。
“院里的孩子光是男丁少说就有五六个,姑娘的孩子还未满月,在其中是最不起眼的,打落地到现在也就见过老爷两面,一次是出生,一次是被撵到这后院。夫人今年流掉一个孩子后请人做法,法师说是我家姑娘的孩子克了她的孩子,没被赶出去已经是老爷大发慈悲了。”小黄到底还是个孩子,嘴上说着仁至义尽的话,眼底却藏着诉不尽的怨怼。
“你家姑娘,现在还能说话吗?”事发当时只有赵姬一人在场,光问小黄怕是不够。
“我试试。”小黄在床边喊了赵姬好几声,她家姑娘仍只是死死掐着小棉被不撒手,嘴里呢喃着孩子的乳名。
“不行。”小黄为难地看着他们几人。
封煜见赵姬瞳孔涣散,心知确实已经无法从她那里问出什么来了。
“夜里你家姑娘房里可有哭喊、尖叫声,或者其他异动?你家姑娘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没有的,杂役房离这就隔了个柴房,但凡动静大些我们也能听见。”
“第二日我过来的时候门开着,姑娘就晕倒在床边,”小黄犹豫了一下才继续道,“请的大夫说没中什么迷药,是直接吓晕过去的。”
“醒来之后也没说啥?”朱子睿问道。
“看见人就尖叫,然后到处去找小主子。我们劝她的时候,她就自己找了这块小棉被一直抱着,还不准旁人碰,谁碰她就咬谁。”
“这……”是疯的不得再疯了。
“谁身上带了清心丸?”封煜回头问他们几人。
可事出匆忙,清心丸这种东西又没什么大用,朱子睿几人自然没装在身上。
倒是顾恒安,想起自己的储物戒里刚塞进去的不少丹药,接连掏出几样来问封煜哪种好使。
封煜只挑了他要的,倒是把朱子睿他们勾得十分艳羡,还非得一个个装作矜持地别开眼去,生怕自己把持不住。
那可是大师兄顾恒安,他们平时也没少说他闲话,所以现在谁也不好意思凑上去搞关系、讨丹药。
“给你家姑娘服下,或能缓解些症状。”封煜将它递给小黄。
“谢谢仙长。”小黄知道仙家东西不比寻常物,接过后连忙倒了杯水,哄着她家姑娘吃了。
见她家姑娘面色好转,嘴里也不再呢喃什么乳名,反而昏昏欲睡的样子,小黄才渐渐放下心来。
与此同时,她也变得忐忑不安、犹豫不决。
“其实,我那晚有听见过奇怪的响动。”小黄半低着头捏住自己衣裳边角用力地搓着,粗糙的指头泛着红,“一开始我以为是谁家又拉牛车路过把我弄醒了,后来就听到一声小孩哭。”
她突然抬眼,脸上的半块红斑十分明显,接着郑重地重复:“就一声,真的就很小的一声。”随后就又不肯看封煜了。
“我以为是姑娘哄好了,又或者,小孩子哭本就正常,何况只有一声。”这还是她听惯了小儿哭啼才分辨得出。杂役院的其他人白日里都要干许多糙活,晚上自然也睡得更香,很多时候打雷也不见得能醒。
小黄找了许多借口给自己,可又像是完全说服不了自己,豆大的眼泪接连掉落,又被她很快抹去。
再然后,她擦干净脸平静地同他们讲,多的再没有什么她知道的了。
封煜对小黄突然改口,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临走的时候多问了一句:“你家小主子的衣服那天晾了么?”
“姑娘能分到的布料不多,小主子的衣服本就没几件,小孩子又容易尿,自然是日日勤洗勤晒。”
小黄目送几人离开后,回屋放下卷帘,挨着床边坐下,将脸靠在赵姬的手边上。她终于不在抓着那团小棉被,而是将手置于身侧安静地睡着。
“姑娘若是一开始就没怀那孩子,该多好啊!”小黄低低地叹,像是陷入了一场梦里。梦中她和姑娘尚在咏星阁,有钱的恶老爷还没来得及醉酒闹事,那个日日抚琴的姑娘更没有因为怀了孩子,就此变成赵姬。
“二师兄,那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啊。”
顾恒安都替朱子睿发愁,脑子不用要上锈的。
不过,封煜现下心中已经有了想法:“我们去找更夫。”
“更夫?”
顾恒安好心替他补充:“就是夜里巡逻,敲竹梆子的。”
这一来二去的,朱子睿和顾恒安迅速熟稔。原本对大师兄偏见导致的距离感早就抛之脑后。
“我知道了,小黄姑娘听见了动静,指不准更夫巡夜,更能瞧见什么。”想明白了的朱子睿豁然开朗。
“别高兴得太早,”顾恒安在大街上边走边晃着脑袋,故意逗他,“你怎么知道人家会像小黄姑娘一样,什么都告诉你呢?”
顾恒安正想回头欣赏一下朱子睿气包的表情,余光突然瞄见路边有个肉脯摊子,前前后后跑了这么许久,他不免有些馋了。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而且他打小的毛病,饿了不吃点啥,脑子通常就容易短路。
不过顾恒安没忘了冰缠丝那头的封煜,扯了他一下,小声问:“能等我买包小食吗?让他们先走,就捎带脚的事,我保证很快。”
封煜刚想训他胡闹,忽然听见“咕噜”一声,顾恒安遮着肚子不好意思地朝他笑笑。
“我带了辟谷丹。”
“啊?”顾恒安有些嫌弃,小声嘀咕道:“那个不好吃,又没什么味道。”
他之前吃了一粒,结果连点心都吃不下了。
“就通融一次?”顾恒安依然不死心,若是没有这该死的冰缠丝绊着,他哪里用得着求人。
封煜停住步伐。
“怎么了,二师兄?”朱子睿差点一头撞在封煜身上。
只见封煜很淡定地对他说:“你们先去找那更夫,我和你大师兄随后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