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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 29 章 定阳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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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落云宗下山一路走走停停到再定阳城,两个人只花了不到三天的时间。
但是一进城的时候,顾恒安还是发现了不一样的地方。
这倒不是指定阳城本身哪里有不对。市列珠玑,户盈罗绮,大抵太平盛世之下繁华的城镇都是差不多的样子。
“来这个地方的修士明显比其他城里多出一些。”顾恒安连着擦肩而过了两名修士,难免产生一些疑问,“这里不是离千仞门还有段距离?”
“他们不是千仞门的人,都是些低阶散修。”千仞门的人视剑如命,自己的佩剑连睡觉的时候都不会离身,且都随身带着具有宗派标志的剑穗。
就算随性如他们落云宗,每次出任务的时候只要离了自家地界,谢帅就算不穿那身叫人一眼便能辨认出来的衣服,也会在腰间挂上佩玉好让人知道他的身份。
而刚才那两人,这两样东西都没有。
“这么多散修都聚在这里作甚?”不光顾恒安,谢帅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也罢,先去买东西去。你知道人家姑娘可有什么喜好?我们总不能搁这瞎转悠。”整条街的店铺全都摆得琳琅满目,顾恒安只是扫过去一眼,便升起了退意。
谢帅想了想给出自己的意见:“我虽很少见过季姑娘,但季休那我去过,隔段时间墙上的字画便会换,被换下来的卷轴多到架子顶都快摆不下了。”
“季休?”又是一个顾恒安没听过的名字。
“不重要、不重要。”谢帅摆手,侧身避过面前凸出来的摊子:“你只需要知道他是个练剑的呆子,怎么可能欣赏得来这么高深的东西,而且肯空出放书的地儿去收着,那些定是他姐姐送给他的。”
“季长老还有个儿子?”顾恒安人地生疏,自然不可能一下子就绕明白其中的关系网。
眼见误解加深,谢帅忙解释道:“那倒不是,季休是季长老的徒弟,他和季风烟不是姐弟却胜似姐弟。”
“怪不得。”顾恒安好像有些明白了,“那我们不用看其他的了,直接去前面那家店吧。”
“啊,那是书画铺子,很贵的!”谢帅本来还想着去采买纸砚的地方,好看看有没有代售的会便宜些。
别看他经常出任务,但却是个存不住钱的,经常是刚发了饷,没几天又开始靠着辟谷丹不吃不喝度日了,幸亏他的辟谷丹全是自家产的,三师叔没找他要灵石。
“师弟你快些过来挑一幅,有看上眼的今日账全都算在我这。”
谢帅明显步履矫健了许多,进了书画铺眼神也不带飘忽了,带着全宗最知名的“小金库”出门买东西就是有底气。
“大师兄有看上的吗?”不过底气归底气,这种文人的细致东西到底不适合谢帅,他平日里跟着石破天舞刀弄枪习惯了,你让他比比哪把刀更锋利,他倒是更在行些。
这么小间屋子里摆那么多一戳就破的东西,反倒叫他生怕给人碰坏了。
当然,局促的也并非他一人。做掌柜的知道来了单大生意自是不会放过,热情地围着二人转,尤其照顾顾恒安。从头到尾他就没停下来歇息过,不是忙着介绍这幅画是出自哪位名家之手,便是详述那副字又有多少年历史。可惜,碰着个对此间人地不熟的徒费口舌。
说到最后人也没反应,掌柜只好干巴巴地夸顾恒安肩膀上的青鹧:“您这鸟长得好呀,一看就是市面上见不到的那种珍贵品相,轻盈灵巧,这要是开了口也定像百灵鸟一样好听。实不相瞒我店里还有一幅珍藏的百鸟朝凤图,要不拿给公子看看?”
青鹧鸟头一扭,细小的鸟爪吧嗒吧嗒地跳到顾恒安另一只肩膀,躲开那掌柜别有用意的恭维。
从入了城开始,它便开始了伪装。一只普通的小鸟在人界是不会开口说话的,否则会被架到火上烤成灰,这是谢帅的原话。
“不用了。”顾恒安指了幅山景图,觉着有几分三清峰的神韵在,“这幅就很好。”
“您可太有眼光了,这就给您包起来。公子再看看别的。”
顾恒安问着站了半天的谢帅:“可有喜欢的,让他一并包了。”
“大师兄帮我选吧,看画我不在行。”
顾恒安一眼扫过去,谢帅那边多是些神佛画像。虽说顾恒安上辈子最为熟知几种都不在里头,不过不难想象,时代不同,人们信仰的东西依旧大同小异。
“哎哟,公子,那边的画像都是当下时兴的,倒不如您到这边来看看字?”
时兴的另一个意思就是没有太久的历史,画得再美再像技巧再精湛却都卖不出天价,而且高价的神佛画像受众也大多都是些虔诚的信徒。那掌柜的也是见碟下菜,一看顾恒安这种身份打扮,便知道他很难有什么需要去拜求的。
不过一个书画铺就摆了这么多幅,不难看出确实买的人还挺多。只不过是人间一时繁盛,还是仅为此地特色,顾恒安便不得而知了。
顾恒安让谢帅挑了副最顺眼的字,结账之时见兜里掏出来的都是些灵石,这才忆起还没来得及找坊间的钱庄去兑。
做的买卖多了,那掌柜一眼便看出顾恒安的难处,笑呵呵道:“公子莫要担心,在我们定阳城灵石和钱币一般,都可以用来易物。”
连谢帅也探过头来:“稀奇!这我倒是头一次见。”
掌柜的做了单大生意,自然乐得眉开眼笑,话也忍不住多说了些:“那也是我们城主开明,不瞒您说,打我们定阳城过的修士多,想要在这里生活自然少不了花费,若还死守原先的老规矩,单是给商号里再添上几百人那也是不够忙活的。从城主下令准允灵石一并流通之后,这买卖也就跟着活起来了,咱这生意也好做许多,两边都省去了不少麻烦。”
“那确实不错。”顾恒安从掌柜手中接过包好的字画,寒暄两句后便装进储物戒中。
既然是修士遍地行走的定阳城,那他的储物戒混在其中用起来便也不算招眼了。
谢帅在一旁等候多时,靠在椅柜上早没了正形,倒不忘临行前特意问了:“掌柜的可知这定阳城哪处的酒最醇最香?”
“定阳的酒酿得的确好,可要说最醇最香,那你们得去西畔画舫了。别的不提,放眼整个定阳,没有一家的酒比得上他家的年份足。”
顾恒安轻笑一声谢过。
“谢帅你看,前面有个画糖人的!走,大师兄带你买糖吃,弥补一下你跟着四师叔一路上只有任务的遗憾。”
“明明是我带着你逛集市——”谢帅还没来得及叹完这一声,无奈顾恒安已经先一步蹿到摊子前,跟人家卖糖的老头比划起了样子。
他的那块糖画了只老虎。
顾恒安举着凝固的糖浆咬得“嘎嘣”一声脆响,忽而抬头望向远方。
“是我的错觉吗?我怎么好像听到了钟声。”
谢帅同样抬头眺望:“没错,我也听到了。”
路上,几个刚刚还在采买的人几乎是同时放下手中的篮子,双臂交叉于胸前,朝着同一个方向微微躬身俯首。
整整七下,那古朴又绵长的钟响才缓慢归于无声。
停下的行人也重新继续自己的活计。
画糖老头见两人全都一副茫然不解的模样,说道:“二位是初来定阳城吧,刚才响的是缘生寺的梵钟,说明有信徒入内参学了。”
谢帅问:“入一个人便要撞一次?那你们这里的钟声岂不是日日都要响个不停?”
“这位小公子您莫要开玩笑了,能入内参学的都曾是做过大法事的,或者是被神明指定的天选子,即便他们这样的,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得到机会,能让钟声为他们响一次的。你看方才街道上那些人,他们正是想借着寺院钟声消业障、祈福寿。这么难得的机会,若非我画着糖,刚才也是要起身拜一拜的。”
顾恒安这才明白过来,原来他们这儿信这个的人还颇多,看来也是很有群众基础了。
“原来是这样啊,我和弟弟两个人也都是头次来,增见识了。听这钟声,缘生寺应该离这不远吧。”
“是不远,可也在城外哩,沿着这条街,出了北门就能看见方向,好多人去的。”
老头画好最后一笔把糖人递给谢帅,顺带着多嘴一句:“公子要是想去,记得带些供奉,只有心诚的人,神明才能听见你的声音。”
他的声音苍老而又沙哑。
等顾恒安他们都走后,这人才撑起自己老迈的身躯,朝着刚才钟声响起的方向深深地献上自己迟来的鞠躬,长久不曾起身。
“大师兄,你不会真想去那什么寺庙吧,这种里头一般都是些道士和尚,没什么意思的。”
顾恒安自然知道他在急什么:“我就是好奇问问,自己家祖师爷都拜不过来了,我跑去人家寺里做什么。”
“前头带路,我跟着你走。”
谢帅一听这话,果断走在了最头尖。
可惜到了地方才知道,那艘有名的画舫要晚上才会来。两人只得又掉头回城里先定了间客栈,待到暮色西沉,悠悠白日染上深黑夜色,才重新回到此处。
别说,那足有两层楼高的巨型木质画舫,就静靠在江水之中,华盖用了琉璃顶,使得整艘画舫在月光下闪着一层微光,好不动人。连同那轻薄的灯影洒在江面,也给那抹恬静暗绿的江水硬是平添了几分妖娆色调。
若非丝竹之声不绝于耳,又有往来接送的船只,以船桨轻拨湖面,几乎都要让人误以为眼前是幅画卷。
谢帅接连几日都同那枯苗望雨,只盼着这一刻,临到了船前,却又不敢更近一步。
“发什么愣,别让人家等着。”船夫才刚折返回来,此刻靠了岸还没来得及将绳子系上揽桩。
谢帅堂堂一条汉子,如今却驻足一旁难得支支吾吾起来:“大师兄,那是红船。”
“红船?”顾恒安头次听闻这种说法,也是一愣。
“朱户、绿窗、半卷珠帘,上头还有女人在跳舞,不是师父说的红船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