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春归路》红延女

4、讨个名字

　　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客厅里，似乎无事可干。程铮现在关闭了心房，也不需要人造人提供任何陪伴的服务吧。
　　那个走廊尽头的房间，充满了无尽的神秘，直觉告诉他，它和程铮姐姐口中的“天遥”，有着莫大的关系。哪天，程铮外出的时候，不如就偷偷进去看个究竟吧？
　　正寻思着，脑中想起了阿尔法的声音：“#9920，请找一个有充电桩的地方，就近待机。今天是你的首次运行，尽管还有50%的电量，但我也建议你进入待机修复状态。”
　　好的，正好不用思考接下来需要完成什么，#9920很快找到了客厅里合适的地方，进入人造人产品泛滥的时代，所有公寓都设置了人造人专用的充电桩，方便人造人补充电能。
　　但是#9920似乎不太想像一个人造人一样，安静地、真着双眼，端坐在充电桩的边上，。他很快瞄准了边上的沙发，熟练地从侧腰部的端口撤出了电线，插入充电桩，然后躺入了柔软的沙发，就像人类的睡觉姿势，他枕着一只手臂，合上双眼并轻轻蜷缩起身体。
　　#9920进入了一个梦境，他梦见程铮在6点准时推开了家门，而自己，正穿着粉红格子的花边围裙，在厨房捣鼓着大餐。
　　“哥哥，你回来啦~”他开心地询问，“怎么样，今天方案汇报还顺利吗？有按照我教你的说嘛？领导喜不喜欢？”#9920一口气问了好几个问题，一脸期待。
　　“嗯，差点推不掉晚上的庆功宴。”程铮虽然一脸温柔的回答，一个答案，精简地把所有的疑惑都解开了，也许这就是工科男的回答方式吧。
　　“嗯，都没有亲亲！”#9920撅起了小嘴，凑上前要亲亲。
　　程铮放下手中的外套，道：“好！”
　　......
　　睡得迷迷糊糊，#9920不小心把电线扯到了。“嗯......”他嘟哝着换了一个姿势。惺忪的睡眼半开半闭，似乎看见眼前有个身影，“谁呀？”说罢又睡了过去。
　　......
　　早晨6点不到的样子，#9920就醒了，可能是因为昨晚待机的太早吧。他挣扎着从沙发上爬起来，然后伸了个懒腰，迷迷糊糊地走进厨房。工作的第一天，他准备按照程序设定的那样，为他的雇主做一顿丰盛的早饭。
　　程铮早上喜欢吃传统的中式早点，豆浆喜欢咸的，上面撒上油条切成的花，一碗拌面或者一屉小笼包。
　　“哎哟！”#9920正思考着早饭的选择，结果和一个结实的背脊装了个正着。
　　被撞的人转过头来看他，神色还是那么淡然。
　　“早，早啊，程铮。”#9920虽然不吃疼，但不知道为什么喊出了声，但非常迅速地，调整了自己的状态，回到了那个完美的智慧人造人。
　　程铮并不回答。
　　“早饭应该我来准备的。”#9920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我没想到你会起那么早。”
　　“已经做好了。”他波澜不惊地回答道。
　　“哦。”#9920手足无措地呆在原地，只见程铮已经端出了早点，破壁机器人做的豆浆，烹饪机器人做的小笼。
　　疑？这不是#9920爱吃的酸奶麦片吗？程铮面无表情地把盛满酸奶麦片的玻璃碗和勺子端到了#9920面前。
　　#9920咽了咽口水，心情分外愉悦，不假思索的拿起了勺子，舀了一勺，就势往嘴里送。他的雇主，居然知道自己喜欢吃什么！有点甜是怎么回事？#9920太高兴了，高兴到忘记了一件事情——人造人根本不需要吃东西。
　　在勺子即将送入口中的一刹那，#9920看见程铮的脸部终于有了些许情绪的表达，有些意外、有些不解又有些尴尬。
　　“你们人造人，不是不吃东西吗？”
　　“.......”#9920被他这么一说，立马撤回了手，太得意果然容易忘形，心里又有一丝疑惑，为什么我会想到要吃呢？
　　如果说，系统在出厂设置时，设定了#9920个性化的喜好，这无可厚非，但人造人根本没有能够处理食物的消化系统，#9920应该十分清楚。
　　等等！既然知道人造人不能吃食物，“那你为啥还端到我面前？”#9920脱口而出，说完又后悔了，怪自己不是一个矜持有礼的人造人。
　　“......”程铮自顾自喝着豆浆，“我打算自己吃点，但看见你很想要的样子。”
　　有吗？#9920，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小脸，他们人造人什么时候那么喜怒形于色了？
　　吃完早点，程铮收拾了自己，留下了备用钥匙，一言不发地就出门上班了。
　　#9920非常明白程铮的性格，独自收拾了碗筷，在空无一人的公寓里干起了买菜、洗衣、做饭的家务活。离开基地前的伦理认证师对他说过，陪伴型的人造人，可以是当地承担家务。除了以上原因，#9920是一厢情愿地想承担，其中的缘故可能他自己也说不上来。程铮回家后的反应，也在#9920的预估范围内，没有赞许也没有厌恶，就如同行星本该绕着自己的轨道旋转一样天经地义。
　　就这样相安无事地处了一个礼拜。这天，程铮带着工作回了家，饭后就在工作室埋头苦干了起来，新开发的系统服务于某领域的公共型人造人，虽然受众面小，但面向的群体都是专业技术级别相当高，一点小的bug可能都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因此需要反复实验和推敲。
　　#9920不忍心去打扰，每隔两个小时，进去端茶倒水，倒也插不上什么话。
　　没啥可说的，要说有的话，可能就是......他想向程铮讨个名字。
　　程铮和他的相处的一个礼拜，他俩的对话可能两只手能数过来。程铮也不会可以叫他，不叫人造人，也不叫#9920，连一声“喂”都轮不到。
　　#9920心底泛起一丝不甘，他也掂量的出自己在程铮心里到底是个什么角色，可是，没来由的，就是不愿被当作冷冰冰的非生命产品，被无差别的对待。
　　因为有些走神，他留在工作台前的时间，相比以往，长久了些。
　　“有事？”程铮有些不耐地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我......”
　　“有事就快说，优化版的方案DDL在今晚12点。”他催促道。
　　#9920有些不好意思，就着这股别扭劲儿，他无意识地搓起了衣角，“我......我想要个名字，不想叫#9920。”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程铮又看到了他搓衣角的样子，和那个自己心心念念却又离他而去的人，一模一样的动作。是大数据搞得鬼吗？就连天遥的小动作，他喜欢吃的食物都不放过？这样的陪伴，到底是为了安抚他空虚的心灵，还是为了时时刻刻提醒，自己深爱的那个人已经走了？而现在站在自己面前的，正是一个随他喜好而设置的代替品？
　　“可以吗？”#9920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用期待的眼神望着他。
　　“归露。”
　　#9920听到了一个词语，短短两个字，像一段有力的电流，撞进他的人造心脏中。眼睛不由自主的睁大，在空着快速聚焦，聚焦到他的雇主程铮身上，好似能投射出许多星星来。
　　“归巢的归，露水的露。”程铮低下头，不再言语。
　　归露脸上挂着笑容，心满意足地踏出了房间。
　　从现在起，#9920有了自己独特的名字，水的循环告诉我们，露水最终会回到大海，多么富有诗意又浪漫，而且寓意深远！他的雇主，果然是一个表面无趣但又深怀情趣的工科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