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一体双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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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上没有人人都不信的谎言，也没有一句谎言都不信或只相信谎言的人。
人有复杂千面，善意或者恶意的谎言种植于四季的土壤，并且生生不息。
放在几天前，她决计不会想到发生这种事情。
逼仄狭小的空间里，少年从背后将她紧紧抱在怀里，那只缠满绷带的手捂住她的嘴巴，但是却丝毫没有减少肌肤相亲的感觉，她只觉得热度源源不断地从他掌心传来。
耳边是他放得极轻的呼吸，吐息吹在她脖颈，令她想要偏头，却被死死按住。
“别动”，少年用几乎低不可闻的气声附耳说道，接着似乎是凝神听了下，补充一句，“他们很快就会离开。”
外面传来劈砍和砸东西的声音，俨然是一群手段恶劣的家伙们在搜寻着什么。
荧有个说不上好坏的毛病，就是越是危险便越是心态平和，此刻换了谁都想挣扎一下，可她直觉背后之人并无恶意，反倒躺平了。
是的，你没看错，这真的是一本和平的校园文。
至于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局面，还得从几天前说起。
校园文里经常会有转校生的情节，ta会成为一位重要的主人公，然后和同伴们展开一系列的故事。
所以，发生在这里也不意外。
“荧，醒醒。”
有人用笔戳了戳少女的后背，她从黑沉的梦里醒来，揉揉眼睛，慢吞吞地坐起身来。
讲台上老师满是无奈地看了她一眼：“新同学，你坐到那个刚刚睡醒的女生旁边。”
“好的，老师。”少年弯了弯亮红色的眼眸，含笑向她走来。
白色的头发挑染一缕红发，像是枫叶落入雪中，看人时眼尾微微下垂，因而显得格外温柔可亲，是个宛如清风朗月般的少年。
她掀起眼皮瞅了一眼，总觉得有点熟悉，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下课后，普通科的学生装作不经意般地路过特殊科的教室，交换着自认隐秘的窃窃私语像是春天的飞絮一样散开，也飘入她的耳中。
“他好可爱！”
“感觉温柔又帅气呜呜，下课后我们去要他的联系方式吧。”
“这样一来是不是就能凑齐f4了？”
若这个世界是一本小说，那必然是最普通寻常的那种。
里面的主角们有着不合常理的五颜六色的头发和眼睛，那些发光体们出现总是带有奇怪的团体性质，追光者们也常会用“f4”这样的称呼暗自给他们封号。
某天出现突如其来的转学生，然后再引发一段满是青春回忆的伤痛文学。
想到这里，她绷不住笑出声，引得旁边的少年看了她一眼。
他很友好地对她打了招呼，笑容温柔如同三月暖风拂面：“我是枫原万叶，来自稻妻。”
她点点头道：“我叫荧。你为什么突然转到我们学校？”
少年面容柔和，看上去极具亲和力，任谁见了都会觉得他是个乖巧听话的好学生。
他笑容不变，目光在少女的面容上停留一瞬：“没什么特别的，一些私人原因，仅此而已。”
原本的故事也该仅此而已，可是有些东西总是无巧不成书的。
荧这几天一直能遇到只白色的小猫。
第一次遇见它时，它正趴在枫树上，像是一团雪轻盈地落在枝头，但纤细的树枝似乎随时都有断裂的危险，可是它却浑然不觉般悠闲慵懒。
她把遮阳伞收好，三下五除二爬上去，小心翼翼地伸手道：“乖猫猫，这里很危险，跟我下去好吗？”
少女的眼眸非常纯粹，仿佛一切事物都会在这玻璃一样的镜面里无所遁形。
小猫亮红的眼眸眨了眨，极具人性化一样似乎流露出惊讶的色彩。
然后她就顶着一只白色小猫溜下了树。
难得遇到这么听话还不怕人的猫，把它放下来的时候她没忍住，狠狠地从头到脚撸了一遍，皮毛顺滑柔软，耳朵尖尖还会一动一动的，它脖子上的紫色铃铛被弄得叮铃作响。
小猫喵喵叫着，用尾巴圈住她的手腕，似乎正颇为无奈地阻止人类两脚兽的继续蹂躏。
“乖猫猫，要是你无处可去，就跟我回家吧，好不好。”
小猫歪头打量了下她，舔了舔她的手，却没有答应的迹象。
她也并没有固执，把遮阳伞撑开放在它旁边，笑眯眯地捡起一片枫叶，半开玩笑地放在小猫的头顶：“下次见，乖猫猫。”
此后荧时常能看见它，它似乎也有灵性一样准时出现，然后乖乖被她抱在怀里撸。
不过今天是个意外——她比往常早来了十分钟。
“你们有什么事吗？”她平静地开口，校服穿得规规矩矩，手里提着盒草莓牛奶，俨然一副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好学生架势。
但是生活在和平无害世界里的好学生，被一群凶神恶煞的人围堵在树下会这么反应淡定吗？
娇小的金发少女面对恶徒们神色未动分毫，谁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来的底气，反倒叫人不敢动作了。
“老大，符咒用完了，最后的线索指向她，我们……”
为首的人捏了捏眉心，从个柔弱的小姑娘身上真的能找到他们要的东西吗，他感到怀疑，但还是恶声恶气地开口道：“喂，小姑娘，你有没有见过一个叫枫原万叶的小子……”
他的话音还未落下，一时风起叶动，他们不由得抬手遮面，再看时少女已经没了踪影。
“追！”
于是，时间回到了现在，这个名为枫原万叶的少年带走了她，并且一同躲到了烂尾楼的某个角落。
待到那群人走后，少年毫不费力地把她抱了出来。
她没说让他放手，反而很淡定地拆开酸奶喝了起来。
她看见对方挑了眉，也没主动把她放下来的意思，不由得直截了当地开口道：“你犯事儿了？坦白从宽，老实交代。”
少年笑了起来，笑容比初见时真切三分，抬手将她放下，解下校服外套给她披上：“何以见得？”
那当然是——她早在初见时的熟悉感里察觉异样，特意调查了一番。
她吸了一口酸奶，平静开口：“不巧，我与北斗姐有几分交情，听说她那儿最近收留了一个少年，想必就是你吧。不过如今看来，你的来意和目的都很有问题。”
今天他出现的时机太过巧合，而对方指名道姓地质问于她。
被显然是稻妻流派的人千里迢迢地追踪至此，对方在蒙德和璃月的地界如此大张旗鼓地想要找到他，想必背后也隐藏着同等重量的秘密。
不过，这都是主角该操心的事情，她一个小小配角倒也不必过度关心：“我今天可是被你波及了。如果你能自己好好解决，不伤及他人，今天的事情我就当没发生过，就这样。”
“你不好奇吗？”他的笑容浅淡下去，不笑的时候竟然带了几分凌冽。
“好奇心害死猫，你没听说过吗？”
他似乎被噎了一下，那种冰冷的样子一秒破功，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反而单手抵住下巴，垂目笑了起来，眼尾在眯起时上挑，倒是显出几分蔫坏儿的味道来。
“可是我突然很想告诉你了，共犯小姐。”
“……？”
“我有一个朋友，因为他所坚守的道而死，我带着他的遗愿离开稻妻，那些人为了他的遗物而一直追杀我，仅此而已。”他诚实道。
她敏锐分辨出他平静表面下潜藏着的哀恸，心知他所言不假，在思绪涌动时无意识中将酸奶盒捏紧，黏稠的液体滴落在指间。
“你今天怎么带了这个？”少年目光滑落，突然问道。
“……喂猫。”
少年看了她几秒，在她掏出纸巾前握住了她的手腕，舌尖轻轻一卷，湿热的触感在她皮肤上一掠而过，笑道：“挺甜的，多谢款待。”
“不客气。”她下意识回嘴，然后感觉手腕被人轻轻咬了一下，不痛却存在感强烈。
她的头脑空白片刻，连想说的话也忘了大半，略感麻木地被他仔细擦干净手，送回了家。
“你怎么这个表情，谁欺负你了？”空一脸狐疑。
“被猫咬了。”她抬手叹息。
空拉住她的手，翻来覆去地看，压根找不出半点伤来，更觉得古怪。
他越来越看不懂自己的妹妹了。
不过，世界上本来就没有人能够完全看透另外一个人。
少女笑容浅了下去。
这个世界这是一本校园文，而她只是一个局外人。
也正是因为她是一个局外人，所以能看到的东西更多。
之后，他们照常上学，维持着不远不近的同学关系，似乎那时危机与对峙就是一场白日梦而已。
她百无聊赖地抱着猫咪，独自坐在天台上。秋风瑟瑟，冻红枫林一片，远远望去真如冰冷的火海。
她捏着小猫的耳朵，冷不防突然开口：“有时候，我真觉得你像一个人。”
耳朵在掌心动了动，它睁开了眼睛。
“哈哈”，少女笑得很开心，“因为你是天底下最乖最可爱的小猫咪嘛。”
“不过，也该到分别的时候了”，她放下小猫，站起身将手插进口袋，语气淡了下来，“走吧，走远点。”
小猫歪头看着，没有动身。
也许就是那么几秒钟吧，它看见少女容色冷淡，金色的眼睛像是无机质的玻璃珠，不做出任何表情的时候，你很难感觉到她像是一个活人。
然后，它看着她被一箭穿心。
再度醒来的时候，她发觉自己靠在万叶肩头。
他们正身处一个可能是牢房之类的地方，仅有微光可勉强视物。
她想把贴脸颊旁边的头发弄开，结果发现自己被捆得结结实实，动弹不得。
“万叶，你能动吗？头发……”她叹了口气，忍不住开口。
少年用一种复杂的眼神打量着她，而对面的少女依然一副无害可人的模样。
他将脸凑近她，用牙齿一点点将金发咬开，吐息暧昧，鬓发厮磨，宛如情人交颈。
她没有躲，但是微笑的面具产生一丝龟裂。
他的嘴唇贴在她耳边，轻声道：“合作吗，共犯小姐。”
她的心跳瞬间加快，感觉血液都要开始沸腾。
“打情骂俏的话，还得看你们有没有命活”，门被人粗暴地推开，刺目的灯光骤然亮起，“把知道的都说出来，可以给你们留个全尸。”
一群人凶神恶煞地走了进来，丝毫不用怀疑，如果他们不配合的话，将要遭受何等的非人折磨。
他们看着少女低下头，神情被刘海挡住，还以为她是吓傻了，便把矛头指向了少年。
少年神色轻松，甚至微笑着开口：“我知道你们想要什么，不过我想大概并不会如你所愿。”
“你小子说什么……”身边小弟举起拳头便要打过去。
拳风在少年面前止住，不能再前进分毫。
“你在搞什么？”旁边人身处后方看不见，诧异地问道。
那人想要开口说点什么，却恐惧得发不出声音。
只不过，他恐惧的对象不是这个笑眯眯面对威胁的少年，而是他身边终于抬起头的少女。
第一次见她时，只觉得她十分好拿捏，是那种只要口头威胁便会颤抖着把实情全部讲出来的软弱家伙。
于是，他们策划了绑架，用术法将她弄晕，又捉住了少年，到时候拿小情人作把柄，不愁问不出东西来。
可是，现在到底是为什么……！
少女只是轻轻抬手，结结实实的绳结像是纸片一样碎开，她在众人惊讶且不可思议的目光里，站起身一拳打在他胸口。
她分明起手平平，似乎只是个轻飘飘的棉花拳头。
可在寂静里，人们仿佛能够听见骨骼碎裂、让人头皮发麻的脆响。那人瞬间倒飞出去，将坚硬的墙壁砸出深坑。
整个房间里面，所有人的眼神都发生了变化。
任谁看到个小奶猫一样随手就能掐死的家伙，一拳就能让个身强体壮的大汉半死不活，都会惊吓得怀疑人生吧。
“谁让你们动我的人了。”少女语气平平，却让这几个原本气势汹汹的家伙倒退半步。
她金色的瞳孔一点点镀上宛如血色的光辉，神情冰冷，不辨喜怒。
唯一还能保持些许镇定的大概是地上还被绑着的少年。
他的听力很好，所以也能听见少女剧烈的心跳声，血液循环也同时加快，可那不是羞涩，不为恐惧，而是渴望杀戮的欲望。
“恶魔……你是恶魔！”有人惶恐地尖叫起来，下一秒便被一脚踢得不省人事。
“我不喜欢听到这个词。”她冷淡地开口，歪头看向他们。
双星降世，金发金眼的少女，周身浓烈得可怕的负面诅咒，那不就是……预言里的恶魔之子。
有人转身欲逃，门却无风自关，怎么也打不开。
背后少女像是恶鬼，冷冰冰地开口：“把知道的都说出来，可以给你们留个全尸。”
句子分毫不差，可是对象却戏剧性地两极逆转。
少女坐在椅子上，几个人像是待宰的羔羊一样挨个跪在她脚边。
她敛目半低着头，光线半明半昧地打在少女娇美的脸上，但此刻却无人再敢轻视于她。
这个世界只是谎言的综合体。
这个世界是一本校园文，只不过是她对自己的心理暗示。
她是世界上最疯狂的骗子，将自己的心也一同骗下。
预言是什么？
如同俄狄浦斯的宿命，悚然又可怖的结局早就被洋洋自得的预言家写就，然后为了摆脱命运而亲手将自己送上死路，又或者是主人公无知无觉地走向既定的结局？
她才不要。
没有什么能够阻挡得了她的愿望——过上普通而平凡的生活。
她将自己一分为二，一半站在光明，一半隐匿黑暗，去粉碎阻挡她的一切。
从第一天见到万叶，见到这群人起，她便知道有些事并不简单。
万叶身上带着来自幽冥鬼蜮的气息，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这种味道，可是却又不完全相同。
他们用的正是搜寻幽冥之力的法术，原本世间便没有几人身上能够拥有这种力量，而她不巧偏偏就是世界上最浓郁的那个。
所以术法找到了她，但同样也引出了他。
他们两人相互猜忌，相互利用，却也相互许诺。
“我一直很奇怪，为什么这几年幽冥之物越来越频繁的出现”，她的校服有轻微的褶皱，于是漫不经心地随手整理着，“直到万叶告诉我，有钥匙可以打开幽冥鬼蜮的大门。他带着钥匙逃离稻妻，为的就是不让它被有心人利用。”
“你们不停地寻找钥匙持有者的下落，想必也被你们得手过几次。我被它们追杀那么多次，总该向你们讨点利息不是？”她轻飘飘地瞟一眼他们，“所以，你们的幕后指使者是谁？不说的话……”
“不说的话，把手脚砍下来如何？”白发的少年温柔地开口，完全和形象不符合的残忍话语吓得底下人不停哆嗦。
艹，这两个人看上去都是一捏就死的软柿子，原来都是黑心芝麻汤圆。
荧偏头看一眼他，表情像是在说“你好变态”。
少年不以为意地笑笑，接过了问话的工作。
他们在暮色来临前离开，倒是没有赶尽杀绝，反而让他们滚回去带了个“战书”。
少女对着玻璃橱窗仔仔细细地检查身上是否有不该出现的“异常”，可在旁人眼中却像是个爱美的小姑娘在男朋友旁边想要保持自己的完美姿态，引得不少路人的善意微笑。
“话说，那个钥匙长什么样子？”她将发绳系好，偏头看他。
万叶看了她片刻，掌心一摊，一枚紫色的铃铛滑落，叮铃作响。
她也没多感兴趣地瞄了眼，收回视线：“乖猫猫要收好自己的猫铃铛哦。”
少年的眉眼弯起：“某个人似乎说过，要是它无处可去，就跟她回家。”
“诶，是吗？有这回事？”
少年笑得更愉悦，从饰品摊上捡起一个铃铛挂饰，小心翼翼地别到她的衣领。
“好吧，那是我说的。”
她定定看了他几秒，他坦然接受审视。
“猫猫，坏！”
他失笑，意有所指地重复：“嗯，猫猫，坏。”
两人并肩走回归途。
一个是如今幽冥鬼蜮的守门人之一，一个是深陷诅咒的恶魔之子。
不过，也就到此为止。
毕竟，我们的小猫咪们拼尽一切想要维护的，仅是这一本平凡普通的校园文罢了。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一体双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