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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你好,小奇 ...


  •   周谆默没有送过什么像样的礼物给及葶蕴。交往两年,印象最深的就是第一次她生日的时候,用AE剪辑了一个表白视频,男主角在画面里双手用食指划了个心,加上流光特效后融汇成一个亮盈盈的粉色心形泡泡,手一推扑向屏幕而来,然后又飞进来一辆跑车、一摞摞钞票,男主角全部接在怀里,向前做出蹲步呈上的样子,旁边漂浮着几个字“献给我最爱的小蕴”。按当时她的评价说“俗气满满、实实在在”。再后来他们在一起一周年的纪念日,那会子热映的电影角色大白非常受欢迎,他就用工作室的树脂材料,在3D打印机上打了个5寸的大白送给她。那时她刚了解他的家庭情况,理解创业不易,收到这样的礼物时仍然表现得很开心,因为是他亲手做的,觉得很用心。

      这一次及葶蕴有了种被欺骗的感受,虽然说活动上送的围巾质量还不错,但是这个顺水推舟的礼物带了点蒙混过关的意思,何况她从来未在这些方面对他有过太高的要求,起码的诚心诚意才是她看中的。“我就这么不值得被认真对待吗?”及葶蕴在心中反问自己,她认真地回想了这两年间两个人相处的记忆,对彼此的感情分量开始有了质疑。他们朝夕相处的时光并不多,更寻常的状态是一起思索怎样靠近理想和未来,他们习惯在共同进步中相互贡献着自己的能量,为对方的才华称赞,互相鼓励、相互温暖,两个人虽是恋人却更加像一对战友,心中都有一个想要成为的模样,都沉醉于往前冲的状态。倘若他们终有一天都成为了想像中的自己,不晓得是否还会彼此吸引呢?

      对周谆默来说,家庭的困窘使得他从小就不敢对别人有过多的奢望,不管是对谁,首先都会去顺应别人的要求,因为只有在被别人态度友好地善待时,他才能够感受到被尊重。及葶蕴本来就是个有各种主意的人,不管是深思酌虑还是突发奇想,周谆默从不参与意见,只会顺着她,默默配合。都说恋爱会让女人变得智商为零,敏感脆弱,及葶蕴在他那里却没能变得小鸟依人,而是成长得越来越独当一面起来。

      大巴车把他们放在了一个偏远的废旧工厂,大铁门上面是用油漆写上的繁体字,要从右往左读:浣市萃丛毛巾厂。

      早上这场戏描写的是工厂面临停产压力,最后一次给工人发工资的场景,曾经在厂里明争艳、暗较劲的两个老厂花排在领工资的长队中,最后一次的针锋相对。

      及葶蕴一行人被剧务遣去道具车那里换戏服,六七十年代的服装没有什么好看可言,肥大的车间蓝衬衫,绷臀的灰工装裤,不合码的平底皮鞋。换好衣服的及葶蕴顺手给自己绑了个马尾,倒是很像个能干的大姑娘。

      群演们被安插在会计科室门口,排成等着领工资的长队。及葶蕴和几个年轻姑娘站在中间靠前的地方,再前面是几个眼熟的龙套特邀,两个主演紧挨着插站在他们中间。前后左右四个摄像机位,紧抓着这条队伍。

      一声action后,两个老厂花开始了她们的“语言艺术”。

      “呵,怎么还好意思来领钱” 穿淡黄上衣,扣子一直扣到领口的瘦妇人向肩后斜过轻瞟一眼,口中冷不丁地飘出一句。

      身裹着红底大白花旗袍的风韵女人从她背后立马侧出身来,站到她肩侧方,扬起下巴怒眼瞪出道:“你这话什么意思,我怎么不能来了?”

      “厂子做败了,老崔不来,你倒是有脸来领钱,怎么?还想指望你这勾搭人的把戏多混弄点回去?”

      “你说什么狗屁!我怎么不能领了?厂子做不下去那是大环境的问题,你出门去看看,咱们市里的轻工厂有几个不受局势影响,能给你发到最后一笔工资就烧香拜奶奶吧,在这里冲我瞎嚷嚷什么?!”大白花旗袍右手掐腰指向对方鼻子,气势凶凶地反击道。

      “呵,这里谁不知道是你用了什么猫脚子功夫勾搭上了崔厂长让他娶了你,咱厂子效益才一年不如一年,想当初哪年不被评为先进单位,也不知道你是罐了什么妖魔子鬼迷汤,好端端的厂长成天心不在焉,迷迷糊糊,哪还知道管理啦。”淡黄上衣转过身来直面大花旗袍,颧骨的肌肉上挑,仅用一侧的嘴角说话,开口便是一副嫉恨如恶的模样。

      “哟,我怎么听起来是你在嫉妒我呢?怎么?觉得技不如人啦?也是,就算你使劲浑身骚气,我们家老崔也从来没看过你一眼,哈哈哈。呵是,我们家老崔迷迷糊糊,还不是因为要救这个厂,天天得跟那些关系打交道,白天夜里灌着酒坛子,你不心疼我还心疼咧!别不知好歹!”大白花旗袍溜着眼珠子,红彤彤的嘴唇仿佛打了油蜡一般,强大的爆破力震得旁边的人不自觉地让出了“三分地”来。

      及葶蕴在心里分析了一下对白,是个三角恋关系,看样子这两位年轻的时候曾是情敌,一个本分守矩,一个略有风情,因同时喜欢上了厂长而相互不对付。这串对骂一口气要拍4次,每次演员都必须对着4个不同的机位演一遍。来来回回拍摄一上午,演员的情绪逐渐地调动起来,台词一次比一次喊得高亮,整个楼道里有种鸡飞狗跳的感觉。第一次在正式的片场拍正式的剧,及葶蕴感受到和自己往常的那些小打小闹大径不同,一段台词要讲很多遍,还要会渐进情绪,捕捉镜头。想起在兴趣剧社拍的那些小段子,当真是蚂蚱尥蹶子-小踢蹬。

      转场屋内的戏份后,群演们被散了去,各自去找个有阳光照耀的地儿等下场戏。

      及葶蕴突然想起在朋友圈里看到妙姐的那个视频,好奇地问起来。

      “妙姐,之前你跟的那个剧组杀青了吗?”

      “你说的哪个剧组啊?”

      “就是有只小黑猫的那个”

      妙姐突然眼睛睁大,把脑袋凑得很近地说:“那个没良心的剧组啊,因为有个犯案恐吓的情节,导演让剧务想办法弄出真实感的悬疑氛围,结果那个人从农户家买了只黑猫回来,要抓拍中毒身亡的样子,就把它仍向墙上想摔晕了。可哪知道,猫的协调性那么好,一撒手就跳跑了,最后连哄带骗弄回来,找农户要了点农药,直接灌下给毒死了。我刚巧是连跟了两天剧组,头一天还看到刚带回来的小黑猫活泼乱跳的,有个小帅哥演员还在喂他火腿肠。后天一早过来就看到猫死了,歪着脑袋躺在地上,夜里的戏没有我,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都是听旁边的群演们说的。”

      “是导演授意还是意外事件呢?”及葶蕴想起岩博然在视频里质问的态度。

      “他们在网上都声称是意外事件,说是猫本身就有病,因为天气太冷冻死了。但我看那只猫肥嘟嘟圆滚滚的,一看就是家里养得很好,不像是带病的。而且后来那个男演员还和剧务吵了一架,就是我拍的那段,帅哥很生气,蹲在死掉的小猫旁边冲剧务发火,后来自己把它用布袋包走了,听说是找地儿给埋了。”

      “那应该是其他人不知情的情况下”

      “也许吧,反正影响挺不好的,这戏因为这事中途停拍了好几天,还没上映口碑就垫底了,可惜了那么多人付出的精力。”妙姐轻叹一声,也为自己感到运背,毕竟这次自己在里头是个有一句正经台词的路人甲。

      及葶蕴也觉得很惋惜,深知打造作品需要许多人的共同努力,但为了情节效果谄害生命,就背离了艺术作品本身正向传达的价值初衷,再完美的作品都不应该用牺牲任何生命的形式去锻造。

      早上岩博然从助理那里得到消息,跟他对手戏的演员因为档期的临时调整没有办法到片场。导演只得把他们今天要拍摄的内容延后,通知相关演员调整时间。这样就意外多出一天休息时间,岩博然把准备好的随身物品又重新从背包里拿出来一一归位,对着洗手台的镜子随意拨乱下头发,盖上黑色鸭舌帽,低低地压到眼睛处,蒙上口罩,接着偷偷从货梯下去到酒店的地下停车库,悄么溜地由小道跑了出去。

      古装剧《江上离》取景地在无锡,这里离太湖特别近,早就听闻其百里旖旎的湖光山色和美味绝伦的湖鲜盛宴。岩博然出来后立刻找到就近的客运站,迫不及待地上了苏州专线,一路帽子压着脸,眼睛躲在帽檐下偷偷瞄着车窗外的风景。也不怪,已经窝在剧组快一个月了,除了片场和酒店,见得最多的就是马路上立着太湖风景区方向的路标牌。

      车子一路前驶,沿途上经过很多特色风景区的广告牌,一波一波涌进眼睛里,才使得他发现自己似乎并不太清楚本次行动的目的地,左右环顾间,目标锁定坐在自己身边正翻阅旅游宣传册的淡定小弟。于是用手捂触着眼鼻,半遮半掩地轻声问道:“嗳?请问赏太湖,到哪个景区更好看?”

      淡定小弟推了推眼镜,并没有抬眼看他,淡淡地回答:“漫山岛。”

      “啊哦……漫山岛?有什么特别吗?”

      “人少”淡定小弟平静地吐出两个字。

      这两个字稳稳击中岩博然,现在还能有什么地方比“人少”这个特色更吸引他呢?

      “……哦好……谢谢”显然碰见的是个比自己还酷帅的Boy,岩博然表示感谢后便不再打扰。

      下车之前,司机建议去漫山岛的乘客们前往北村码头乘轮渡,因为通往小岛每天只有一趟往返轮渡。同车的几个人下来后却商量着去南码头租快艇,那样只需要10分钟左右就可以抵岛,还能保证下午顺利的返城。他们拼来凑去才3个人,为了少均摊点船费,这伙人聚头商量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拉上了举止有点“鬼祟”的岩博然。

      冬天在湖面上乘快艇,相信此刻艇里的每个人都在为这个决定而后悔,呼呼的凉风刮得脸连带两侧的耳朵都红彤发抖,只有艇尾的小马达不怕冻似的嘟哒哒哒地卖着力,天空中不时传来“我饿,我饿”的鸟叫声。驾驶员介绍说那些是从西伯利亚飞来过冬的红嘴鸥,平日里喜欢盘旋在半空中,一遇见渔船就成群地冲下去吃游客泼洒的鸟食。穿上救生衣的几个人缩在艇仓里,仰头看着鸟,领子前的两条系带呼啦啦地肆意飘扬,除了岩博然有顶帽子的保护,其他人的脑袋都在享受着朔风的“狂野马杀鸡”。

      “还是你有先见知名呐,小老弟”旁边顶着一头肆虐的大哥呆然地看着岩博然说道。

      “先前还觉得你打扮得奇怪咧,现在看来是我们太无知”另一边的大兄弟颤着苹果肌羡慕地说。

      岩博然“嘿嘿”出声一笑,不予解释。他知道此刻口罩下肯定已经嘴唇发紫、面目缭乱,就算帽子扯掉,口罩摘了,这批直男也未必认得自己。看着湖面波光粼粼,心想这一行来之不易,总得留下点深刻的体验,索性将帽子口罩一摘,任凭压平的头发瞬间飞起,掏出裤兜里的手机迎着阳光自拍起来。刚想再说话的两个人立马又收起嘴,默不作声地盯望着他。

      抵达小岛果然只要十分钟,只不过经历了这短短的十分钟后,每个人都仿佛换了种气质。

      上岛就看见“漫山岛欢迎您”的立柱木牌,上头还画了两只蹲着迎宾的小青蛙。漫山岛是太湖上唯一一座没有被开发的原生态小岛,岛上南北两丘对峙,东西成州,州中有湖,两丘之间被人工小堤坝所连接,远远可以望见对面独立于丘顶的信号塔。小岛不大,村落稀稀疏疏坐落着,待他们走上一段发现竟然连一个小卖铺都没有。

      岩博然心身轻松,悠哉地踢起小路上的石子,抬手顺了顺乱糟糟的头发,扬起脸朝向四面的环湖深吸一口“清氧”,重新戴好帽子,好奇地到处瞧着。其间路过一些墙面斑驳的老平房,因岛上的气候湿润多雨,那些房子在阳光照不到的犄角旮旯处爬满了绿色的苔藓,虽是青瓦白墙,但檐阴处的水印历经风霜后成了难以清抹的碳灰色,在远山近湖的背景下显现出破漏又苍翠的年代感。抬眼看向脚下行走着的小径前方,一串长长的地笼顺着小径曲线排开,一位中年妇女正坐在那里修补着破损的地笼,穿针引线,熟络有序。她的身后是一片池塘,几只大白鸭子平静地游过,发现有生人过来,转头换个方向扑腾了几下。

      “好似桃花源一般”岩博然身在其中,周遭的幽然静怡让他不禁感叹。

      大姐看到有游客过来,起身笑嘻嘻地欢迎:“冬天来这里的都是不怕冷的哦”

      “谁说不怕冷,耳朵都快冻掉啦”走在前头的大哥憨笑地说着。

      “哈哈哈,村口第一户是我们家铺子,赶紧跟我过去喝口热茶吧”大姐热情招呼他们。

      旁边这位看起来三十出头的大哥,拍上岩博然的肩膀,对他说:“小兄弟一起吧,怪冷的天,先去暖暖身子再说”

      岩博然点点头跟在后面,大姐往后一看,瞅见了这个清瘦高挑的男孩子,皮肤很白,鼻头微红,淡粉的嘴唇冻得有点泛紫,帽子压着看不到眼睛,但她确定肯定是个模样漂亮的小伙子,然不自觉地拢了拢自己两鬓的头发别到耳后,朝后面喊了一声:“小伙子都跟上啊”,然后带着他们往自己家的干货铺子走去。

      到了门口,岩博然揣起兜八字站着,抬头看向店铺的门匾。这时一只小黑狗叼着半掌大的鱼干从屋里跑了出来,见出口被一群人堵着,呆愣一会儿,瞄见了个缝,瞬间从岩博然的□□飞快地窜了出去。

      “哇哦~什么这是?\" 岩博然瞳孔欲出,被吓得跳脚,灵活闪躲的模样活脱可爱,惹得大伙哈哈大笑。

      大姐走近过来拍拍他的手臂安慰道:“小伙子不怕啊,家里的狗不咬人的,没什么规矩,饿了就钻屋里偷鱼吃。”

      他礼貌性地冲她摆手说着“没事没事“,这时她才仔细看清楚这个身形俊朗的大男孩,目光触及到他的眼睛时不禁愣了几秒神。

      岩博然的眼角尖锐、沟壑细长,眼尾舒展流畅,眼睛不大却通透明亮,总是让人感觉是湿湿的,仿佛浸在一汪深不见底的湖水之中,微风轻吹湖水就随着波澜溢出。微张时冷峻凌厉,聚焦时又炽热似火、流光如金。而平日里看人却是淡淡的,可一旦发现什么有趣的事物,立马又瞪成萌萌的小鱼眼,活像个未经事的孩子。

      “这小兄弟长得真好啊,哎呀,我在岛上还没见过长这么俊的男孩子”大姐大为惊喜地夸赞。

      其他人也齐刷刷地看过来,岩博然不好意思地躲开众人的视线,不自然地将微红的脸转向一边。

      铺子面积不大,挨着门口向里面整齐地排放着一箩箩晒干的腌货,最外头的就是享誉盛名的湖鲜三白“白鱼、银鱼、白虾”,依次还有花鲢、梅鲚、黄鱆皮等等这些传统手工腌制的咸干湖鲜。

      岩博然好奇地走过去,挨个瞧了瞧。老板娘从内屋端来了热水,边沏茶边给大家一一介绍,她把茶水递上后,见岩博然从箩筐里捏起一只干虾凑近鼻子,于是热切地问他:“你闻闻鲜不鲜?”岩博然伸着鼻子认真地闻了闻,竖起大拇指给了好评。

      “这些可都是咱们太湖有名的特产,大家来了自然得带些回去尝尝鲜。”老板娘开话把生意张罗起来。

      几位大哥毫不客气地这指那点的下单,老板娘麻利地抓称装袋,只有岩博然站在旁边如视无睹,自顾地喝着茶。太湖的鲜货固然诱人,可惜这是个厨房小白,若是这些能直接生吃,他倒是不介意当充饥粮,饿的时候舔一舔。

      “嗳?小兄弟,也来点呗,错过了咱们的湖鲜三白,你这趟可真是白来了!” 大姐留意到悠哉看热闹的岩博然。

      “呃……我不太会做”他尴尬地挠挠头。

      “哎呀,这个太简单啦,这个白鱼拿回去用温水泡4个小时,放锅里上冷水蒸20分钟就行了”大姐不余遗力地推荐着,边说边提起东西塞到他手里,“还有这个白虾,煮汤的时候抓一把放进去,那个提鲜哦。银鱼做法更容易啦,蒸蛋的时候放蛋浆里,3分钟搞定!”

      “啊……这个……” 岩博然支支吾吾,怀里手里已经被塞满了鲜货,到底是喝了人家的茶,盛意难却,于是就随大家买了一堆湖鲜。

      正在这时,门口进来一个模样淳厚、体型结实的男人,提着渔网快步走进来,看见桌台上有茶水直接端起来一饮而尽。

      “这是我当家的,老李。今天天气好,正打算去湖上捕点鱼虾呢。”大姐介绍着。

      原来这位是老板,岩博然盯着那人手里的渔网,很是感兴趣。想到接下来自己在《江上离》的戏里有个一叶扁舟独自垂钓的情节,他倒是挺想提前去船上感受下。

      “可以带我去看看吗?我还没见过湖上怎么捕鱼呢”岩博然请问道。

      “可以呀,当家的你要不带他去瞧瞧,挨中午回来刚好可以带上捕来的水货,到太湖酒家搞顿湖鲜宴给他们尝尝。”老板娘交代着。

      “行!那你跟我来”老李带着他穿过店厅来到后院。

      院子里横穿着几条长绳,掉绑着一排排咸鱼悠哉地晾晒着。老李来到一角处,提起两个塑料桶递给他。

      “这是鱼桶,待会我们到湖上收网捕捞会用到,你先拿着”

      “噢,好的”岩博然听话地接过。

      老李从晾衣绳上收起两条连体的胶皮裤子,自行套上,转身递过来一套,让岩博然换上,然后细数着没落下什么工具,便领着他往外走。这时从角落里飘出一处微弱的“喵呜”声,岩博然倏然停在门口处回头望了望,并没发觉什么,怀疑自己听错了,转身继续跟上,两人去了码头。

      停在岸边的都是大渔船,他们乘的是自家小型的钢壳渔船,长约10米,宽约2米,12匹马力。

      “第一次坐这样的船吧,你就坐这里,不容易晕船。”老李将靠背椅放在了靠近船头的位置,让岩博然坐下。待他坐稳后,老李来到了船尾,掌舵开船。随着渐次响起的马达轰鸣,渔船出港了。

      岩博然老老实实地坐着,虽然并不晕船,但是若是他一人飘在湖上,也免不了会害怕紧张。

      “从什么时候开始打鱼的?”他好奇地问。

      “从爷爷的爷爷那辈就开始喽”老李熟练地掌着舵,回答着年轻人的话。

      “咱们的船好像比岸边停的那些小了很多,有什么不同嘛?”岩博然对这湖上的一切都觉着新鲜。

      老李笑着说:“大船啊需要多人作业,捕鱼量大,一出去就得一整天。小渔船更方便些,而且用它来载鱼,现在也足够了”。

      渔船离码头越来越远,老李加足了马力向湖中央开去。小船在湖面上颠簸驰骋,浪花铺面而来,有几分凉意。岩博然起身找到平衡后来到他旁边,心无旁骛地观赏湖光山色,不一会儿却见湖面上出现了各种红绿旗子。

      老李告诉他说:“这是自家撒网的信号,昨儿下午四五点的时候撒的网,今天主要是去收网”。在这片水域,老李共撒了11张网。

      此时,马达的声音渐渐轻了下来,老李从湖中抽出一杆旗,开始收网,他动作娴熟,很快第一网收成露出了水面,打捞出来的“战利品”,除了两三条鲫鱼外,还有若干条梅鲚鱼套在网上,活蹦乱跳的。

      岩博然见后赶忙过来帮忙,合力把鱼网拉回到船上。

      老李指向湖面,认真教导:“小伙子你看,这水面上漂浮的异物要先用这个网兜清除干净,不然咱们拉网的时候容易勾破了渔网。”

      岩博然点点头,抄起船上的长杆网兜一点点将湖面上的水葫芦、水花生等植物捞了出来。

      “拉网时,在鱼塘水面的前二分之一范围内要缓慢前行,拉网至塘面的后半部分时要迅速收网、起网,以减少鱼的碰网损伤。咱们两人两边拖的时候用力要一致,速度要匀速,不要时快时慢,这样鱼儿才不容易逃脱”

      “嗯,记住了。”岩博然认真地点着头。

      在师傅的教导下,收网拉鱼的配合逐渐熟络起来,波光翻涌的湖水里热闹非凡,一拉二拖,岩博然听其口令奋力站起,网底的大鱼可能知道他们即将离开水面,所以争先恐后的跃出水面,那场面看得人感觉很刺激,很兴奋。无数的鱼儿在渐渐收拢的网里熠熠生辉,吸引到成群的红嘴鸥围着渔网上下翻飞,贴水啄食,企图尽情的饱餐一顿。拖上船板上的鱼虾银光粼粼,毫无保留地闪烁在渔人们的眼睛里。

      “你看,这是桥斗鱼。它对水质要求极高,好几年没见到了。咱们真是幸运啊,它竟然今天又出现了。”李师傅激动地拿着刚捞到的鱼儿,向年轻人介绍着。

      “这是大银鱼、白鲢、梅鲚鱼、青鱼、草鱼”老李抽起身后的桶一一分拣起来。

      岩博然脸上闪动着晶莹,神情兴奋,胸腔起伏,许久未曾感受到的快意涌上了头。

      渔船在湖中央转着圈,接下来他们动作更加娴熟,不到40分钟,所有的网就一一被拉回到船上,对于这次的“战绩”老李喜出望外,“对我们来说,能在太湖里打到桂鱼、白鱼就是开心的事,小兄弟你很不错!头一回出船就这么给力,能看得出你自有天生而来的好运气。”

      “天生而来的好运气?”这么迷信的么?岩博然不以为意。

      “对渔人来说,运气可是至关重要的。每个人天生所带的灵气不同,与水的缘分也就不一样。你可别不信,你这头一回出船,咱们就捞到了桥斗鱼,你可知道它已经在太湖多年绝迹了,这是个多幸运的事儿,说明你也是个有灵气贵运的人,以后事业定会风生水起。”老李认真地对他说道,一番话坚定得不像彩虹屁。

      “哈哈哈,好哇,借你吉言啦”岩博然大笑,两颊的沟壑处被精致有型的唇瓣拉开成了个可爱的括弧。

      他们满载而归,船慢慢驶进码头时,老板娘和协同的一行人已经在那里等候了。船一靠岸,一伙人就过来帮忙收理捕获的鲜鱼。

      “呀!桥斗鱼!”大姐眼睁得老大,惊呼道。

      “是呀,李师傅说我们今天特别幸运”岩博然掩饰不住笑意,欢乐地说道。

      “小伙子,捕到了这绝迹已久的桥斗鱼就是捕到了接二连三的好运气”大姐眸子晶亮,深深瞅着这个灵气万分的男孩子。

      “嗯,我听李师傅说了,相信今年咱们这儿必定挂帆风顺,满载而归。”这么美好的寓意,谁不会欣然接受呢。

      大伙高高兴兴地分拣运完鱼获,在旁边池子里撩清水洗着手臂。大姐这边提着小桶过来,满满全是拣出来的小鱼小虾。

      “咦?这么小的鱼虾做什么用?”好奇宝宝又开问了。

      “咱家的大猫前不久下了崽儿,这些留给她补营养,下奶用。”大姐满脸笑意地解释说。

      怪不得在门口听到的喵喵叫,原来是养了猫啊。岩博然心里瞬间柔软,一米八二的大小伙子竟对这种小萌物从来是无法自拔的。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见到它们了,紧紧跟在大姐后头快步往回走。

      偷鱼的小黑狗回来了,乖坐在坡处那里高高地望着归来的他们,挺直身板端正得像个掌事的一家之主一样。

      “嘿!boy,你叫什么名字?”岩博然显然身心已经完全放开,走上去摸过狗脑袋,跟它打着招呼。

      “过来,将军”大姐唤了一声,小狗立马屁颠屁颠地跟随其后。

      “呵!将军啊,果然狗如其名。” 岩博然点头肯定。

      到了门口,李师傅却直接领着他们去了边上的太湖酒家,带上了精挑细选的鱼获,准备找大厨师加工一桌湖鲜宴。

      酒家是个两层小楼,下层是前台招待处,通往后院住宿区。上层是主餐厅,三面玻璃围窗,透过窗便是无际的太湖风光。

      挨近中午,餐厅里还没有别的客人,想来是因为淡季的原因。他们挑了个正中央的位置坐下,老板跟来摆上桌一簸箕橘子,老李随他去了后厨交代料理。没避严的窗缝中钻进一丝丝带着湖水味道的凉风,像是刻意提醒他们面前可是不容忽视的绮丽风景,大家不约而同地往外望去。

      岩博然走到窗子前,远眺前方,目光舒展淡然。近见翻涌的湖水如丝绸上的细纹,悠然移动。仰望天空,几片云在低视湖心,另有一片天,在水面徘徊。他喜欢这种暗涌下的平静,冬季的清冷夹着微风湿湿凉凉的寒意,心底无论如何焦灼在这样的湿度里都能够愈发沉静,轻易就将娱乐圈的飞扬浮躁隔离在外,更透彻清醒地提醒着自己是谁。

      忽而,脚下传来了一团柔软,绵绵暖暖地试探。

      岩博然垂眼下去,一只灰白毛绒缩耳的小东西正歪着脑袋一个劲儿地贴他的裤腿。

      “啊哈,小猫崽子?”岩博然目光惊喜,俯下身来,笑容倏然温暖如光,一把拢住想要撤离的小家伙。

      小东西脑袋一缩,两只小耳朵背成机翼,身子被他钳在掌心翻过来,白白鼓鼓的圆肚皮暴露出来,尾巴激灵地左右摇摆,蹄子不情愿地挣扎着往上蹬。

      “嘿!小猫咪,从哪里来哒?”岩博然审问道,一边将它缓缓放在蜷曲下来的双腿上。

      小猫儿颤颤巍巍地站立,尾巴翘得直直高高的,仰着脑袋嗅过来,睁着两只圆圆溜溜的眼睛仔细地瞧着这人的眉眼。

      这猫儿大概只有1个月,身体只比岩博然的巴掌大了一点点。灰白相间的条纹盖在脊背上,逐步嵌入脑门至两颊,额心至鼻头到嘴巴及两腮处渐成纯白色。眼睛是淡绿色的,蓝膜还未褪尽,内眼角上还挂着浅浅的泪痕。

      “哪来的小猫呀?”众人纷纷望过去。

      “恐怕又是隔壁李师傅家的猫崽子,满月了到处乱跑” 在一旁的服务员阿姨凑过来说。

      岩博然抚摸着小猫头,鼻头靠上去亲近。瘦高的个子缩成一团,凌厉的眼睛里现在尽是温柔,阳光轻盈地蒙在他们的身上,笼罩出无尽的和熙。旁人看得入了神,直到两盘前菜上了桌,才缓回来,开口喊大伙开饭。

      岩博然放下猫咪,回到桌前,热气腾腾的湖鲜次第上桌,大伙迫不及待地抓起筷子。老板过来一一介绍,哪些是太湖独有的特色,哪些是地道的原汁原味的烹饪做法。岩博然洗耳恭听,眼珠却时不时地跟随小猫的行动。

      小猫咪在地板上一别一拐地向前走,左右摇摆的屁屁骄傲地翘起,嘴巴上几根“天线”捕捉着各种信号,带领粉色的鼻头到处嗅着。路过一侧的桌角下,一筐刚摘下不久的橘子散发着惹眼的光芒,好奇宝宝果不其然地凑了上去。鼻头还未贴上,就被刺激到炸毛起飞,踉踉跄跄地往后退。

      这一幕让紧盯动态的岩博然失声笑出来,“原来小猫怕橘子呀”。

      “你喜欢猫呀?”老李起身给大家斟饮料,笑着瞧向他。

      “嗯,太可爱了”

      “这是老幺,家里头还有3只呢,刚巧一个月了,到处乱跑”

      果真是李师傅家的猫崽子。

      “噢,就是大姐说的那个,它叫什么名字?”岩博然从凳子上俯下身,曲卷手指召唤它。

      小猫咪摇摇摆摆地跑过来,脑袋抬也不抬就去触吻他的手指。

      “啥?名字?”李师傅被问得一愣,心想着不是所有猫都叫“咪咪”?

      手指被舔得酥酥痒痒,岩博然翻手架起它的两只前臂,举过胸前,目光直视道:“既然你这么好奇,就叫你小奇吧!颜值这么高,叫罗纳尔多·贝多拉芬·奇,怎么样?”

      相见皆是缘,李师傅见他这么喜欢,便大方开口道:“小伙子,你要喜欢它就带回家吧,我们也正准备把猫崽子们送各家领养呢”。

      啊,领养吗?他怎会不想,可是艺人这种居无定所的职业,要怎么照顾小动物呢。上扬的表情突然垂下来,小奇被放回了地面。

      老李不明所以,端愣着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

      “呵呵,它已经断奶了,不费事,挺好养的”老李连忙补充说。

      岩博然遗憾地抬起身,重新拾起桌上的筷子。

      “我是怕工作太忙,没时间照顾它”

      “那不碍事,猫耐得住寂寞,只要留好食粮,自己也能好好的,不放心再找个女朋友帮你养嘛”老李开口劝导。

      “让大姐帮你介绍一个”旁边的大哥调侃道,一桌人哈哈大笑。

      岩博然歪嘴笑着填进去一口鱼肉,果然满嘴鲜香,不禁叹赞。

      餐毕,一行人就着太湖风光攀谈着,有个做贸易的大哥发起了名片,到了岩博然这里问起他:“兄弟你是做什么的?”

      “我啊,街头卖艺的”他欲盖弥彰地回答。

      大哥自以为懂地“哦”了一长音,想了想说“搞创意活动的是吧? 那在推什么商品呢?”

      “口红,想不想合作?”他欠欠皮皮地抛问,等待对方的反应。

      这答案惹得大哥不禁把目光投向岩博然的嘴唇,精致饱满的唇呈露出原本的粉色,饱餐一顿后愈显滋润。大哥喉间滚动,移除目光镇定说道:“嗯……很适合你,我们是做食品的,有机会咱们可以合作啊”,递上名片。

      准备再回李师傅家,一行人挨个下楼。岩博然走在最后,房间里乱逛的小奇扭头发现后连忙跟上去,跳起来一把抱住他的小腿肚,瞬间又机警跳开藏到一边去暗中观察。岩博然扭头找到瞳孔骤然放大的小奇,这时它又跳跃出来给他小腿一个结实的拥抱。

      岩博来眉头一紧,无可奈何地轻笑,心中像是被牵住了魂。

      “既然这样舍不得我,就跟我走吧!”他一把抓起小奇抱在怀中,不管其他,扶平毛发控制在胸口。

      老李瞧见,大笑道:“哈哈,缘分啊,小崽子你就乖乖跟他走吧”。

      说来奇怪,小奇紧紧地缠在岩博然怀里,竟乖巧地贴起了脑袋。

      它——罗纳尔多·贝多拉芬·奇,注定成了他的猫。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七章 你好,小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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