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见银河》九月时五

4、第四章

　　当天晚上她们宿舍和对门宿舍一起约了去酒吧玩，赵银河心情不好，蒙着被子睡大觉。

　　她跟苗苗就是在那天认识的，苗苗是对门宿舍唯一一个没去的“留守儿童”，正好又在拿外卖的时候把门关上钥匙忘了……

　　于是只能可怜兮兮的拎着一碗米线敲开赵银河寝室的门：“美女，我能在你们寝室凑合一晚吗？等我室友明天回来我就能开门了。”

　　“来呗。”赵银河很大方的收留她挤了一晚上，然后两个人的友谊突飞猛进。

　　她人生中第一次化妆是苗苗教的，第一只口红也是苗苗送的，她还记得是一个国产的牌子，叫美什么黛，是很显气色的胭脂红。

　　苗苗知道很多物美价廉的地方，带着她吃烤串，喝啤酒，逛夜市，钻小巷子找到很划算的店，她很会砍价，运动鞋可以打对折，叫价八十的袖衫能砍到三十五拿下。

　　赵银河终于有了自己在学校里的朋友。

　　偶尔回校时，看到隔壁电影学院的美女穿着性感的连衣裙，拎着logo显眼到无法忽略的包包，坐上骚包的黄色跑车一骑绝尘。

　　赵银河：“哇哦！”

　　苗苗：“啧啧。”

　　两人边走边唠：“我想暴富。”

　　“我也想。”

　　“我们创业吧？”

　　“怎么创，五块钱买个碗，往路边一跪，开始白手起家？”

　　*

　　不久后，赵银河琐碎而平淡的校园生活发生了一点改变，这点改变就此扭转了她人生的方向。

　　她接到一个陌生电话，对方自称：“赵小姐您好，我是宋禹泽先生的秘书，宋先生想邀您一起吃顿便饭，不知您最近有时间吗？”

　　他没有一丝犹豫，直接就叫她赵小姐，笃定这个号码一定是她的，那想必，他们掌握的关于她的消息，也绝不仅限于一个号码。

　　宋禹泽，这个名字她怎么会不知道，前几天才受邀出席颁奖礼的那位特别嘉宾，声名远扬的房地产巨鳄海盛集团的太子爷。

　　但她保有戒心：“你是骗子吗？”

　　她好像听到那边有一声轻笑，随后电话被另一个人接起：“赵小姐，戒备心很强嘛。”

　　电话对面的声音很好听，温沉内敛，缓缓而叙，虽平静，却有一种与生俱来的自信和把握。

　　她还没有蠢到天真无邪的地步。

　　于是问：“请问是有什么事吗？”

　　对面笑：“有重要的事，想请你吃个饭，赏脸吗？”

　　宋禹泽订的地方是一家隐蔽的私人餐厅，偏中式，装修典雅，服务生都穿着玲珑有致的绣花旗袍。

　　一块巨大的盘木楼梯通往二楼，一路顺延插着斜枝花卉，有淡淡轻烟漂浮，如临仙境。

　　服务生小姐引着赵银河前往二楼，宋先生订的雅座“云水间”中。

　　赵银河还算一个有点自知之明的女人，她知道自己的优点在哪里，不足又在哪里。

　　即便穿着牛仔裤，背着帆布包在这样高端的地方用餐，她也丝毫没有自卑畏缩，相反，表现的落落大方，进退有度，因为她是客人。

　　客人是被邀请的，又不要她花一分钱，所以不需要局促不安。

　　她的表现令宋先生满意，果然他还是喜欢稍有一些文化的女人，腹有诗书气自华，比起酒肉朋友介绍给他的那些俗不可耐的花瓶，还是这样的女人经看。

　　那天颁奖时，他就注意到这个女学生，不为别的，她实在很漂亮，清冷如高山雪松般的气质，乌黑的长发揽在一侧，身骨挺拔，眉眼却妩媚，穿着素色裙子，不施一点脂粉。

　　如未经雕琢的璞玉一般，包裹在灯光与暗影间，一半描金绘色，一半沉溺黑暗，令人过目不忘。

　　颁奖礼后学校还精心准备了节目，其中有一场朗诵，节选了六个国家的经典话剧段落，是外国语学院准备的，这位赵小姐负责念白。

　　她念德语是如此好听，虽然这种语言并不那么容易说的好听，但她音色是温柔的，沉缓的，一词一句念的极清楚，语调温暖而坚定，像听了一段来自森林中沐浴阳光的童话般，使人沉醉其中。

　　彼时宋先生坐在台下第一排的位置，看着舞台昏暗处纤细的身影。

　　他想，嗓子好听的女人，叫什么都好听。

　　于是他吩咐秘书打听来这位赵小姐的联系方式，同时还了解了一些关于她的其他信息。

　　当他知道她年轻，貌美，未曾交过男友，家境普通，校外打工这些信息时，他预料拿下她应该不会太难。

　　如果是个娇生惯养的富家小姐大约还需要花时间和精力哄一哄，但这种女孩，没有什么社会阅历，没有情感经历，也没有什么底气，很容易动摇。

　　果不其然，第一次就邀出来了。

　　菜上齐后，宋先生问她喝点什么：“茶水，还是红酒？”

　　“白开水，谢谢。”

　　赵银河很直接的问他：“您说有重要的事要跟我说，请问是什么，是关于奖学金的吗？”

　　宋先生勾起唇角，不动声色的灌了口清酒，原来在她心里重要的事就是奖学金。

　　他故意不答，将一盘鱼转到她面前，顾左右而言他：“这家的松鼠鳜鱼很不错，尝尝。”

　　他也是拿捏女人心的老手，第一次见面断然做不出动手夹菜这种事，会显得太轻浮。

　　他尽量不靠近赵银河，甚至连座位都隔开几个，形成一个安全距离，言行举止都是如此的彬彬有礼，没有丝毫不妥和逾矩，也没有表现出任何恶劣的念头。

　　涉世未深的女孩子，很容易误解，这是个体贴礼貌的好男人，尊重女性，没有花花肠子，再激动些的，很轻易就沦陷在这些信手拈来的把戏中。

　　可惜赵银河是个不喜欢探究的人，她无暇通过这些举止判断这个人到底人品如何，只是急着问自己飞走的钱：“难道获奖学生里有人被举报了？是不是要重新评选？”

　　“并不是这个原因，”宋先生微笑着解释：“我邀请你吃饭，和这些毫无关系，完全出自私人意愿。”

　　赵银河肉眼可见的失望了：“哦。”

　　宋先生无语凝噎，小姑娘实在阅历浅薄，难道他这条大鱼，还比不上区区三万块的奖学金吗？

　　他接着说：“在颁奖礼上，我对赵小姐一见如故，很想认识你一下。”

　　他笑着问：“还不知道你全名叫什么？”

　　这副面孔，真像一只钓鱼的老狐狸，他怎么会不知道她的全名。

　　她很单纯的回答：“赵银河，疑是银河落九天的银河。”

　　“很有氛围感的名字，像一个古代的美人。”他说：“我喜欢。”

　　他给她介绍一盘从未见过的菜，茶水浇上去可以冒青烟。

　　赵银河蹙眉，觉得有点古怪。

　　宋先生笑了，一来一回，他已经发现这个女孩子不适合试探性的，循序渐进的方式。

　　于是他直接问：“赵小姐，请问现在单身吗？”

　　她回：“什么意思，要给我介绍对象？”

　　“也可以这么理解，”他夹了一块鲜笋，细嚼慢咽：“我正缺一个女伴。”

　　他又道：“如果赵小姐愿意的话，我会承担你之后所有的学费，生活费，每年再给你一笔额外的费用。”

　　一旁的卷云案几上恰好摆放了装饰所用的笔墨纸砚，一弯翠色松竹遮蔽住女孩垂下的半张脸。

　　宋先生从笔架上取了一支毛笔，舔墨，翻过赵银河的手掌，轻轻写下一个数字，微笑着问：“你觉得如何？”

　　那不是小钱，如果按照现在毕业生的基本工资来算，大约等于她未来工作十年的收入，而这只是宋先生承诺的一年的费用而已。

　　赵银河的掌心微微发烫，她的三观和操守似乎被金钱砸碎了，理智和冲动在不断撕扯着她。

　　她甚至想说，要不然我给你磕几个头吧，不然这钱我拿着不安心。

　　她抬起头，看向他：“我需要时间考虑考虑，明天给你答复。”

　　“可以。”他很满意，也喜欢不扭捏的爽快人。

　　她又道：“留个电话给我，还有，我不希望被其他人知道，特别是同学和家人。”

　　他点头：“自然，我也希望低调一点。”

　　赵银河想想也是，她一个屁都不是的女学生，还怕人家企业家大老板牺牲自己的风评败坏她的名声吗？

　　下楼的时候她差点摔了一跤，被宋先生一把扶住：“我送你吧。”

　　“谢谢，不用了，我已经叫车了。”她婉拒，但抵挡不住脑海里千回百转的思绪。

　　没有什么比自己即将变成一个有钱人更让人高兴了。

　　也许她再也不用为钱发愁了。

　　这是一个好的选择，一个聪明的选择。

　　对吧？

　　她会过上想要的生活吧？

　　她会离理想更近一步，会过的更开心吧？

　　会的吧？

　　她根本没有叫车，是自己走回学校的，走到日暮西山，晚霞连天。

　　回去后她一夜辗转反侧，她想这位宋先生大概只是一时兴起，即便她同意，他们的关系也不会维持多久。

　　如果她能把这段关系维持半年到一年的时间，那么她可以拿到这个数。

　　她用手机计算器打下了那个数字，如果按照余额宝利率，一年利息是这个数字，如果在银行存死期，会更多。

　　等宋先生腻了，一脚把她踹开的时候，相必她已经有房有车有存款了，滚得乐意至极。

　　正如男同学们常说的一句话，年少不知富婆香，老来方觉后悔迟。

　　她在心里给自己打气：是的，我就要这样做，我不会后悔的！

　　第二天一早，她给宋先生编辑了一条短信：宋先生，经过深思熟虑，我决定答应您的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