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见银河》九月时五

17、第十七章

　　《长安庭》进入后期制作后，放出了几个片花预告，反响和讨论度还算不错。

　　水阅的老总从中牵线，希望能邀请赵银河和沈思导演再次合作新电影《拉贡雪山的爱人》，藏族女孩央金和风景摄影师海平的故事，以倒叙手法开始。

　　故事的最初是五年后央金向前来做专题采访的记者们叙说五年前的雪崩事件，身后的雪山埋着她永远的爱人，虽然他们只相识了三十天。

　　和沈思导演已经比较熟了，水阅的郭总也是老朋友，赵银河欣然应允，除此之外她还参股了苗苗公司新开发的阅读向剧本游戏。

　　她全身心的投入工作中，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甚至亲自给《拉贡雪山的爱人》设计了一封宣传海报。

　　背景是一望无垠的苍茫雪山，几年前赵银河去藏区旅游时亲手拍下的，此刻应用的十分应景。

　　一半明亮，一半阴影，右下角四分之一的篇幅是女孩的半面侧影，以及很多彩色珠子编织的头发。

　　女孩向远方虔诚祈祷，海报最下方是浅白色的字迹：虽然无法再见，但我知道你离我并不遥远。

　　这段时间有很多令人开心的消息，苗苗怀孕了，赵银河由衷祝福她：“我的宝贝，恭喜你要做妈妈了！”

　　趁着空闲的时间她去商场里挑选了很多婴儿用品，婴儿车，婴儿床，奶瓶，尿不湿，各种小衣服。

　　因为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她在粉蓝两色里犹豫，纠结半天最后买了暖白色，多好，男生女生都可以用。

　　苗苗养的小博美西西被带去绝育了，之前遛狗的时候一时没看住被一只灰不溜秋小土狗给骑了。

　　做完绝育之后带到赵银河这里来玩，西西蔫蔫的，苗苗气得要死，大骂那个土狗色胚，趁她不注意玷污了她们家小公主高贵的血统。

　　她孕早期反应比较大，吐的死去活来，就馋一口赵银河做的炸藕盒，赵银河炸了一大锅，分装包起来，给她带着回家吃。

　　赵银河很满意现在的生活，自由且轻松，是她喜欢的样子。

　　*

　　高端会所里灯红酒绿，风情摇曳，身边是美女环绕，洋酒满桌，更有狐朋狗友一大堆。

　　在这嘈杂环境中，宋禹泽一个人沉默起身到厕所吐了一遍，烈酒入喉的刺激，吐出来依旧灼心烧胃。

　　回来时一个朋友拉住他：“你看看你，现在也太虚了，这才几杯就不行了。”

　　宋禹泽穿上外套准备离开：“吵得我头疼，先走了。”

　　那是个世交的朋友，报业大亨家的纨绔二代，从小就认识，所以没什么忌讳，一把拉住他，挽留道：“别呀，哥们好不容易回国一趟，你这么不给我面子，是不是嫌干喝酒无聊了，我给你找个妞，你要什么样的，年轻的，嫩的，熟女，他妈的人/妻都行，你随便挑，这个我在行。”

　　宋禹泽回：“我就多余出来跟你浪费时间，你趁早滚回美国去吧。”

　　朋友咧嘴笑起来：“你装什么？反正你家里那个母老虎也跑了，你怕啥？”

　　宋禹泽骂了句去你的，又灌下一杯酒。

　　耳边音乐嘈杂，他想到赵银河，心情更加烦躁。

　　手机铃声又在这时不合时宜的响起来，他直接把手机狠狠砸到地上，瞬间黑屏。

　　身边朋友被他吓了一大跳：“兄弟别激动啊，我不说了还不行吗…”

　　此时医院那头的铃声也被切断，又没人接。

　　护士小姐无奈，只好按照病患的家属列表接着往下打电话。

　　电话打到赵银河这里，显示“安和医院”。

　　她愣了下接起来：“您好。”

　　医院那头道：“请问您是高彗女士的家属吗？”

　　宋夫人的名字，赵银河疑惑，怎么会打电话到她这里来？

　　她问怎么了，医院回答：“是这样的，高女士出了车祸，肋骨骨折，现正在我院治疗，我们给她的丈夫和儿子打了电话，都没有人接，您是她家属列表的第三位，麻烦您到医院来一趟。”

　　“额...”赵银河停顿：“我不是她家属，你们再给她儿子打打电话吧，她车祸严重吗？”

　　医院说：“是另一辆车刹车失灵撞上了高女士的车，司机受伤很严重，不过高女士很幸运，只是两处骨折，没有脏器出血的情况，不算太严重，但是清创需要动个半麻的小手术，麻烦您过来签个字可以吗？”

　　“虽然手术不大，但是耽误久了也不好，老人家毕竟年纪大了，容易感染。”

　　赵银河犹豫了下，想想还是道：“好吧，那我过去一趟。”

　　宋夫人在半昏半醒的麻醉中渐渐清醒过来，只觉得肋骨和右腿疼痛无比，脑海里甚至没有什么清楚的记忆。

　　想到自己刚从鬼门关走了一趟，就一脑门冷汗，当时那辆车要是再偏一点，说不定她就当场身亡了。

　　她睁开耷拉的眼皮，看到赵银河坐在沙发上，用小电壶煮梨子水。

　　她有气无力的开口：“你怎么在这？”

　　赵银河听到声音转过身：“您醒了？”

　　她倒了一碗梨子水：“医院给我打的电话，我也很吃惊，您情况不是很严重，算是很幸运了，宋禹泽明天会过来的。”

　　“明天？”宋夫人气的咳了一声：“干脆等我死了再来好了。”

　　赵银河淡淡一笑：“别说气话，您哪里舍得死。”

　　宋禹泽有四五个电话号码，手机也有好几个，她打了他常用的那个号，一直没人接听，于是她给每一个知道的号码全部发了短信，两小时后才收到回复，说明天到。

　　她想了想，又说：“对了，伤筋动骨一百天，您需要好好休养，我可以把小寒接走住一段时间吗？”

　　宋夫人看着她，犹豫了很久，才松口：“好吧。”

　　赵银河微笑：“谢谢。”

　　宋夫人偏过头去，不再看她。

　　赵银河优雅且敷衍的翘起二郎腿：“宋禹泽安排了护工来，一会就到。”

　　她拎起包：“没什么大事我就先走了。”

　　“你等一等，”宋夫人喊住她：“万一我有点什么事情，需要抢救或者动手术，你走了连个签字的人都没有。”

　　赵银河头也不回：“不会的，医生都说了没事。”

　　宋夫人急忙道：“那也不行，谁知道有没有什么脑出血，内脏出血，总要观察一段时间才放心，你待到明天早上禹泽过来就行了，他来了你就可以走了。”

　　还挺怕死，赵银河无语：“那我安排秘书过来。”

　　“算我拜托你的。”宋夫人道。

　　赵银河闭了闭眼，转过身来：“最多到十一点，您给宋禹泽打电话吧，让他尽快过来。”

　　*

　　宋夫人因为肋骨骨折，暂时还不能坐起来，晚上什么都没吃，只有护工喂了一点水给她。

　　赵银河把窗帘拉上，坐在沙发上自己吃起医院的套餐，其实味道还可以，荤素搭配，就是分量有点少。

　　已经九点半了，赵银河靠在沙发上有些犯困，宋夫人长吁短叹的，闭着眼睛也睡不着，又觉得肋骨隐隐作痛。

　　她突然问起赵银河：“你现在在做些什么？离开宋家以后。”

　　赵银河听到声音，揉了揉眉头：“什么？”

　　宋夫人说：“听说你开了公司。”

　　赵银河嗯了一声：“小公司，才刚起步，慢慢来吧，总不能真的天天喝茶打牌吧，要找点事情做的。”

　　宋夫人：“开公司累吗？”

　　赵银河回：“还可以，没有想得那么辛苦，李萌过来帮我了，又雇了几个人，挺有意思的。”

　　宋夫人说：“你离开禹泽后，看起来还挺开心的，可是他不开心。”

　　她忽然问起来：“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从来没听他说过。”

　　赵银河愣了下，喝了口水，回想道：“第一次见，应该是在我们学校的颁奖礼上吧，那时候我上大二，他是特邀嘉宾，我是礼仪小姐，但准确来说，真正的认识应该是他邀请我出去吃饭的时候。”

　　宋夫人道：“你读大学的时候吗？比我知道的还要早几年，我以为是你追的他。”

　　赵银河呵了一声：“我追他？开玩笑。”

　　她撇开眼神：“算了，不提这些了，当年太小不懂事。”

　　她说：“宋禹泽还说他爸在一百多个女学生里对你一见钟情呢，还是在舞会上当着双方父母的面求婚的，我怎么没发现宋老年轻时候还挺张扬。”

　　提到往事，宋夫人竟也展露出一点笑意：“那时候我漂亮啊，比你现在还漂亮，大家都说你长得好看，比我年轻的时候还是差点。”

　　赵银河弯了弯唇，没说话。

　　宋夫人阖上眼，有些吃力的喘气，缓缓开口：“赵银河，你很恨我吧？”

　　赵银河说：“以前有点，现在，无所谓了。”

　　宋夫人说：“你为什么总是那么不听话呢，明知道我吃软不吃硬，就偏偏要跟我作对。”

　　“你如果听话一点，也许我们的关系不会那么恶劣。”

　　赵银河说：“我也吃软不吃硬，您不是一样跟我作对？”

　　“过去的事何必再提呢，人生没有回头路。”

　　“您休息吧。”

　　*

　　将近十一点半，宋禹泽才抵达医院，宋夫人已经睡着了，赵银河在沙发上闭着眼养神。

　　宋禹泽拍拍她的肩，她惊醒，缓了缓才道：“你来了，那我走了。”

　　宋禹泽拉住她：“银河。”

　　他并不知道说什么，只能说：“谢谢你。”

　　她微微一笑，轻轻推开他手：“小事，不用太客气。”

　　她推开门：“再见。”

　　宋禹泽背对着她，甚至没有勇气亲眼看着她离开。

　　他感觉他的心脏在慢慢裂开。

　　他已经看了太多次，看着她一次又一次的转身离开，他却一次都拉不住。

　　曾经的她还会情绪激动的说恨他，说要报复他，现在面对他却是平静如水。

　　他们确实越走越远了，她真坚决，说不回头，就真的永远不回头。

　　留他一个人在回忆里唱独角戏。

　　也许在她看来是个笑话。

　　宋夫人醒来时，看到宋禹泽一个人坐在沙发上，问：“她呢？”

　　“走了。”

　　宋夫人愣了下：“自己走的？你没送她？”

　　宋禹泽：“她说有事，一个人走了。”

　　宋夫人神情郁郁：“她毕竟是小寒的妈妈，不要把关系闹得太僵。”

　　叹了一口气：“以前不应该那么对她，是我的错，看到你难过，我这个当妈的心里也不好受。”

　　宋禹泽捂着脸，声音哽咽：“我做了很多错事，她永远不会回来了。”

　　宋夫人看着第一次在她面前落泪的儿子，难忍心疼：“禹泽，你重新追她吧，你们还有机会。”

　　“不可能了，她不会再给我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