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局一座本丸》暮時微雨

91、天上的黑云开始散去

　　以本体削掉敌短刀的头颅，鹤丸国永随手甩掉消散得还剩半截的蛇骨，没有一点喘息的时间就急匆匆投入下一场战斗，

　　刀身上鼓荡的灵力依然纯净，挥舞本体时依旧干脆利落，贯穿敌人要害的动作也依然精准有力，但那双灿如辉光的金色眼眸中却透露出杀到麻木的疲惫，

　　鹤丸国永已经数不清自己杀了多少时间溯行军，而敌人又到底卷土重来了多少次。

　　只逼退而不斩杀确实能延缓敌人实力增长的速度，但手下留情意味着刀剑男士们必须束手束脚、消耗更多的心神，当时间溯行军强大到一定程度，为了保全自身，他们只能痛下杀手，然后被拖进苦战的泥潭。

　　必须坚持下去，必须给和泉守兼定争取到足够的时间！

　　他们还有余力，眼下也远远不到无力再战的地步。

　　鹤丸国永时刻观察队友的状态，在解决掉自己周围敌人后，还能抽空给体力消耗较大的小胁差和一文字则宗搭把手——过往的记忆转化为战力需要实战的磨砺，这两个人显形的时间最晚，以人的姿态战斗的经验也比不上其他人。

　　“切，大意了啊”

　　“谢谢，鹤丸桑”

　　一鼓作气杀退这一波时间溯行军，大和守安定抹了把脸上被剑气擦出的血痕，“在这么下去，情况可不太妙啊。”

　　“附、议。”累到懒得多说话的加州清光艰难地甩出两个字。

　　随着战争的持续进行，他们头顶上由漆黑的秽气组成的黑云已经凝聚到了一个让人心惊肉跳的程度，浓重如墨一样的雾气不紧不慢地游走着、碰撞、吞噬，翻涌的黑影像一只不甘被束缚的野兽，居高临下贪婪地俯视地上的一切生灵，它不断磨砺尖爪和利齿，对仍在挣扎的刀剑男士虎视眈眈，

　　至少加州清光就被不断迫近的威胁逼得后背直发毛，

　　可以预见，一旦这股庞大的力量全部倾泻下来，他们这些刀剑付丧神绝对抵抗不了秽气的侵蚀，在被时间溯行军杀死之前就会失去自我，被污染、堕化成和它们一样的怪物，

　　到那时可就是真正的生不如死。

　　脑海中悲惨的未来和时间溯行军千奇百怪的丑样让加州清光狠狠哆嗦了一下，已经感到疲惫的身体不知从哪里生出一股劲来，用力握紧刀柄，以刀锋对准又一次复生的敌人，目光锐利，

　　他绝对、绝对不要变成那种难看的样子！堵上他身为刀剑男士的荣耀！

　　透过被遮蔽的天空，勉强能够判断出，现在已经过了正午，按照历史记载早该结束的战争依旧在持续，看不到结束的希望。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每一秒都是煎熬，

　　高强度的战斗打了这么长时间，刀剑男士的体力再怎么充沛也快要摸到极限，所有人都在拼命压榨自己的身体和灵力，只为再多坚持哪怕一秒。

　　重复挥刀斩杀的动作不知道第多少次，鹤丸国永早已经放弃在心里计数杀了多少敌人，甚至这次出阵结束之后，他感觉自己短时间内真的再也不想看到时间溯行军的脸，

　　随手用羽织的袖子抹掉额头阻挡视线的血，纯白如雪的鹤染上猩红的血，负伤的疼痛刺激精神末梢，身体的疲累反而激起了刀剑付丧神骨子里的好战和戾气，

　　鹤丸国永金色的瞳孔收缩，目光锁定下一个敌人，以灵力附着在本体，顺势一刀横斩而出，

　　某种异样的感觉顺着刀尖传导至掌心，仿佛有什么人就站在和他相同的位置，在这一刻挥出和他相同的一刀，

　　纯白的刀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膨胀，向前横扫，只一击就清空了小片敌人，

　　鹤丸国永看着手中的刀吃了一惊，这股强大的灵力绝不是他本身所有，可这灵力波动却透着一股隐约的熟悉……眨眼的刹那，本体似乎出现了重影，正疑惑的时候，

　　“……小心！”

　　同伴的惊呼让鹤丸国永抬眼看过去，加州清光不慎被敌打刀刺穿腹部，正捂着伤口踉跄后退，大和守安定暴起杀了那只伤到好友的时间溯行军，却没能及时察觉到身后敌短刀的偷袭，后心被贯穿时还在担心着好友的伤，

　　“呃哼……”

　　一声忍痛的闷哼，在失去冲田组两个打刀牵制之后，堀川国广被敌人围死在包围圈里，逃无可逃，被敌胁差洞穿了心脏，脱力倒地，蓝色的眼睛倒映着如墨的天空，渐渐失去了生息，

　　只是一个眨眼，一次微小的失误，原本还能勉力支撑的局面瞬间土崩瓦解，急剧恶化到最坏的状况。

　　真正愤怒悲伤到了极致，脑袋里反而只剩下一片空白，战斗的本能催促鹤丸国永的身体行动起来，挡在濒死的同伴身前，奋不顾身杀死敌人，那双向来摧残的鎏金瞳孔中如今一片空茫，被惨状熔断的大脑正在艰难地梳理发生在眼前的噩梦，他的心却在拼命否定现实，

　　不、

　　不！

　　不！！！

　　瞬间爆发的灵力把依旧企图攻击同伴们的时间溯行军掀飞出去，那些骨刺嶙峋的怪物在半空中被无形的利刃碾成粉末，

　　突然获得强大的力量，鹤丸国永却没有丝毫的喜悦，纯白的鹤垂下头，静默地站在寂静的战场上，金色的眼睛空洞地俯视同伴死去的躯体，他的脸上无悲亦无喜，痛到极致之后，那颗脆弱的人心悲鸣着破碎，他仿佛又回到了那座被深埋的坟墓，无人回应的死寂和绝望浸透了身躯，

　　鹤丸国永喉咙中忽然滚过一声意味不明地嗤笑，

　　他是第一部队的队长，带领同伴安全返回本丸是他的职责，可现在，还站在这片战场行的刀剑男士只剩下他一个……命运究竟恶劣到什么地步，才会和他开这样一个糟糕透了的玩笑？

　　灵力流失，付丧神的姿态静静散去，躺在地上的，只剩下三两块布满裂痕的残铁。

　　“……这样的惊吓……就算是鹤……也完全不想要呐……”

　　无人生还的战场上响起唯一幸存者的低喃。

　　至少，要让同伴们的残骸能回归本丸，鹤丸国永伸出手去，在触碰到碎片的一瞬，脑袋忽地一阵晕眩，猝不及防之下险些一头栽到地上，他不得不用力按压额角，忍过这一阵不适。

　　“鹤丸桑、鹤丸桑、”

　　“鹤丸国永，快醒醒！”

　　“鹤丸！”

　　“队长……”

　　嘈杂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每一个都在呼唤着他的名字，其中一道声音直接在他脑袋里炸响，

　　“鹤丸国永，该醒过来了。”

　　鹤丸国永一个激灵，猛地睁开眼睛，

　　那是他自己的声音！

　　到底是怎么回事？

　　很快，他再也没精力去猜测这些，堀川国广正蹲在他的面前，轻拍他的肩膀，同时不断呼唤他的名字，“鹤丸桑，能听到吗？能听见我说话吗？”

　　鹤丸国永没有反应。

　　同伴逝去的悲痛此刻依旧在他心中回荡，让他在看到活生生的堀川国广站在他的面前时，脑海中想的却还是那个倒在血泊中、瞳孔逐渐扩散、身体崩溃成光点的小胁差，

　　“鹤丸桑？”

　　没在太刀付丧神的身上找到外伤，堀川国广伸出五根指头在对方眼前晃了晃，有视线追随反应，视力也没有问题，那鹤丸国永的异常到底是因为什么？

　　小胁差正在纠结的时候，他感觉手腕一沉，“欸？”

　　鹤丸国永冲动握住了堀川国广的胳膊，跳动的脉搏终于驱散了盘桓在胸口的冰冷，他用借力起身的动作掩盖住神情的异色，“发生了什么？”

　　一旁安静旁观的一文字则宗对鹤丸国永的掩饰挑了挑眉，什么都没发现的堀川国广解释道：“刚才在战斗中，鹤丸桑忽然跪倒在地上，一副很难受的样子，还好安定桑及时发现。”

　　大和守安定正和加州清光一起戒备着周围可能存在的敌人，听到这话，抽空回道，“该庆幸的是鹤丸桑一刀消灭成片时间溯行军之后，直到现在都没有新的敌人重生才对。”

　　这才让他们在一片混乱中护住了失去意识的同伴。

　　“不过话说回来，鹤丸桑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蓝色的打刀继续问道，“难道你找到阻止时间溯行军重生的办法了？”

　　鹤丸国永摇头，“不是我……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和泉守那边。”

　　“和泉守成功了？”加州清光脸上一喜。

　　堀川国广抿着唇，低头没有说话，大和守安定瞥一眼胁差，暗戳戳用胳膊肘顶了一下好友，加州清光愣了一下，也悄悄瞟一眼堀川国广，收敛了一点表情。

　　比猜测更直观的是天空发生的变故，大和守安定指了指头顶，“看，天上的黑云开始散去了。”

　　“看来这一场战争终于要结束了？”加州清光总结。

　　“……或许吧，”一文字则宗仰望边缘在不断散逸的黑色阴云，浓厚的晦气翻涌不休，仿佛在宣泄即将消散的痛苦和不甘，“在一切真正结束之前永远都存在变数，别大意啊小子。”

　　或许是为了回应这句话，异变陡生，遮蔽整片天空的厚重云层突兀的开始收缩，黑云的边界以让所有人都猝不及防的速度收缩，而在那晦气的最中心处，在凝聚所有的力量后，比墨更黑的奇点静静漂浮在那儿，

　　一瞬的凝滞，

　　可以预见，紧接着就是轰轰烈烈的爆发。

　　鹤丸国永第一个冲出去挡在同伴们的面前，那些流血和死亡、消逝和绝望再一次席卷过心口，他汇聚起所有的灵力，刀尖指向天空，于战场上翩翩起舞的鹤在这一刻展露出他全部的狰狞和锋芒——

　　他绝不要像那些幻象一样，失去之后才痛恨自身的失职、

　　哪怕要碎在这里，也绝不后退一步！

　　“都说了，我虽然是个已经退休的老头子，但在战场上，自认还是很可靠的。”一文字则宗从鹤丸国永的背后走出来，站在和纯白太刀并肩的位置，

　　大和守安定，“还有我们！无论什么时候，新选组都绝不会退缩，”

　　加州清光，“作为出身新选组的刀，我们怎么能让新选组的名号蒙羞？况且，”

　　“我们可是并肩作战的同伴啊！”堀川国广坚定地说。

　　鹤丸国永怔了一下，瞳孔微微一闪，真是的，这样一来，他不能退缩不能输的理由不就更多了一个吗？！

　　眼中的担忧和决意牺牲的决绝在刹那被更加强烈高昂的战意点燃，纯白的鹤举刀傲然指向天空，鎏金的瞳孔中迸发出璀璨若骄阳的光芒，

　　那就来吧，时间溯行军，

　　给他带来更多惊吓，也让他来给这天空一个大大的惊吓！

　　手在颤抖，

　　灵力在燃烧，

　　奇点爆发前的威压就已经强烈到让刀剑男士们难以应对，真正的大爆炸又该是怎样的威力？

　　鹤丸国永咬牙压榨已经枯竭的灵力，

　　不够不够不够不够、

　　那就把构筑身体的灵力也填进篝火，让灵魂也燃烧，用“鹤丸国永”这个付丧神所拥有的一切去构筑牢不可破的盾牌！

　　“还不到需要燃尽一切的时候，鹤丸。”

　　微凉似水的声音自耳边响起，抚平灵力过度透支的痛苦，

　　加诸身躯的巨大压力被无形的手抹去，一道素白的人影悄然出现在半空，向造成这一切的元凶伸出手，将漆黑的奇点托于掌心，纤长的五指收拢，狠狠一握。

　　强横的灵力横扫天空，黑色的晦气如雪消融，金色的阳光毫无阻碍地洒落下来，舒适的暖意缓慢驱散险死还生的后怕，抚慰着刀剑男士们紧绷的精神，

　　“太好了，赶上了！”很久没有动静的狐大助三两下跳到鹤丸国永的肩膀上，激动地握拳，耳朵尾巴四处乱抖。

　　按照审神者的指示，在战斗开始前它就在配合本丸终端全力构建时空通道，终于在最关键的时候成功让审神者以全盛的姿态降临战场，一举拯救了在场所有人、刀剑男士还有自己的小命，

　　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么惊险刺激的事情，小狐狸只觉得脑袋晕晕乎乎，整只狐都在云上飘着没有落地。

　　敌人的最终杀招被审神者暴力镇压，这一次，该是真正的结束了吧？

　　鹤丸国永一个晃神，忽然看到伫立半空的那道身影晃了晃，

　　随后，

　　少女自空中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