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局一座本丸》暮時微雨

82、重新集结的敌人

　　过往曾注意到或不曾注意到的细节不断在大脑中掠过，堀川国广慢慢睁大了眼睛，同和泉守兼定如出一辙的湛蓝色眼睛腾起隐隐的水雾，薄薄的阴云汇聚，

　　“……怎么会……”堀川国广用力咬紧了牙，难过地垂下视线，“怎么可以这样……”

　　作为一把擅长潜行、暗杀和拷问的刀，堀川国广足够敏锐，只需要一点点的提示，就足够他想明白之前的不解和疑惑，

　　所以卡内桑才会在面对土方先生的时候露出那样的表情，不是轻松，不是高兴，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扼住了喉咙，沉重到无法呼吸，

　　堀川国广看着记忆中的自己，那个在卡内桑痛苦和迷茫的时候，站在一旁一无所知的自己，又一次问自己，

　　怎么会这样？

　　正是依赖于曾经作为土方岁三佩刀的过往，卡内桑和他才会以如今的姿态显现，那段历史在他们的记忆中留下重重的一笔，塑造了他们此时的形象和性格，

　　对于依托历史和逸话而存在的刀剑男士来说，原主的影响和重要性都毋庸置疑，

　　可现在，为了保护历史，他们必须要向曾经的主人举刀、

　　“这样的事情、”堀川国广竭力咽下翻涌到喉咙的苦涩，拼命让自己的声音不要那么颤抖，他的目光透过朦胧的水雾，仰望面前变得模糊的人影，“……难道不是太残酷了吗？为什么我们必须要做这样的事情？我们的主人、审神者殿下、”

　　他咬着牙，哽咽到一个词都没办法吐出来。

　　和泉守兼定沉默地望向自己的搭档。

　　难过吗？

　　当然很难过，

　　他的记忆中还沉浸在最终决战之前不得不和土方岁三分开、从此就是三百年的等待，他的心脏还在为重返历史和土方岁三重逢而砰砰鼓动，

　　他的理智却将冰冷的现实败在他的面前，强硬地告诉他，为了保护历史，他必须去战斗、乃至战胜旧主，亲手将土方岁三送上既定的、悲伤的结局，

　　“但是国广，不论这条路有多难走多痛苦，我都决定走下去，”和泉守兼定用力按住胁差少年的肩膀，语气坚定，没有丝毫迟疑，“这就是我做出的选择。”

　　不间断的战斗就是一场场磨砺，磨去他心底的犹豫和踌躇，

　　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和泉守兼定想，他决心去迎接那个早已经预见的落幕，去往那场最初的自己没能抵达的战场，去奔赴一场早就已经约定好的战斗，

　　去见证一个早已经注定的结局。

　　堀川国广仰望着神态平静的青年，仰望指引自己前进的道标，“……无论卡内桑想要做什么，我都要和卡内桑一起。”

　　“你不需要、”

　　小胁差打断对方的话，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弯起了眼睛，“毕竟，我可是卡内桑地搭档和助手嘛！”

　　另一边，狐大助盯着虚拟屏幕上冰蓝色的进度条走到终点，“经检测，无时间溯行军痕迹，时空波动稳定无异常。”

　　“看来这一次只是单纯的观测任务……”鹤丸国永道，不管怎么说，能够避免交战、在接连不断战斗中为第一部队的刀剑男士们争取一点休息时间总是好的，“那么，狐大助，下一个目的地是哪里？”

　　“让我看看……”狐大助在数据堆里翻翻找找，还没等它找出个结果，虚拟屏幕右下角闪烁的红色光点吸引了它的注意，“这是……审神者大人的联络？！”

　　小狐狸的尾巴“噌”地一下竖了起来，上面的毛直愣愣炸开一片，

　　“审神者”三个字一出，立刻吸引来所有刀剑男士的注意，各自散开的付丧神们把小狐狸团团围起来。

　　微型终端的信号指示灯闪烁了两下，待信号稳定下来，一道冰蓝色的投影出现在大家的面前，看模样正是此时正身处本丸之中的审神者，

　　虚拟的人影环视四周，微颦的眉头舒展开来，转而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看到第一部队的诸位安然无恙我就放心了。”

　　岚的目光落在不远处随意站在那儿的金发太刀身上，

　　经历过战斗的洗礼，这一振刀和在本丸时的状态完全不一样了，矜贵自持的风雅染了血，无需言语，仅只是一抬眼一侧首，便似有刀剑嗡鸣，锋锐金戈之气扑面而来，铺满了此处狭窄的空间，

　　那个想要一文字则宗的家伙，如果他看到这样的付丧神，还敢起那些龌龊的心思、敢露出那种让人恶心的眼神、敢把刀剑男士当成可以随意对待的工具吗？

　　当然是敢的，毕竟有些人就是这种自视甚高、又蠢又坏、看不清形势的垃圾嘛，还好用不了多久就能让那家伙彻底滚蛋了，

　　岚收了收飘到别处的心思，“一文字，第一次出阵感觉如何？”

　　“哈哈，让主人担心了吗……有一句话，实践出真知，是这么说吧？我们这些刀剑男士，果然只有在战争中才能成长呐。并且，”外表是青年，实际已经是个老头子的太刀歪了歪脑袋，笑眯眯地说道，“还看到了很多有趣的故事。”

　　对于这样的回答，岚并不意外，

　　哪怕是第一次当人，千年时光沉淀出的从容总能让这些千年老刀在处事时多一分余裕。

　　简单的寒暄之后，鹤丸国永首先把话题转回眼下，“主人突然发起联络，是本丸那边发现了什么吗？”

　　付丧神神情肃穆，鎏金的眸中氤氲起乌云——

　　这还是第一次，审神者不是发来邮件，而是以虚影的方式降临此方时空。

　　“确实。”岚点了点头，肯定他的猜测，“就在刚刚，本丸在幕末时期检测到大规模异常波动，已经确实有时间溯行军主力正在大规模集结，恐怕一场大战在所难免。”

　　真是个坏消息，鹤丸国永低喃，“这集结速度……”

　　“……是不是太快了？”和泉守兼定接道。

　　狐大助两只耳朵无意识地向后压低，已经从数据库中调出了时之政府历代积累的情报，“按照过往规律，类似‘池田屋事件’这种十分重要的关键节点被锚定之后，时间溯行军对时间线的进攻会出现很长一段时间的空窗期才对。”

　　时之政府推测，这很有可能是因为历史线得到初步巩固，而时间溯行军的力量遭到削弱，此消彼长之下，历史修正主义者需要更长时间修养恢复，

　　所以次级本丸的建立、新任审神者的招募和上任才会选在这个时间点。

　　恶补了许多相关信息的鹤丸国永自然是知道这个规律的，

　　可现在，无论怎么算，时间溯行军集结的速度都远远超过时之政府的总结出来的规律，

　　是这条规律本身失去了效用？鹤丸国永看向审神者的虚拟投影，又或者是他们的本丸所面对的时间溯行军违背了规律？

　　“确实超出预料，”岚虽然这样说，脸上却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她看着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的付丧神们，注意到他们中隐隐翻涌的躁动和不安，

　　“不必担心，我的刀剑们，我相信你们的刀刃足以斩断挡在前路上的敌人，但身陷囫囵也不必害怕，”岚向刀剑男士们伸出了手，给出了自己的承诺，“我会将你们带回本丸。”

　　纯白的鹤专注地仰视着审神者的虚影、仰视着他们的主人，承诺会带他们回家的姬君，垂落在他们身上的目光一如初见那般缥缈，雾气氤氲在黑眸，似平静的湖面腾起一场大雾，叫人无法看透水面下隐藏的真实。

　　在同伴们为审神者的承诺眼泪汪汪的时候，鹤丸国永再一次感受到了那一层隔在他们和主人之间的无形屏障，明明对方就在他的眼前，但却像这道虚拟的投影一样，伸出的手所能触摸到的，只有一片空荡荡的虚无。

　　他不自觉地想要靠近，想要看得更清晰些，想要知道那双眼睛里映照出的究竟是何景象，

　　一步踏出，无形的涟漪以他为中心一圈一圈扩散向虚空，激起无声的共鸣于此回响，一片纯白的光占据脑海的全部，来得快，去得也快，不等鹤丸国永发现什么便消散不见，等他再回神时，看到一文字则宗笑吟吟地敲着折扇，“哎呀哎呀，在战场上被主人这样关心，也是刀剑男士地失职吧……”

　　在同伴们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和审神者投来的关注下，一文字则宗悄悄收回对鹤丸国永的探究，从容微笑道，“还请主人放心，无论对手是谁，我们第一部队一定会把胜利带给主人。”

　　被抢话的和泉守兼定不满地嘟囔，“喂喂，这该是我的台词才对吧。”

　　小小的插曲，掩盖过鹤丸国永片刻的失神让原本有些凝重的气氛重新活跃起来。

　　短暂的放松过后，岚神情一肃，向第一部队发布正式的命令，“任务变更，现命第一部队立刻前往战场，消灭时间溯行军，维护历史不被改变。”

　　第一部队齐齐应道，“是！”

　　和泉守兼定用力握了握拳，他有预感，这或许就是他期待并一直为之准备的终章。

　　“那么，我在本丸等待你们得胜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