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手摘月》村口烫头莫师傅

32、32

　　晌午刚过半个时辰，早市时那摩肩接踵的场面已不再有，街上霍然宽敞了许多。
　　程遥和陆斯年一道从汤饼铺子出来，走过半条街，忽而身形一顿，又若无其事地往前走。
　　从方才起，她就觉得有哪里不对劲，身后好似有一道视线一直紧盯着他们。
　　可他们初到与州城，无冤无仇的，这又会是谁呢？
　　她正琢磨着这事，就听到了陆斯年的传音，“分头走，引出他们。”
　　“那小师叔自己小心。”
　　她提醒了一句，在街角的位置和陆斯年分成了两个方向。
　　既然要引人出来，她便没有再走繁华的闹市，一个人东走西拐，走进了一条小巷子。
　　那暗中窥视的人没有选择去追陆斯年，而是紧跟在程遥身后，直到程遥在狭窄的小巷子里停下脚步，两方都没有再动。
　　程遥清清嗓子，“前面也没路了，后面跟着的几位兄弟要不出来露个面？”
　　一道古怪的声音响起，还带着一段回声，“猜猜我是谁？”
　　哟，这几个家伙还挺有意思。
　　程遥笑了一声，灵力已汇在了指尖，还没等她出手，又是一阵噼里啪啦的动静。
　　紧跟着一团事物从天而降，砸在了程遥眼前。
　　“哎呦喂，是哪个不要脸的家伙胆敢偷袭小爷！”
　　“赵胖子！下次再听你的话，我就把我名字倒过来念！”
　　程遥眉头一挑，扬手挥开散漫的灰尘，果不其然看见了三张熟悉的脸。
　　许久不见的赵潜渊、独孤观音和聂隐之三人此刻正被一道灵力绑在一块儿，形容虽有几分狼狈，但一点儿都阻止不了此等关头赵潜渊和独孤观音拌嘴的决心。
　　吵了没一会儿，赵潜渊讪讪扭过头，和程遥面对面尴尬一笑，“小师妹……我们原本是想给你一个惊喜来着……你能明白吗？就久别重逢，他乡遇故知……啧，不知道是哪个混球把这一感人肺腑的场面给破坏了……”
　　程遥指了指从巷子口踱步而来的陆斯年，龇牙道:“喏，就是他。”
　　三人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同步转头，赵潜渊目瞪口呆地盯着陆斯年，下巴迟迟没敢合上。
　　“卧槽……”他惊讶道。
　　“小师叔，你怎么会在这儿？”独孤观音替赵潜渊问出了这句话。
　　陆斯年淡定地看了三人一眼，路过他们身旁，收回绑着三人的灵力，淡淡道:“我暂代摇光之职，陪同她下山历练。”
　　每个字都听得分明，连起来又觉得不可思议，赵潜渊不禁纳闷，山上是没人了吗？小师妹何德何能请得了你出山？他这是在做梦吧？
　　他晃神之际，独孤观音已经冲着程遥扑了上去，捏捏她的脸，亲热道:“前几天还想着你呢，今天就正好在与州城见到你了，要不是赵胖子硬拉着我，说要给你个惊喜，我早出来见你了。你们到城中多久了？”
　　程遥道:“也是今日才到了与州城，师兄师姐呢？为何会来与州城呢？”
　　一直没有说话的聂隐之默默站在了独孤观音身边，将她往旁边一带，开口道:“你们就打算站在这聊完？”
　　独孤观音一拍脑门，憨笑道:“一时激动就忘了，走，咱们到春风楼说去。”
　　“那可是全与州城最好的酒楼，想吃什么随便点，反正有赵胖子买单。”
　　赵潜渊做为冤大头，还杵在原地，百思不得其解地盯着陆斯年的背影。
　　聂隐之拍了拍他的肩，“想什么呢？还不跟上？”
　　“老聂……我们不会还在浮屠山上吧？”
　　“你要是不信，可以让陆斯年再打你一顿。”
　　“我去，不带你这么坑兄弟的！”赵胖子一个猛虎扑食，勾上聂隐之的肩膀，把他往下一扯。
　　几人有说有笑地来了春风楼，掌柜的与赵潜渊他们相熟，一见到他们，就将人请去了二楼的雅间。
　　一行人刚填满五脏庙，便只点了几壶与州城出名的清酒助兴。
　　程遥提起刚刚未问完的话，接着道:“我醒来的时候，听说你们都已经下山历练了，还以为有段时候不能再见了，怎么会想到来与州城呢？”
　　赵潜渊替几人斟满酒，“当时你昏迷不醒，我们本想着等你好了同你一道下山，后来实在是拖不下去了，便和贺师叔嘱托了几句便下山历练了。本来也没想好要去哪儿，还是老聂说与州城三百年一出的小苍山秘境就要现世了，我们几个才来了与州城。啧，快说说你，我今天在街上一眼看见你，还有些不敢认呢！你身上这灵力，要是我没看错，你必是已经结丹了。”
　　“赵师兄果真好眼力啊！”程遥眯了口酒，对着赵潜渊竖了个大拇指，“路上遇到了一些机缘，碰巧结了丹，来了与州城。”
　　程遥举起酒盏道:“唔，不过看三位师兄师姐的境界，还是远在我之上，都已过了金丹初期的实力，照这样下去咱们四个很快就能成为浮屠山的一代翘楚。”
　　赵潜渊很是夸张地摆了摆手，和程遥碰杯道:“哎，怎么能是浮屠山的一代翘楚呢？是九州！”
　　“赵胖子，夸你胖你还喘上了。”独孤观音不客气地损了他一句，转而道:“不过这话我爱听！”
　　四人共同举起了酒盏，程遥用空出的那只手点了点陆斯年的小臂，“小师叔，给个面子与民同乐。”
　　陆斯年原本坐在那，冷清的跟座冰雕一样，漠然地看着几人叙旧举杯，此时被程遥一点，好似整个人都被烫了一下，冰雪消融，眼底闪过一抹欢愉。
　　他抿了抿唇角，举起桌上的酒盏，和程遥的碰在了一“块儿。
　　“我说什么来着，久别重逢！”赵潜渊大笑出声，一口干了一杯酒。
　　程遥小口小口地喝了半杯酒，低头的时候却在偷瞄陆斯年。
　　他临窗而坐，抬手举起酒盏时，宽大的袖袍垂落下来遮住了小半张脸，凸起的喉结滚动，咽下了一整杯酒，酒水沾湿了美人唇，他不自觉地舔了舔唇角。
　　程遥脑子轰然一炸，被嗓子眼里一口酒呛得连连咳嗽，“咳咳咳……”
　　她连忙放下酒盏，拍着自己的胸口顺气。
　　“小师妹，你这也喝得太急了。”赵潜渊不解地挠挠头。
　　程遥哪敢解释，红着脸道:“我就是今天见到你们太激动了。”
　　“赵师兄，听说要进小苍山秘境得先拿到韩家的腰牌，这韩家的比试何时开始？”
　　为了避免几人多想，程遥即刻转移了话题。
　　赵潜渊道:“哦，说起这个，韩家的比试两天前就已经开始了，还好你们到的不算晚，下午我就带你们去报名，若是小师叔也参赛的话，何愁我们拿不到腰牌！”
　　他正想再接再厉说服陆斯年参赛，却发现陆斯年心不在焉地望向窗外，许是屋子里有些闷热，他的袖子不知何时卷起了一小节，露出结实有力的小臂。
　　“额……小师叔，虽说以您的名气来参加这种比试实在掉价，可好歹是小苍山秘境，小师叔要不考虑考虑？反正只要我们不说，谁也不知道您就是威震九州的浮屠山陆长老。”
　　“小师叔？”赵潜渊又不死心地唤了一声。
　　陆斯年别过脸来，微微颔首道:“如此，我参加比试。”
　　“稳了！这回肯定稳了！”赵潜渊大喜过望。
　　几人交谈间隙，一道清亮的男声自门外响起，“什么事这么高兴？倒是让人好奇。”
　　随即，门被人推开，少年着一身紫色圆领锦绣袍，腰间系着一条鞢躞带，脚踏黑金长靴，五官明艳动人，夹着一点正好的青涩。
　　赵潜渊将人迎进来，各自介绍道:“暮云来得正好，这位是我的小师妹程遥……这位是我们的师叔，你就叫他陆师叔吧。”
　　“这位便是与州城韩家的小公子韩暮云。”
　　程遥抱拳道:“见过韩公子。”
　　陆斯年仗着自己的辈分高也不说话，只是朝着韩暮云一点头。
　　那韩家公子虽身在名门，脾气倒是难得的宽和，朗声笑道:“既是潜渊的师妹，叫我暮云便是，不用如此生分。”
　　程遥不免想起春花来，他们韩家的年轻一代貌似都挺讨人喜欢的。
　　她便也跟着赵潜渊他们改了称呼，“暮云与我师兄他们莫非是旧相识？”
　　韩暮云目光与聂隐之短暂的一触，道:“隐之未入浮屠山前，我便同他认识了，这次也是我邀他来的与州城。”
　　程遥了然地点头，毕竟聂隐之早年走南闯北，会认识韩暮云也不奇怪。
　　“阿遥姑娘是第一次来与州城？”
　　头两个字一出口，程遥难得的有些不自在，还从来没有人这么叫过她。
　　她眼神不由自主地晃过陆斯年，却见他冷着一张脸倚着窗台，半点儿不关心的模样。
　　“我的确是第一次来与州城。”程遥如实回了一句。
　　韩暮云笑道:“正好我做东，尽地主之谊带你们逛逛，我想阿遥姑娘会喜欢与州城的。”
　　赵潜渊起哄道:“真有你的！怎么我头回来与州城的时候，不见你这么热心肠带我们逛逛？”
　　“大抵是我有先见之明。”韩暮云和赵潜渊边说边往外走，出门前，他的目光直白地落在程遥身上，对她灿烈一笑，满是少年意气。
　　程遥却笑不出来，等人都走远了，她才小心翼翼地扯了扯陆斯年垂下的衣角，“小师叔，你若是不想去……”
　　陆斯年掀起眼帘看她，拂开她拽着的衣角，起身道:“不是要去逛逛吗？”
　　“小师叔，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程遥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陆斯年脚步一顿，偏过头来凝视着她，“哪不好？嗯？阿遥姑娘同我说说。”
　　他声音压得低沉，阿遥两个字从他嘴里出来，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勾人意味，勾得程遥心上一动，用泛着水光的眸子仰头看他，轻声说:“小师叔……你这样算不算仗势欺人……”
　　风声绕过两人耳边，陆斯年轻笑一声，“我怎么欺负你了？”
　　程遥闷声道:“你甩脸子给我看，还阴阳怪气我。”
　　她指出陆斯年的错处，指尖绕着自己的衣袖，埋着脑袋，倒像真是受了极大委屈似的。
　　等了好一会儿，那人突然俯下身子，同她齐平了视线，凤眸中满是无奈，“程遥，是你欺负我吧。”
　　程遥原也没想他认错，不料他还能如此屈尊，便笑眯眯道:“小师叔知错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