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头党猎手》孙晟

4、第四章

　　在睡梦中，周遭的一切都无比安静。此刻，水落在石头上的声音是那么刺耳，吵得我耳朵直疼。直到现在，我的眼睛仍有些酸痛。或许是睡眠时间不够吧。
　　醒来就看到面前的瀑布，别提有多开心了。有如魔法一般，阳光从瀑间倾泄而入，尤其是照在周边湿漉漉的石头上时，熠熠闪光，很是梦幻。
　　我似乎在一个山洞里。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我住的地方。
　　我摸了摸地上。石头、泥土还有毛茸茸的苔藓抚慰着我的手指。
　　土地对我的背来说太硬了吗？并非如此。至少一觉醒来，我的背并没有抗议。
　　我摸了摸岩洞的内壁，除了湿意，还冷冰冰的，如同被大海附了魂。
　　我咻地将手指收了回来，如果长时间停留在潮湿的岩石上，恐怕寒意会侵入体内，慢慢渗透，直至占据我的整个□□和灵魂。
　　我想拥抱太阳，吞食它的光热来温暖自己。我很是清醒，尽管这个洞穴温暖舒适，但对我来说远远不够。即使是触到洞中流动的空气，也觉寒冷刺骨。
　　我站起身来。我甚至都没有使力，就轻轻松松地站了起来。
　　此刻的我，脚底轻飘飘的，好似没有重量一般。我向前迈了一步，然后又迈了一步，朝着洞口走去。向下看去，却惊奇地发现漏进洞里的光从我的胸膛直穿了过去。
　　如果不是透明的，那我就是半透明的。我能看到光线在我体内发生折射，我整个人都在发光。
　　我到底是什么？我有人的形态，却没有人的躯体。
　　没关系，或许我遇到的第一个人情况和我一样。
　　但如果只有我一个人呢？那还有什么所谓，不是吗？谁还会对我评头论足。没人会伤到我，因此我也没有理由对自己那么严苛。
　　想到这里，我也就释然了。离瀑布还有几步远，我向前走去，直至一抬胳膊就能触碰到它。
　　在瀑布前静置了片刻，我伸出指头，去感受它的力量。还未触及，就能感到一阵丝滑。
　　水快要落在手背上时，就会慢下来，然后轻轻地落下，随后又顺着手缓缓流下，重新汇入瀑布。不得不说，确实是魔法。
　　当我穿过瀑布时，同样的魔法又在我身体的其他部位上演了。瀑布只有很薄一层，比叶子还薄，令人难以置信。一穿过这层薄薄的屏障，我的鼻子立刻就嗅出了不同。空气中充满了温暖，充满了生机。
　　踩在洞穴外面的草地上，我整个人感觉好多了。
　　我能感觉到阳光中的温暖，后方水里传来的微微的湿气，还有下面松软的土壤。当然，还有草的味道。如此的舒缓清爽，体内懒洋洋的细胞都被唤醒了。我能感觉到生命四面八方地从太阳、从大地、从青草以及流动的空气中涌入我的身体。我就像一颗小苹果，由黄变粉，又由粉变红，直至成熟。
　　也许我是一种成熟期短的水果，早熟也算是我的一大优势。倘若味道也不错，就更好了。
　　我决定离开这片瀑布和我醒来的这个洞穴。因为我意识到自己有多么喜欢户外，喜欢户外充足的光线和深浅不一的绿地。喏，不远处就是一片广阔的绿地，只不过颜色相对偏黄一些。那里到处散落着鲜花，吸引着我的视线，令人赏心悦目，忍不住想就地躺下，沐浴着灿烂的阳光，享受此时此刻。
　　我加快了速度，几乎要跑向田野。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没有担心，没有负担，只想快点到达目的地。
　　突然间，一阵剧痛从脚上传来，先是右边，接着左边又疼了起来。我再也无心顾及美好的景致。突如其来的疼痛痛到令我怀疑人生，之前的愉悦一扫而光。
　　低头一看，发现那些如刀刃般锋利的芦苇刺穿了我的双脚。虽然没有流血，却是钻心的疼。我试着抬起脚来，陆续放在身后不远处的草地上，那里的草比较柔软。现在我的身体沉得像一座坚硬无比的石山。
　　我倾尽所能，终于把芦苇叶拔了出来——不久前，它还扎在我的脚里。伤口立即愈合了，疼痛也随之减半。
　　有了刚才的经验，处理起另一只脚就容易多了。和前一只脚一样，伤口很快就愈合了。
　　把脚搁在舒适的草地上，身体上的疼痛也随之减轻了，但仍在记忆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我盯着那排芦苇看，叶片不宽不窄，高低和前前后后的草差不多，把两片土地分隔开来。
　　我怎么没看到这些芦苇呢？它们那么锋利，就像无数个立着的刀片一样。
　　我回到洞口，坐在瀑布旁边，开始击退内心的恐惧。我也会害怕，害怕前路的危险，除了芦苇之外，这片看似无害的草地间可能还藏匿着其他危险，谁都不清楚，在这片看似完美但实际上不可预测的土地上，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太阳正在慢慢落下，天气也转凉了，在这片昏暗的田野里，我形同盲人。穿过瀑布，我又回到了最初的洞穴。它仍然发挥着同样的魔力，这次只是没有那么令人印象深刻了。我在一开始醒来的地方坐下，等到光线消失，整个洞穴被黑暗吞噬，之后便一无所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