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头党猎手》孙晟

28、第二十八章

　　拥挤的双向四车道的马路上，黑色SUV走走停停，前后都能听到零星的喇叭声。
　　“现在的人真没有素质，就因为堵车那么大点的事儿，还要不停地摁喇叭，真烦人！”坐在副驾驶位子上的Sandra发着牢骚，试图能和自己的上司找到一些共同话题。
　　“或许是因为到了晚上，人们耐不住兴致想早点回家吧！”Sullivan警官发着感慨，突然意识到自己要回的家空空荡荡，没有人在那等着他。
　　“可我却不想回家。忙了那么长的时间，好久没有出去玩过了！”
　　“哦，你这个年纪正是精力最为充沛的时候啊！是该多找些机会出去玩玩！”说完，Sullivan脸上露出了微笑。
　　“可是我都好久没和自己的那帮姐妹联系过了！估计她们都把我给忘了吧！工作虽然有意思，但是总觉得短暂的青春不该完全被工作所填满。”
　　“的确。这是我的教训。年轻的时候我就一心扑在了工作上，没有好好地玩过，现在回想起来还是有点遗憾。”Sullivan警官又自嘲地笑了一声。
　　“可是我觉得像长官一样，如果能找到自己所向往的职业，趁年轻好好地干上一场事业也是很过瘾的事儿啊！”Sandra凝视着挡风玻璃里上司的反射称叹道。
　　“哈哈，干上一场事业！说来惭愧，和我同一批入职的那些警察，有好几个都当上了大大小小的警局局长，还有一个去了警视厅就任高职。我们那一伙人里还工作在刑侦一线的人只剩我和我的好朋友了，还挺讽刺的。忙活了大半辈子，干的还是和刚进来时一样的事儿！”这时SUV又停了下来，后面不时地传来喇叭声。幸好Sullivan的座驾玻璃隔音效果好，不然真要被这些噪音给搅和得心神不宁。
　　“可是推理，破案，抓住犯人，伸张正义，这些都是做警察最过瘾的事儿吧！”Sandra不服气地说道。
　　“不错，这些还是能刺激到我的神经，催促我每天早上从床上起来。但是，我回头望去，发现干了这么多年的警察，犯罪率并没有得到下降，我们的社会也不见得安全了多少。有种白忙活了感觉。”
　　“不是这样的。这只是因为人还是人，还是有一颗不安分的心。人不人之间的纷争会永远持续下去，直到我们这个物种不存在的那天。所以，只要有冲突的存在，世界就需要像长官这样的警探。只要坏人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正义就能得到伸张，这个世界就会好上那么一点。也许这点变化会让人觉得微不足道，但是如果没有像长官这样的警探一直在努力，人们就会渐渐失去对公平和正义的向往，这个世界也会越变越糟！”说着说着，Sandra突然激动了起来。
　　“你能这么觉得，我很是感动。但愿事实如你所愿，这样我们所做的一切都不会付诸东流。哦，快看。前面的车动起来了！”Sullivan警官赶紧踩上了油门。
　　可是车还是在前进了不到一百米后又停了下来，Sullivan警官踩着刹车，无奈地摇摇头，唉声叹气地说道，“真是没想到。偶尔一次早点下班，却碰上这种情况。真是堵得让人没了脾气，早知道就不让你上我车了。也许当时你如果去搭地铁，现在没准已经到家了。”
　　“不要紧的，Sullivan警官。能和你坐在车里聊聊天，我感到十分开心！”
　　“是嘛？你刚才还说想找个机会出去好好玩玩，我一定是耽误了你的行程了吧？”
　　“我只是说说的嘛，你也会当真！上学的时候确实喜欢天天在外面疯玩，可是工作后，总觉得自己应该赶快地成熟起来。即使达不到长官这般敬业的态度，我也得好好努力，配得上身上的这身警服。我猜这是一种责任，想推也推不开的责任。”
　　“这种责任有为难到你吗？我是指最近这一连串的事情闹得，让人天天紧绷着神经，我都感觉自己快撑不下去了！”
　　“不用说，累确实是很累，但每当有突破性的成果到来，我还是会感到很振奋。好比今天，当我们开始将调查的重点转移到受害者的个人背景，并得到了一些启示，我就觉得这一段时间来的工作没有白费。好比领到了一大笔奖金，心里还是欢喜！”Sandra被自己最后的比喻逗乐了，不禁笑出了声。一开始她还觉得很难堪，但当发现身旁的Sullivan警官也跟着笑了起来，Sandra就笑得更加自然了。
　　“要不我们在下一个路口右转吧，换一条路，或许能快一点。”Sullivan警官向Sandra建议道，并向前探着身子，希望能弄清楚他们离下一个路口还有多远。
　　“好的，你来决定好了。反正我也不急着回家。”
　　接着，SUV又缓缓地朝前方蠕动了一段距离，大概十分钟后，车在第一个十字路口转了弯，接下来的路顿时顺畅了不少，Sullivan警官脸上不耐烦的情绪也随之一扫而空。汽车就这样快速地朝着目的地前进，而Sandra也打开了播放器放起了自己喜欢的流行音乐。她用自己的手机开启了行程导航，指引着Sullivan警官前行。
　　不再堵车之后，两人之间的对话就变得寥寥无几，Sullivan警官专心致志地开着车，Sandra则边听着音乐，边整理着自己的心事。她的胸口下有颗噗噗直跳的心，而这件事却不能被自己的上司察觉。她已经对这一天期盼了多时，和自己的心上人坐在同一辆车上开往自己的公寓，也许这就是他俩之间的关系能往前发展一步的一天。她在心底盘算着，待会儿要如何演好下一场戏，让Sullivan警官再也无法抵抗自己的魅力。
　　Sandra想让时间停滞不前，这样她就能拥有更多的余地来筹划自己的伎俩。她害怕被拒绝，特别是被自己苦恋了多时的心上人拒绝。还有一种下场是没接她更加不想碰上的，就是在她表白之后，Sullivan警官会因为不想伤她的心而硬着头皮满足她的需求。即便男人演得再怎么好，心底的那份不情愿女人总是能轻易察觉。
　　当SUV在一盏红绿灯前停下，Sandra决定说点什么来试探试探对方，“好不容易这么早回家，你的家人一定很期待能和你度过一个温馨的夜晚吧！”
　　“老实说，我不想谈论这个话题。”Sullivan警官敷衍了事地回复道。
　　这句话在Sandra的心中激起了两股矛盾的情绪，一方面，来自上司的冷漠有点伤了自己的心，毕竟，那句话听起来像是要她别多管闲事；而还有一种情绪却大大鼓励着Sandra，暗示她也许对方的家庭出现了危机，也许他正在和妻子进行冷战，甚至是感情已经破裂。她想多了解些信息，来帮助自己解开这两股情绪所产生的疑惑。
　　当然，她对自己上司分崩离析的家庭状况并不知情，于是她在斟酌了片刻后说道，“对不起，长官。我不该多管闲事，也许你也有不愿触及的话题。”说完Sandra又将目光投向了挡风玻璃，仔细观察着Sullivan警官面部表情的变化。
　　他的脸上一片沉静，丝毫看不出胸中的心思。只是他的眼睛透露着一丝忧郁，黑色的、又粗又长的眼睫毛之下，眼白里掺杂着几缕血丝。“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你不必道歉的，Sandra。只是我和妻子之间碰上了点麻烦，而我不想谈论这些事情。你能理解吗？对于男人来说，有时时候需要一个人慢慢消化眼前的困境，然后找到一些有效的解决途径。”
　　“哦，”虽然音调不高，但是Sandra的心中却是乐开了花，她能预感到，今天就是能将自己朝思暮想的男人占为己有的日子。她为这一天等了太多天，但是却觉得所有的等待都是值得的，“我能理解。那我还是什么话都不说了吧！”
　　无声的寂静持续了一小段时间，直到绿灯亮起，油门再次被踩下，Sullivan警官说道，“Sandra，你倒是可以借这个机会联系下你的那帮好姐妹们。难得有一晚能放松一下，还是应该及时行乐。谁知道过了今晚，案子又会出什么新状况！”
　　“没事的，长官。我一个人静静听会儿音乐挺好的。这里头放的全是我喜欢的歌！”
　　黑色SUV仍然稳稳地在被街灯照亮的马路上前行着，渐渐地，Sandra认出了两旁的建筑，而手机上的导航地图也在提示她已经很接近自己的目的地了。此时的她胸有成竹，对于一会儿将要上演的好戏已经有了十足的把握。在脑袋里，她已经为那个场景演练了数回，为对方可能给出的几种不同反应都一一制定了相应的应对策略。
　　过了大概半分钟，汽车从主路拐进了一条小道，昏暗的灯光有些令人看不清路况。好在街上一个人都没有，连个横穿马路的小动物都没有。这正是Sandra想要的氛围，在这种没有旁人介入的场景中，正是她那计划最容易得手的机会。
　　“就是前面那座白色大楼。”Sandra伸出手去，指着不远处的一栋□□层的公寓楼。
　　“这个小区很安静啊。感觉有些不太适合你这样富有活力的年轻人！”Sullivan警官一边打趣，一遍摁下了转向灯，将汽车缓缓地靠向路边。
　　车一会儿就停在了公寓前，可是Sandra却没有解下保险带的意思，只是一动不动地坐在副驾驶位置上不说话。
　　“怎么了，Sandra？”Sullivan警官不解地问道。
　　“长官，我想问你一个问题。”Sandra的声音听起来十分的坚定。
　　“嗯，问吧。什么问题。”Sullivan警官察觉不出任何的异样。
　　“我认识的一个好姐妹，她暗恋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好久了。你说她是该不该向那个男人表明心意呢？”Sandra异常镇静地问道。
　　“哦？”Sullivan警官感觉自己有些云里雾里地弄不清楚状况，“向我这样不懂感情的人问这种问题是有点不太合适哦。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
　　“设身处地地为我姐妹想想不行吗？或是你可以站在那个男人的角度，觉得我的姐妹该不该向他表白。”
　　“哈哈，确实，那样会容易很多。那让我想想啊。”蒙在鼓里的Sullivan警官沉默了，沉思了好些时候，然后回答道，“我觉得你的好姐妹应该向他表白，如果她一直只是不停地暗示那个男人，希望他能率先有所表示，可能会令你的好姐妹不断地失望。毕竟，男人嘛，在这种情况下不会像女人那样的敏锐，有些时候会被那些暗示搅得一头雾水。要么觉得对方满肚子的小脾气，要么，要么觉得女方不太矜持。所以，我站在男人的角度，觉得你姐妹应该勇敢地表白。毕竟，男人更喜欢给出是或不是这样简单的回答。”
　　“嗯，谢谢长官这么认真地回答了我问题。”Sandra深吸了一口气，她要为接下来的重头戏蓄足能量，“其实，我问那个问题真正的原因是……”
　　但正在这时，自己的手机突然响起。是重案组同事的来电，还显示是紧急来电。
　　Sullivan警官也看到了电话上显示的姓名，他看着Sandra，用眼神在示意她应该尽快接起电话。无奈，带着十万分不愿意，Sandra摁下了通话键，电话被接通了。
　　“是Sandra吗？我是Julian。”一个稚嫩的男声在电话那头说道。
　　“Julian啊，有什么紧急情况吗？”从Sandra的口气中能听出来，此时的她非常失落。
　　“是的，确实有很紧急的情况。第二位受害者的女朋友目前在警局的接待室，她告诉我有重要的信息需要当面传达给你和Sullivan警官。”
　　“她有透露是怎样的信息吗？”此时的Sandra突然专注了起来，忘掉了方才的失落。而一旁的Sullivan警官也凑过了身来，希望能听清来自电话那头的声音。
　　接着Sandra机灵地摁下了免提键，Julian的声音便从手机扬声器里传了出来，“没有，我们有问。可是她不肯和我说，说是她要当面同你和Sullivan警官说。说是之前都是你俩同她了解的情况，她怕和别人说了会影响信息传达的准确性。”
　　“好的，Julian。”Sullivan警官这时开口说话了，“我这会儿正和Sandra在一起，刚把她送到家，我这就调头回来，大概过半个小时能到警局。你给她沏杯茶，再准备些水果或是其他什么零食，好好招待下对方。”
　　“收到，我一定照办！”Julian干练地回答道，然后挂断了电话。
　　“我要和你一块儿回去！”Sandra十分认真地说道。
　　“你都到家了，好不容易可以放松一晚，还是不要回警局了。我来向受害者女友了解情况也不会出什么状况。”
　　“不行，一直都是我和她对接的。并且，女人在向另一人女人吐露心声时，才能真正地做到畅所欲言。对男人，女人的有些话是说不出口的。”Sandra的回答十分确定。
　　“真拿你没办法！不过听你这么一说，确实也有些道理。那我们就调头回去了，但愿这条信息对案件的侦破真能提供重要的线索。也不枉耽误了你一个美好的夜晚。”说完，Sullivan警官摇了摇头，打了转向灯，来了个180度转弯，黑色的SUV又开始快速地疾驰起来。这一次，他还打亮了警灯，这待会儿能为他们省下不少时间。
　　“不是我的美好夜晚。”Sandra用一种只有自己才能听清的音量说道，“耽误的是我们的美好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