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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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垚垚和易不常的婚礼只请了两桌宾客，也没有什么繁复的过场。与其称之为婚礼，不如理解为亲朋好友借机一聚。
于是，伴郎和伴娘也就只是个虚有其名的称谓罢了。若非要说有什么特别，也就是作为双方新人唯一指定的未婚挚友，得以与新人和双方的父母一起，入座主桌。
听垚垚说，他们俩一开始并没有想办婚礼。毕竟如此多的繁枝细节，加上易不常的朋友都混迹在娱乐圈和名利场，光是想象就让人难堪重负。
但双方的父母执意要办酒，最后便落得现在这副小而精巧的婚宴。
可笑的是，新人不仅双双来迟，而且易不常只字未提所谓的给光熙的惊喜。
罢了，反正我也并不期许被称作惊喜。这两个字眼，给我的感觉，好像要在头顶戴上三朵大花，再在脖子上扎一个浮夸的蝴蝶结。
不提反倒更好。
但某日跟垚垚聊天的时候，我还是巧妙地将话题引了过去。「易不常是知道了我跟光熙现在是室友吗？怎么上次说要给光熙惊喜，后来就哑炮了。」
「你知道他多好笑吗？他完全不知道这件事。结婚那天晚上我就问他了，怎么不提。毕竟本来我们不是想要一起诓他，结果没诓成么……你知道他说什么？他说，我们去的时候他们不是已经自己聊上了吗，那光熙肯定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啊……」
……
短短几日，我便迅速发现，婚后的垚垚变得愈发健谈。字里行间，都是关于易不常的琐事。
而我，只能渐渐明了，为什么有些结了婚的脱口秀演员，总喜欢把话题引到自己的伴侣身上。他们是真心实意觉得夫妻之间的相处很有笑点——无论观众作何想法。
因而，我成长了。
哪怕只有一点，我稍微更加了解了一些人类。
可惜，范老师并不指望我做太多关于人类的研究。
元旦过完，还没有来得及用过一枚标着2024年的新一元硬币，我和光熙又踏上了长途旅程。
长途飞行的气氛总让人处于半睡半醒之间。
我的大脑从昏昏沉沉中获得短暂的清醒，双眼却如胶似漆般不愿分离。我便放纵地由着它们，同时期盼着快快进入下一段沉睡。
但我分明感到，我的脑袋被硬生生掰了过去。
来不及思考，身子便随着头脑一起，被安置着，温暖而柔软。一只大而轻巧的手，带着刚好的人体温度，从我的太阳穴上方，顺着发丝的方向，缓缓向下。
直到指尖触到耳朵，手掌慢慢地抬起。小拇指的指尖从耳朵上游走，接着是无名指。最后，剩下中指的指尖，轻触着，顺着耳廓轻吞慢吐地划过，在将将到达耳垂之前，鬼使神差地溜走。
大脑无法再放任眼皮。
我把头轻轻往后一仰，用全身的力气睁开了眼。
四目相对。
光熙的头低了下来，落在我的脸上。
回到学校，光熙马不停蹄地把他的卧房改建成了书房。
说是改建，不过是把他的床挪到了我的房间，再把我的书桌移到了他的房间。
「把书房和卧室分开，做事的时候就不会受到床的诱惑。」光熙是这么说的。
时间飞快，转眼夏日。
光熙的APP已经做出了基本的框架。
接下来，是招兵买马和市场运营。「木头，我想跟你商量个事情。现在我需要扩充我的团队，所以接下来要经常回国去。」
「要忙碌起来了吗？」
「倒也不是。我觉得之前，一个人学习和沉淀的时间，其实更加忙碌和充实。不过，也可以这么理解吧，起码，看上去确实变得忙碌了起来。」
「嗯，加油。」
回国的前一晚，光熙又焦躁起来。
他趴在书桌上，将头转向我书桌的方向，又将头埋下去。过了一会儿，又缓缓抬起来。「如果我没做成，你还会爱我吗？」
我放下手中的笔，站起来，走到光熙的面前。双手捧起他的脸颊。「当然了。怎么这么想？」
「我怕我，勤勤恳恳，最后只证明了自己做不成什么。」
「数学里有一种命题，是关于存在性的。如果要证明某样东西存在，只需要找到一个例子。反过来，如果要证明某样东西不存在，就需要列举所有的可能，然后证明它们全都不符合要求。」我的脑海中空空荡荡，只跳出这一套道貌岸然的说辞。「所以啊，就算这次没有成功，也不能说明你做不成什么。只要没有放弃，你还是可以写APP，还是可以做成你想做的事情。」
「那如果，我一直都在尝试，但迟迟没有做成呢？」光熙抬起头看着我。「在我做成之前，你能养我吗？」
「放心，我养你的。再说，你不是有好多积蓄吗？别这么惆怅。」
「嗯……」光熙歪过脑袋，仿佛在寻找合适的措辞。「我是指，陪着我的意思。不是金钱方面的养。可能是，心理上或者生活上的。」
我揉揉他的头发。「乖，我会陪你的。」
说罢，我回到了自己的桌前。
半晌，右侧的耳畔传来一句轻声细语。「我很好养活的。」
于是，秋天到来的时候，光熙奔走于大江南北。
而我，努力工作的同时，敲定了明年回国入职交通大学。
回国的那一天，正值盛夏。
熟悉的大街小巷上，开着不知名的小花，听知了在何处繁闹。
地铁的出入口，贴着大大的APP广告。APP的名字叫做「同桌」。我拍了一张，给光熙和张文分别发去。
现在的张文，已经是「同桌」APP母公司的高管了。具体地说，是公共关系主管。鉴于张文本就能言善道，加之光熙淡出演艺圈之后并不想再抛头露面，张文可以说是一手建立了「同桌」的公共形象。
不出一分钟，张文就发来一条长达50秒的语言。我实在好奇，他究竟是如何做到在十秒钟之内点开信息，阅读并理解其中的内容，组织语言，再做出合适的应答。
「怎么样，木头？哦不对，是不是就快要改口叫老板娘了？算了，还是叫木头吧，顺口，亲切。
看，广告怎么样？是不是很醒目，很有吸引力？有一天晚上，我跟王武在一起看电影，我突然就想到了这个点子。你快夸夸我呗，光老板吝啬赞美我。你替他肯定一下我的工作吧。
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聚聚吧。不过以后你回来了，都在一个城市了，就方便了。真是太好了，你们都回来了。
……」
光熙的回信则慢一些，且只有一个大拇指。
他总是不擅长用文字聊天，仿佛多打一个字都会要了命。
但他又迅速打了电话来。「你知道我为什么叫它「同桌」吗？」
「嗯？」
「取名字的时候，我总是想起蹭课的那些日子。你陪我一起学，我擅长学习各种现成的函式库，而你擅长从零开始建立缜密的逻辑关系。就像是，上学的时候，有个同桌，什么都可以分享，什么都可以一起学。又长又短，然后一起进步。我想做的不仅是知识的分享，还有学习过程的分享。就算没有学会，也是一种经历，也值得被分享——这就是分享知识和分享学习的区别了。我想，这种微妙的亲密关系，或许就叫同桌吧。
那——你愿意跟我结婚吗——我的「同桌」？」
我很少幻想被求婚的场景。
诚实地说，我不能理解为什么在一般的认知里，大多是男性向女性求婚。但我也并不在意其中的缘由。毕竟，求婚的那一方需要克服诸多的顾虑，才能付诸行动，而被求婚的那一方，只需要简单地给出回答。
我心安理得地享受着这种得天独厚的心理优势。
即使这样，我依旧没有想到我会在电话里，听到光熙的求婚。
不过，我也并不在意就是了。
我不仅不在意求婚的场景，也不在意结婚是否佩戴戒指。但如我这般叛逆，竟还是想要办一场特别的婚礼。不必很多人到场，也不必山珍海味。但需要避免请来点头之交的朋友，也需要有美景可赏。最重要的是，要马上就能办。
最后定在了青海。
某片悠长的树林里，阳光刚好洒下来。穿过树叶的缝隙，斑驳地摇晃。
光熙把手伸进我的手里，握住。「我从小就爱看树叶之间透过的阳光。放学的时候，阳光斜斜地洒下来，树影婆娑。有时候，我时常会想，这么好的景色，怎么没有漂亮的辞藻去形容呢？」
「木漏れ日。」
「嗯？」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这棵树，也许就是太阳用尽全身的光芒，一直在探寻的那一棵吧。」
婚礼安稳地举办，安稳地落幕。也不知是哪个朋友的朋友圈走漏了消息，还是旅馆的服务人员放走了风声，几周后，演员光熙与交大某理科教授结婚的消息不胫而走。
那日，我随光熙出去吃饭。
饭店的隐私性很好，每个餐桌前都有垂下的珠帘。
点完餐，隔壁桌来了两个年轻的姑娘。我们看不清她们的表情，但她们的交谈时的音量却刚好可以被我们听见。
「你听说了吗？光熙最近结婚了。」
「啊是真的哦？我也在网上看到了。还说，他太太是搞理科什么研究的。」
我想起，曾经听到过一个说法。便拉了拉光熙的衣角，伏到他的耳边，轻声说，「突然觉得，就这样跟你结婚了，有些不甘心。」
光熙微微抬起左边的眉毛，示意我接着说下去。
「我听过一个说法，说，人这一辈子，只有一次成名的机会。如果成名了，从此，大家便都会用这个身份来记住你。
所以，我在想……
我本以为，我这辈子不会有什么成名的机会。若是幸运，证明了什么定理，那可能会成为小有名气的概率学家。
可是现在，我是光太太了。
就算以后，证明了什么定理，也只能是「光太太变成了优秀的概率学家」，而不能是「穆教授与光熙结婚了」。
主语……不一样了。」
光熙浅笑着，微微张开嘴。
他刚要说些什么，隔壁桌的声音又适时地传来。
「对了，说到光熙哦，我最近还看到一个传闻。「同桌」那个APP你知道吧？好多人用的那个。听说那个是光熙的公司做的。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是听说天眼查上查到就是他的名字呢。」
光熙的笑舒展了开，略低下头，凑到我的耳边。
「其实，说不定，人还是有机会成名两次。一次是演员光熙，一次是「同桌」的创始人光熙。
我觉得，你也可以。
加油吧，光太太……穆教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