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县令》任凭生

14、第十四章

　　今年的腊月只有二十九天，所以这一天正好是除夕。

　　春节期间，县衙放假三天。除夕这一天，等到平时下班的时间，偌大的县衙里面，除了荆楚楚和孟少卿，其他人早就溜之大吉，着急回家过年去了。

　　“嘿，你怎么说？去亲戚家咯？”荆楚楚还记得上一次她特地问过孟少卿，孟少卿笃定地回答，说在松溪县有亲戚邀请他一起过年。

　　“顺路吗？要一起走吗？”早上的时候，虽然荆楚楚被困在大堂，但坐在里面的她，将外面发生的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以命抵命？荆楚楚怎么也想不到，孟少卿为了保护她，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那时候，看着孟少卿孤立无援的背影，荆楚楚的心，竟然像被揪住一样，泛起了一阵阵的疼。

　　一路上，孟少卿很少开口说话，都是荆楚楚在努力地在活跃气氛，寻找话题。荆楚楚又讲了一个冷笑话，有点尴尬，想抬头看看孟少卿的反应，却看到了孟少卿额头处那个正在结痂的伤疤。

　　荆楚楚突然停下脚步，她站在孟少卿面前，踮起脚尖，扶住孟少卿的肩头，然后，轻轻地呼着热气，像哄小孩子一样，吹着孟少卿额头上的伤疤。

　　时间仿佛静止了，孟少卿看着眼前这个微闭双眼，专心吹气的少女。她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因为深色的皮肤，外人很难会看得出孟少卿的脸红，但他自己能够清楚地觉察到，此时的他，周身像火一样，正在炽热的燃烧。

　　孟少卿定了定神，然后轻轻推开荆楚楚，有些别扭地小声说道，“一点点小伤，早就不疼了”，然后低着头，逃也似的，大步流星，一个人继续前进。

　　“喂，你等等我呀！”怎么着，是欺负我在这里的小短腿是不是？荆楚楚拉起裙摆，一路小跑，跟在后面。
　　呼，呼，这荆家大小姐的体力也不行啊，果然，古代的女人平时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看来从明天开始，是时候要好好坚持晨跑锻炼啦。

　　荆楚楚抬头一看，竟然已经到家了。她刚要准备跟孟少卿道别，却见孟少卿自说自话地敲上了荆家的大门。

　　咦？难不成古代也有这种，节前领导上门拜年的说法？
　　那这也太客气了吧，难不成此时此刻，孟少卿的袖子里，会不会还给自己包了一个大红包？嘻嘻嘻，这算不算是一个惊喜呢？

　　“孟大人，您这也太客气了”，荆楚楚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乐呵呵地假意推脱。

　　这时候，门开了，开门的是荆母林夕月。

　　“娘，我跟您介绍一下，这位是……”
　　还没等荆楚楚做完介绍，孟少卿先一步自报家门，“姨娘好，在下外甥孟少卿。”

　　姨娘？外甥？
　　这都谁跟谁？哪儿跟哪儿呀？
　　所以，孟少卿之前口中的亲戚，竟然就是荆楚楚的母亲，林夕月！

　　晚饭席间，荆楚楚不停地向荆母询问有关孟少卿的身世，但荆母总是支支吾吾、吞吞吐吐的，甚至荆父也在一旁帮忙打哈哈，多次故意转移话题。
　　就这样，除了始终搞不清楚状况的荆楚楚，一家人算是热热闹闹、其乐融融地在一起，吃了一顿让人难忘的年夜饭。

　　酒足饭饱，荆母这才想起来，客房一直没来得及生火，于是赶紧让下人去客房收拾准备，但现在已经是四九严寒，客房那边怕是一时半会儿暖不过来。这时候，荆母眼睛一亮，她一路推着孟少卿，直到把他塞进了荆楚楚的闺房。
　　“楚楚的房间里面最暖和了，你们先一起好好聊聊天，我和他爹去客房那里盯着，等那边好了，我再来叫你！”

　　荆楚楚晚上喝的有点多，刚刚一直趴在床上，头脑晕乎乎的，这时候看着一个黑影进来，她迷迷糊糊地扑上去，然后死死地抱住，嘴里不停地在念叨着，“学长，学长……，学长，我喜欢你喜欢了十年，你不要走……”

　　孟少卿架着荆楚楚，一路把她扶到床边，不料，荆楚楚突然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然一个翻身，把孟少卿压在身下，然后眯着眼睛，使劲儿地凑近了看，“不，你不是，你不是我的学长，你是那个大坏蛋，你是我要打败的大坏蛋，孟，少，卿！”

　　“哈？孟少卿！”意识到此时被自己压在身下的正是孟少卿，荆楚楚顿时酒醒了一大半，“你怎么会在这里！怎么会在我的房间？”

　　孟少卿坐直身子，并且略带嫌弃地整理着衣领，满不在乎地回答道，“你以为我想啊，是姨娘把我推进来的。”

　　“出去，出去，快出去！”一边说着，荆楚楚一边起身，踉踉跄跄地跑到门边，用力想要推开门，却发现，门，居然被反锁了！

　　糟糕，这一定是荆父和荆母两人的阴谋！荆楚楚背靠着大门，浑身上下，像一坨橡皮泥一样，软软瘫掉。

　　孟少卿倒是一脸的坦然，他站起身，四处打量着荆楚楚的闺房，看到书桌上摊开的笔墨纸砚，好奇地走上前去。

　　“哎，你等等！”荆楚楚急忙拦在孟少卿身前，书桌上都是荆楚楚为了通关游戏写的攻略，一言以蔽之，就是花式打败孟少卿的一百种方式。

　　“要不，我们来聊聊天吧，就比方说，好好来聊一聊我师父的这件案子？”见孟少卿开始退回脚步，荆楚楚便大大方方地把孟少卿拉回到床边，并且死死地按住他的手，继续说道，“今天早上我有听你说，发觉师父的案子疑点重重，其实昨天傍晚，我也正是因为此时，才去大牢里找的潘玉堂。”

　　“所以，你发现的疑点是什么呢？”孟少卿问道。

　　“嗯，一个是早上潘富所说的时间问题。假如真如家丁所说，潘玉堂是凌晨寅时回家，那的确如潘富所言，潘玉堂根本没有时间去誊抄文章。另一个则是地点问题，昨天一早我就跟着韩大哥去过师父落水的那条河，那里远离闹市，附近人烟稀少，零零散散的，都是一些普通百姓的住户，这种地方，像潘玉堂这样的纨绔子弟，平日里是断然不会去的。而如今是松溪县的冬季，没有结冰的河流只有那一处不冻河，所以也不存在潘玉堂先在闹市区杀人抛尸，后来顺着水流停在那个地方的可能性。”
　　“总之，我认为，潘玉堂不可能是杀害我师父的凶手，所以昨天傍晚我才私自去询问他，然而，他却一点也不配合，只是像一条疯狗一样，在那边大喊大叫。”

　　“你想的没错，齐老先生遇害的地方，昨天夜里，我也专程去过，那里不仅远离闹市，还离一个人的家特别的近。”

　　“是谁家？”荆楚楚好奇地问道。

　　“齐尧。”

　　齐尧？
　　“啊……，我想起来了，我曾经送过齐尧回家，我记得那里，附近的确就是这条不冻河！”
　　“所以……，所以师父搞不好是自己不慎落水，跌入河中？”

　　“这，很难说”，孟少卿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

　　“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怀疑我师父是故意自杀？”荆楚楚不能接受孟少卿这一隐晦的推断，“这不可能，绝不可能……”，荆楚楚念经一般，仿佛陷入了魔怔，然后把头埋到了枕头里，过了一会儿，小声嘀咕的声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阵少女的鼾声。

　　孟少卿掰开围在荆楚楚脑袋上的枕头，然后轻轻地把熟睡中的荆楚楚放平躺好，并且盖好被子，掖好被角。
　　然后，孟少卿蹲下身子，静静地看着荆楚楚的睡颜，轻轻地唤了一声，“笨女人！还真的是一点儿也没有变！”

　　随后，孟少卿站起身，他来到窗前，此时已经是新年，外面鞭炮声声，好不热闹。

　　不光荆楚楚不愿相信，孟少卿更是不敢相信，如今身边的各个人物和事件的走向已经逐渐失控。
　　原本孟少卿心里有着百分之一百的把握，自信可以掌控着这个世界里所有的一切，原因很简单，那就是孟少卿本就不属于这里，不仅如此，这里所有的一切，包括一花一木，一草一树，皆是由孟少卿的本体，姚睿奇所创造。

　　没错，住在褚菁菁邻居的那个男大学生姚睿奇，正是这款游戏《天下第一》的作者。

　　游戏中的每一个人物，每一处剧情触发点，都是由姚睿奇提前设定好的。
　　原本以为来到这里后，姚睿奇可以“金手指”大开，享受一把爽文男主无线开挂的快感，谁知，不知因由为何，这些NPC仿佛都被触发了主观能动性，他们正在朝着游戏作者都无法掌控和预测的方向，一路乱飚。

　　在姚睿奇原本的游戏设定里，齐致远并不会私心帮助齐尧，那他就不会死，齐致远不死，潘玉堂就不会死，那最终大概率齐致远会将这个师爷这个位置一直做下去，而齐尧也会欣然接受书院山长的职位……
　　所以，究竟是哪里出错了呢？

　　孟少卿双手抱臂，背靠着墙，他若有所思地盯着沉睡中的荆楚楚，心中感慨：褚菁菁你这个笨女人，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