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春山纪事》天无风雪

17、第十七回

　　晚间宁聿怀带傅嫣回到月峰，他并未带傅嫣落地，而是落在宫殿的屋檐上。

　　宫殿上有平台走道，傅嫣同宁聿怀站在宫殿上，抬头入眼就是巨大的银月。

　　月亮浮在半空中，黑暗让光亮显现出来，明亮柔和的光照亮整座宫殿，却一点也不刺眼。

　　湖边周围的银树，也散着点点的银光，傅嫣甚至不知道那是银月的光映在树上，还是树本身的光亮。

　　月峰不像是别处的山峰，辉煌的不似修仙者所在，更像是人间的宫殿。

　　晚霜坐在画舫之中察觉宁聿怀过来，便让身边的弟子过去请人下来，等到二人近前才开口说话。

　　“少掌门这是去而复返？”晚霜还记得他少时，因为自己手中的书籍从不外借，他便赖在自己的藏书阁里抄书，雨来雪往从不间断。

　　如今对方已经是可以独当一面的少掌门了。

　　宁聿怀面对晚霜的调侃丝毫不惧，反而笑道：“长老说笑了，只是过来看眼月峰的月亮。”

　　“我这月亮有什么好看的。”晚霜抬眼看向画舫外面的银月，她在这数年如一日，并不觉得有什么稀奇的。

　　傅嫣跟着宁聿怀在石桌边上坐下，听见晚霜的话，傅嫣转过头去看画舫外面的湖面，湖水倒映着半空的月影，又被大大小小的瀑布给砸的崎岖不平，水面起伏不定。

　　外面还有瀑布落水的声响，但并不打扰傅嫣听二人说话。

　　宁聿怀温和笑道：“长老谦虚了。”

　　晚霜叹了口气，“你要是在这里住上几年，你也不觉得这里有什么稀奇。”

　　宁聿怀并未接话，他并不住在这边，也不和父母住在一起，而是常住在寻回山脚，临近寻月蝶的地方几乎没什么人过来，也不必担心会有人过来打扰。

　　但也像晚霜说的，他在寻回山住久了，来来回回都是那么些景色，也没觉得有什么稀奇的。

　　宁聿怀陪着傅嫣在这里坐了一会，才起身送她回去，临走的时候同晚霜表明，这些天可能会时常过来叨扰，望她不要在意。

　　晚霜才懒得管他来还是不来，她藏书阁也没有书再给他抄写，只要不把她这月峰拆了，她基本不管门内俗事。

　　宁聿怀送傅嫣回去后，才回到自己住处，傅嫣今日在月峰见识了许多东西，临睡前弹了一会琴。

　　她和琴女说：“下回我也带你过去，表哥应该不会说什么。”

　　今日见到的事情很多，夜里或许能做个好梦，傅嫣甚至开始期待明天会遇到什么。

　　今天对她来说，是特别不一样的一天。

　　自此傅嫣正式踏上修炼历程，她并非每天都能领悟，也不可能每天都能收到灵气，但一天接着一天过去，总是能领悟到一些东西。

　　她手中拥有的灵气也从一点，缓慢变成数十点，及至人间辞旧迎新，她才彻底完全拥有自己的一缕灵力。

　　宁聿怀每次过来教她修习，傅嫣身体不是练剑的料，她比常人要体弱几分，就算能拿刀剑但也无法坚持下去，甚至会拖累身体。

　　是以宁聿怀会教她各种术法，傅嫣虽然早已在书上见过，但并未修习过，对这些东西还是初入门的阶段。

　　她身体里的灵力不够她的施法，但宁聿怀会将自己的灵力借给她，让她尝试施法。

　　借灵确实好用，但宁聿怀借的灵并不能让她修炼，唯有她施法的手段越来越熟练。

　　年后傅嫣的母亲回来，傅嫣知道她回来十分高兴，兴高采烈给母亲说她不在的时候，发生在边春山的事情。

　　贺雅许久没回来，见自己女儿相貌长开了，除此之外没什么变化，还和以前一样活泼，才彻底放下心来。

　　一直到傅嫣和她说自己能修炼后，贺雅一时未回过神，她像是十分惊诧过后的怔愣，许久过后才笑着问：“嫣儿不是同娘亲开玩笑吧？”

　　傅嫣见她不信，于是将宁聿怀帮她找秘籍一事说出来，还伸出手将自己拥有的灵力显现出来，虽然只有小小的一团，但也代表她确实能够修炼。

　　贺雅望着傅嫣手中的一团光亮，脸上有些不可置信，又很快松懈下来，像是如释重负一般，伸手将傅嫣抱在怀中。

　　她眼眸中含着泪珠，手指抚摸傅嫣的头发，这么多年她在外行走，就是想找一个解决办法，但没想到傅嫣真的能够重新修炼。

　　“嫣儿，我的嫣儿。”贺雅口中念叨着。

　　傅嫣收回灵力，歪了歪头看向抱着自己的母亲，最后将脸埋在她的衣服里，她知道母亲在外十分辛苦，现在她能够修炼，母亲应该就不用再去外面游历了。

　　“娘亲，您这次不走了吧？”傅嫣开口轻声问。

　　“不走了。”贺雅将傅嫣松开，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脸，“娘亲以后就陪你住在这儿。”

　　“真的？”傅嫣睁大眼睛看她，生怕贺雅是说谎诓她。

　　贺雅道：“自然是真的。”

　　傅嫣这才欣喜地扑进她怀里，贺雅将女儿抱在怀中，忽然想起傅嫣刚才说的话，“你刚才说，是聿怀帮你找的秘籍？”

　　“嗯，表哥说他是在蛮荒北境找到的。”傅嫣回答。

　　贺雅神情略显凝重思索，她并非没有去过蛮荒北境，却未曾在那里找到一丝一毫的线索，宁聿怀是怎么找到的线索，又是怎么将秘籍带回来的？

　　贺雅在傅嫣这里坐了片刻，和傅嫣说了几句话，便起身准备去看掌门夫人，傅嫣知晓她一回来就见自己，还没和掌门夫人通过信，也没有拦她。

　　母亲回来后傅嫣心情十分之好，她抱着灵猫在院子里转了一会，又去水榭弹琴和琴女说了几句话。

　　宁聿怀年后就恢复身上的事务，并不经常过来，傅嫣无事就会去月峰或者弟子峰呆一会，也不会觉得有多无聊。

　　不过如今她母亲回来了，傅嫣也就没有打算再出去，她在水榭里弹了一会琴，灵猫跳上桌趴在她手边，傅嫣见状伸出手将猫给抱过来。

　　琴女似乎感受到她心中的喜悦，脸上也浮现一丝笑意，傅嫣见到不由和琴女多说了几句话。

　　另一边贺雅和自己闺中密友见过面，二人说了几句体己话，又说起傅嫣如今能够修炼的事情，贺雅十分感激道：“这次还是多亏聿怀，如果不是嫣儿说起，我也不知道他居然去了蛮荒北境。”

　　秦含羽有些诧异：“聿儿并未和我提及此事，不过他去年确实一走大半年，我问他也是避而不谈，原来是为了此事。”

　　贺雅见在秦含羽这里问不出什么，不禁叹了口气，“孩子大了，都有自己的想法了。”

　　秦含羽闻言不禁好笑，“再大能大到哪里去，再说了聿儿本就是哥哥，照顾嫣儿也是应该的。”

　　说完她又同贺雅开玩笑，“当然了，你要是让嫣儿嫁过来，我也是欢迎的，嫣儿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性情和善我看着就喜欢。”

　　贺雅一听她语气就知道是玩笑话，也就没有放在心上，而是道：“让他们自己决定吧，你说得对，都还小呢。”

　　秦含羽想到什么，和她说：“你这次回来正好，过几日我们要出发去上清门，你到时带嫣儿一起过去，让她多认识认识一些人，见见世面也好。”

　　贺雅觉得傅嫣这么多年都没怎么出门，也就没有拒绝她的提议，和秦含羽说完后问了宁聿怀所在，才离开。

　　她去寻了宁聿怀，对方今日正陪着闻芷在教习弟子，再有几日就是新一轮的门派小比，这次比试考虑让优胜的前几名一同去上清门，这件事对边春山来说很重要，所以宁聿怀打算全程监管此事。

　　贺雅到的时候，闻芷正被宁聿怀拦着，他劝闻芷别和师弟起冲突，而闻芷似乎特别看不惯后者，忍了半晌脸上露出一个显得有些可怕的笑容。

　　“这次就看在师兄的份上，不同你计较。”闻芷一口白牙冷森森的，盯着对方像是一个死人：“下回，可就没有这么好运了。”

　　林斐不知自己怎么得罪这位冷面阎王，他今日只是陪着同伴过来，询问前往上清门一事，他们这些并非亲传的弟子想要一起去上清门，没有师父首肯有些困难。

　　所以才来问宁聿怀这次有什么机会。

　　宁聿怀在外人面前不会给人脸色看，对他和普通弟子一般温柔和煦，林斐甚至以为上次看见的是自己眼花，他问了几句话，宁聿怀身边的闻芷却冷嘲热讽，好像和他有仇一般。

　　“此行前去上清门，若是能在小比中胜出，是有机会一同前往，只不过名额有限。”宁聿怀拦下闻芷后笑眯眯和林斐他们说。

　　他话一出口，周围的弟子不禁有些哗然，甚至有师弟特地跑过来，“少掌门，你说的是真的？”

　　“是，所以这次我亲自监管，还有几天给你们练习。”宁聿怀微微笑道。

　　闻芷站在旁边瞥见宁聿怀脸上的笑意，不禁翻了个白眼，她觉得宁聿怀笑的越来越恶心了，明明和她一样不喜欢林斐，还要过来当和事老，装模作样。

　　不过宁聿怀愿意帮她唱白脸，她也懒得去揭穿。

　　贺雅站在不远处安静看了一会，等周围的弟子散去后，才上前叫住宁聿怀。

　　宁聿怀突然看见贺雅出现，微微愣了一下，才走上前同她行礼，“见过姨母，姨母几时回来的？应该去看过阿嫣了吧。”

　　“嗯，我找你问些事情。”贺雅开口道，“我们去一旁说话吧。”

　　旁边有弟子注意到贺雅出现，看见对方一身素雅白衣，衣袂翩跹，眉目清艳如画，似乎是没见过的长老。

　　有个弟子胆大，蹭到闻芷身边问：“冷师姐，这是谁啊？”

　　闻芷瞥了他一眼，“这是掌门夫人的结拜姐妹，本门的贺长老。还有我不姓冷，有时间在这里八卦没时间练剑？”

　　那么弟子才发觉自己居然叫错了姓氏，心中哀嚎一声瞬间回队伍里，生怕闻芷找他算账。

　　而还没离开此地的林斐听见闻芷的话，不由朝同宁聿怀一起离开的贺雅看去，怪道他刚才就觉得对方瞧着有些眼熟，却始终想不起来。

　　他想着刚才贺雅的面容，只记得对方一直在外游历，甚少回山，没想到这次回山正好被自己撞见，对方容貌比之傅嫣更为成熟一些。

　　相比傅嫣的温柔缱倦，贺雅显得更为清冷且不近人情，但成熟的女人和未经人事的少女并不一样。

　　闻芷见一旁的林斐还没走，而是望着宁聿怀离开的方向，瞬间明悟过来，一时有些反胃。

　　妈的！

　　他要是敢用这种眼神看她，他下边那块肉就别要了！

　　她偏过头看向面前的师弟师妹，意有所指道：“还站在这里做什么？不是说要在小比中胜出，就你们这个懒散样子还想去上清门？”

　　林斐回过神看了闻芷一眼，听见她的话心下有些怀疑，但没多想和同伴离开练剑坪。

　　见人这才慢悠悠走了，闻芷不禁冷笑一声。

　　底下的弟子瞧见闻芷冷笑，心中嘀咕：冷面阎王今天跟吃了炮仗一样！谁惹的她赶紧自觉出来背锅，别连累他们！！！

　　刚刚叫错闻芷姓氏的弟子战战兢兢，生怕一个出错被闻芷叫出去。

　　他此刻心中无限后悔：怎么就把外号给叫出来了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