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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二十八 都说了是阿银捡到松阳啊 ...

  •   “这种药,一颗就能让人重新观看自己一百年的记忆,无论快乐还是痛苦,都会被它完整地呈现。”道满神神秘秘地将药递给银时,“我们先做出来的,去他的晴明。”
      “不错,”银时回答,“先给我来个十颗——你那什么表情,你明知道他被那玩意直接袭击了,没准影响你的药性呢。”
      以上就是松阳望着银时发呆的理由。
      ……一百年。
      一天一年地恢复都让他情绪不稳,一夜看一百年记忆,那是什么感觉?
      疼。反正就是疼。一百年可以简单地翻译成活了死死了活,挨打挨饿都是常事,拖着残肢在地面翻滚等待愈合的情况也不少,水刑火刑都来几次,绳索勒着血管的感受萦绕在脑海。
      他睁开眼的第一件事是趴在褥子边呕吐,但什么都吐不出来。脏器里残留着被刺穿的疼痛,那种痛楚搅着胃,并顺着神经扩散到四肢,直到头皮发麻。发丝滑过脸颊的触感都让他恶心,他扯着衣服,想躲开被触碰的感受。
      别碰我。疼、疼……
      “松阳?”睡在他身边的银时立刻爬起来,“我去给你弄水。你——”
      “银时,”他听到自己的喉咙发出低哑的声音,“我做什么,你都不会生气吗?”
      “怎么还在怀疑这种事。”银时本来就做了他今天早晨会不舒服的准备,直接到门边拿运动饮料,“喝一口,松阳。就算吐也得有东西吐——”
      松阳掐住了他的喉咙。
      银时被他重重按倒,后脑磕在地面,眼前一阵发黑。颈间的手在收紧,指骨硌得他喉咙发疼,他下意识抓住对方的手,勉强睁开眼。
      依旧是绿色的眼睛,只是死死盯着他,目光里带着不加掩饰的恶意。那一瞬间,银时注意到很多东西,比如松阳的身体是绷紧的,呼吸沉重,全身都是冷汗,扣着他的手掌一片湿冷;比如对方的视线在上下颤抖,眼球不断地转动,紧张让瞳孔扩大;比如他的唇也在抖,无意识舔着下唇,像在请求什么。
      银时松开手,对松阳笑了笑。
      他躺在松阳手下,任由松阳的膝盖压着腹部,银色卷发乱糟糟的,红眸透着不加掩饰的专注和温柔。你可以,他用目光回答,杀了我吧,我不会怨你的。
      他感觉到松阳的手颤得厉害。
      “松阳,”对方几乎捏不住他的时候,银时勉强发出音节,“要听故事吗?”
      “……什么?”
      “我刚被你捡回去的时候……不对,是我刚捡到你的时候。”银时放松地仰躺着,好像颈间的手已经不存在,“我不太清楚你现在还记不记得。就是那时候……因为我觉得你肯定是个骗子。谁要管一个带刀的人到底想说什么啊,赶紧偷了你的钱跑路是正道啊……”
      松阳手上的力道明显更软了。
      “结果我发现,你好像真心把刀给我,真心想保护我。阿银实在不太明白,为什么我被人骂你要生气……谁在乎啊,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食尸鬼’‘卷毛混蛋’之类的,阿银才不生气呢,更不用你帮我出头……但是啊,你就是会保护我。你是第一个保护我的人。”
      他的声音逐渐沉下去。
      “……那么,对此,银酱做了什么呢?怀疑你。不可能有人对我这么好,一定是因为别有目的。就算没有,也只是一时善心过度,发现银酱不是可爱的小孩之后就会扔掉银酱的。烦死了,谁要听一个大人说这说那,银时翻尸体的时候你在哪呢——”
      他闭了闭眼。有些事,现在想起来反而更明白其中的价值,让人忍不住眼眶发酸。
      “于是银酱打你,咬你的手,试图剪你的头发,把你的行李弄得乱七八糟,故意和村子里的人吵架,偷东西,用刀对着别人乱挥……给你制造数不清的麻烦,等着你知难而退。但是你,松阳,你啊……”
      那个人温和地笑着,抓住他的手阻止他,却并不弄疼他;安静地再一次收拾行李,从不因此和孩子动怒;替孩子向村里的人赔礼道歉,阻止他酿成大祸,一刻不离地看顾着那个肆无忌惮发泄痛苦的孩子。
      他记得最后是什么阻止了他。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莫名找他的麻烦,这种人很多,他习惯被他们殴打和抢走最后一点食物。这事明明和松阳一点关系都没有,但松阳挡在他身前,向男人鞠躬谢罪,长发因此垂到地面,发梢染着尘土。其实他什么都没做,他才是被找茬的那个,但男人不依不饶地拽着松阳要做些“好玩的事”,当时他站起来就一刀捅向男人,对方惊叫着跑开,说什么一定会报官,而他紧张地看向松阳,看到松阳的笑意。
      “……你说你相信我。你相信我并不是坏孩子,你相信我只是想引起你的注意、对你撒娇。你相信我……从来没做过那个男人说的事,我才是被欺负的那一方,我的每句话都是真的,即使我以前故意骗过你……”
      那天他哭着拽松阳去洗头发,仔细帮他检查发梢是否还沾着土,而松阳说,没关系,如果能保护银时的话,沾多少土都没关系的。
      “……所以啊,松阳,我明白的。你只是在对我撒娇呢。”
      他的手挤进对方手掌下,五指相扣,随即慢慢引领对方的手滑向一边。
      “我明白。因为你很痛苦,因为你远比那时的银酱痛苦……你想要确认我的承诺,想要确认你自己在我心里的地位。松阳,就算你杀了我,我也得说,我欠你的远比你欠我的多。”
      松阳的手在他掌心发抖。
      人类选择接纳怪物,人类对怪物说,是我欠了你。
      “啊……真是,就算阿银是JUMP男主,说这种东西也很难受啊……!要杀要剐随你了你看着办,要不你抱着阿银哭也行。”
      哭泣。
      他还记得怎么哭。疼的时候就会哭,身体受伤了,就会有水从眼眶里涌出来。但是现在,他的身体并没有受伤,眼泪却还是在往外掉。心口有个地方针扎一样地痛——这也是受伤吗?
      比起受伤,也许更像是曾经的伤口在愈合。
      已经结痂的地方又一次被扯开,血肉逐渐生长,于是酸痛感变成坠落的水珠。
      “银时……”
      “嗯。”
      “疼……特别的,疼……身上,所有地方都好疼……为什么……”
      银时松开他的手,指尖碰到他面颊,帮他擦去泪水。但每次拭去后,新的眼泪又立刻冒出来。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啊……我什么都没做,我明明什么也没做……!”
      “嗯,”银时在他的哭腔中回答,“松阳什么都没做。”
      “我,”他忽然松开银时,跪坐着,慌乱地指着自己的心口,“这里有个洞……这边、这边也是……红色的,疼……不让愈合,好长时间……疼,很难受,银时,我难受……”
      他跪坐着哭泣,话语越来越破碎,只是重复着,疼。
      疼得只能哭泣。
      只是后来连哭泣都没用,泪水逐渐变成干嚎,嗓子里像有刀片在割。
      疼。刀很疼,木刺很疼,水很疼,火也很疼。被埋掉很疼,被吊死很疼,挖眼,剥皮,扯出骨头,疼……
      “银时,”他小声说,“疼。”
      救救我。
      怪物已经多久没有奢求过有人看到他的疼痛、有人试图救他呢?
      千年后的今天,跪坐在他面前的银时,又要怎么救援千年前的他?
      他不知道,只是疼。
      银时的回答是抱紧他,将人类的体温传到他身上。
      “松阳,”他说,“我在。一切都过去了,从今往后,我不会允许任何人碰你一下。”
      再也不会有人让你疼了。
      很难形容他的心情。他最珍视的人就在这里,在他身边,在他怀里,却看着他无力干涉的过往,对他说,疼。
      在漫长的时光面前,他无法影响任何东西,只能抱紧时光下游的松阳,试图温暖上游的虚。
      “过去了,你挺过去了。……你已经,被阿银捡到了……”
      松阳靠着他的肩膀,缩在他怀里。松阳比他高,但此时,银时觉得自己能轻松地把人圈在怀里,完全护住。
      他必须得护住才行。
      武士的刀为了守护挥舞,只要想守护的人还在,他就必须拼尽全力。
      “……银时,会来捡走我,对吧?”
      “嗯,你知道的。”
      “对后面的记忆……没什么实感。”松阳勉强笑了笑,“嗯……我记得了。有一天,银时会来捡走我,到那时候,一切就过去了……”
      那些藏在皮肤下的战栗,那些血淋淋的阴暗和疼痛,都会在那一天结束。
      那一天,名叫银时的孩子捡到了一个怪物。
      也许是因为这句话,之后的四天里,松阳反而显得平静很多。痛苦在加剧,但回忆并没有淹没他。他数着自己的记忆,前四天是疼痛,第五天的回忆几乎都是监牢和无尽的自己,第六天则成为了虚。他看到德川家康和那位将军送来的无数珍宝,以及自己空虚的眼神;他想起德川家康问他,虚,你到底想要什么?
      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他反问,身为将军的你,将金银财宝美酒美女交给我,是想要我给出怎样的回应?你是觉得谁都该为这些赏赐欢欣鼓舞吗?你觉得身为将军的你理当掌控一切,于是我让你不满了?
      德川家康注视了他很久,苦笑着回答,也许只是想到,你还会空虚地存在太久,可怜得让我都心生悲悯。
      ……并不空虚。
      回忆这些时,松阳回答自己。我并不空虚。是的,我空虚地存在了很久,但现在我并不空虚。
      我会被一个叫银时的孩子捡走。
      那个孩子现在在江户开万事屋,害怕幽灵,最近因为员工新八沉迷虚拟女友而在打游戏,我看过他的“女友”,是个很悲惨的女人,电子游戏真是可怕啊……啊,对了,他还有个小员工叫神乐,最近沉迷和大家发短信,不过手机是捡来的。我可以给她买一部……嗯,我在江户有自己赚钱的方式。虽然银时完全不理解我为什么在炒股,但我确实能赚到钱,毕竟,我熟悉资本和政策的运行模式。
      除了这些,我还要负责当江户攘夷志士暗地里的屋主人,给万事屋做饭,偷偷联系伊贺忍者,偶尔去真选组转一圈,在街上碰到奇怪的人和事偶尔还得发扬万事屋精神除恶扬善,每天都很忙碌。这里的人们有些知道我当过虚,有些不知道,但大家都依旧会对我笑,而不是动刀。
      所以,并不空虚。
      就算一定要面对这些回忆,要把自己的一千年再走一次,只要知道道路尽头是希望,就能忍受痛苦。
      曾经的杀人鬼身陷黑暗,迷茫、恐惧,以至于分裂自己;他看不到未来,也不知道什么善恶正误,只是徒劳地在死亡中挣扎,于是渴求永恒的结束。但当松阳再一次面对那些疼痛,他并不感到恐惧。
      “为什么要选择人类呢?”心底有个声音问他,“杀死一切,结束自己,不好吗?”
      “我没有选择人类……”
      他并不恐惧,而是回答自己。
      “……我被人类选择了啊。”
      第十天,松阳睁开眼,揉了揉额角,抬头去找银时。银时抱着被子窝在他旁边,明显是担心他半夜难受,打算守着他,结果后半夜睡着了。
      “……银时。”
      “松阳?”银时猛地睁开眼,然后因为睡眠不足一时晕眩,差点仰下去,“想喝水吗?还是……”
      松阳定定望着他。
      “你们用手机发邮件的时候,是不是做了三个小吊牌一人一个?我也想要。”
      银时一个猛抬头。
      “松——”
      “……嗯。我回来了,银时。”他微笑着,在万事屋熟悉的清晨中对银时伸手,“终于……等到你来捡我了。”

      所以说,阿银就是特殊的嘛。
      最多就是容忍每个人都是特殊的。
      神乐当然准备了松阳的挂牌,只是松阳没有手机,而且这几天因为松阳在恢复记忆,银时暂时不让他们进自己房间,所以一直没能把挂牌给松阳。现在终于见到了活蹦乱跳的小叶子,她果断把吊牌挂在了对方的头发上,然后被银时锤出去。
      “好了好了,”银时给挂牌串了条线,做成手环让松阳戴好,“万事屋人手一个。对了,桂之前是不是找我?”
      于是,在恢复记忆后的当天,松阳就被拽入了莲蓬篇。
      什么伊丽莎白失踪、桂失忆啊,什么伊丽莎白的前女友啊,什么侵略地球啊……
      “就是说你们是来侵略地球的……?”松阳点点头,“请务必加油,我已经等不及看你们和阴阳师、仙望乡、天通眼之类的对一圈了。”
      “这样下去,地球真的会落入莲蓬手中的。”对方坚决不和他一起装傻,“请和我一起从莲蓬手中保护这颗星球吧!”
      好家伙,什么X球大战剧情,话说那个所谓的米堕卿压根就是X球大战吧,嫌律师函少是吗!
      松阳顺手扒了扒桂的刘海,把他扒成中分:“那我们怎么去?”
      几小时后,他们登上了快援队的飞船。
      “啊哈哈哈哈,你就是松阳老师啊,金时他们一直在和我提你,简直烦死了哈哈哈哈哈嗷。”
      “说谁烦呢,惹松阳一个字银酱吃了你哦。”
      “啊,金时,这么说起来,当时可是你们三个一起和我反复说老师超好啊,我真的很想和他们一起去上课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假发还经常说你非常人妻……”
      “我纠正一下,”桂突然从后面冒出来,“我喜欢的其实是ntr。”
      “那可太悲惨了,啊哈哈哈哈呕……”坂本一边上演晕船船长一边发出噪音,“那你要和他谈恋爱还要先让银时得手吗哈哈哈哈。”
      “没关系,”桂永远能面不改色地说奇怪的话,“老师永远满足我的全部喜好。”比如,可能一千岁的人,怎么想都好歹和未亡人挂边了吧,就算没有前夫前妻,也可以说是整个世界的未亡人了吧。
      松阳看着他的石头脑袋,没锤他,决定把辰马锤地下。
      哪有什么为什么,你不是说想去上课吗,这就是松下私塾的重要课余活动。
      “啊哈哈哈哈,”辰马顶着满头的血把自己套进莲蓬皮套,“感觉还不错啊老师!”
      “完了,这小子脑袋坏掉了,”银时扯着他的皮套拖着他走,几个人顺利地开始……呃,吃饭,然后吐槽红白机卡带。
      然后就成了伊丽莎白的手下,开始打UNO。
      “你们参加的到底是什么战争啊,什么战争打UNO啊!”
      “唔,”松阳一本正经地回答新八,“保持心理健康很重要,当然,战时这么打UNO确实不太好——”
      “就是啊!松阳先生都说了,你们别再——”
      “——难得人这么多,多凑几副牌打十二人UNO嘛。”
      “喂!没救了,地球要毁掉了!”
      松阳一边装傻,一边看着桂和伊丽莎白的话疗,并且桂打算去开高……啊不是,顽侍,而另外两个攘夷志士开始闹腾……
      松阳眼睁睁地看着坂本辰马开始作为后勤和敌人聊天谈生意。他本来被分配的任务是和神乐他们一起,但作为一个杀手组织的前首领,他果断选择了单独行动,然后就看到两个人在胡闹。
      “没错,我要向你们介绍的兵器就是这位白夜叉……”
      硬核卖队友,最为致命。
      什么叫只要地球人能活着就把地球双手奉上啊,你问过我这地球龙脉生物了吗,失地存人人地皆亡啊喂。
      松阳看他们这边好像没什么问题,慢悠悠地拐出去,往上溜达,在莲蓬星这座巨大基地里乱转。让那群不尊重版权、从X球战士玩到X达的家伙自己闹去吧,这颗可怜的星球怕是不够他们闹的。
      这颗可怜的……
      嗯……
      星球?
      松阳看着那些管线和电路陷入了沉思。
      这真的不是宇宙飞船吗……不,这颗星球……
      啊,好像是活的耶。
      那边他们在用快援队玩X者王的梗,这边,松阳站在一只玻璃罩里的大脑面前,思索着敲了敲玻璃。
      “你好?”
      “……”
      “我有点事想问你。你这种星球到底是怎么存在的?你所用的能量是龙脉吗?”
      “是,”不确定这声音从哪传来,“离我远点,人类。”
      “技术呢?天导众?”
      “不可能,”对方冷笑着回答,“那些家伙会控制星球的龙脉之门,爆不爆都取决于他们。我的能量当然只是我自己的,你这可怜的人类。我再说一次,离我远点,人类。”
      “你好像很害怕我。”
      “……”
      “天导众来找过你吧?”
      “来的就是你吧!”
      ……虚。
      松阳笑得更真心了:“看来他们也没打算真的说服你。嗯……就是说,天导众控制着阿尔塔纳之门,只要他们需要,就能让龙脉爆炸?这会毁掉星球吗?”
      “未必。除非炸到龙脉枯竭的程度……但毁掉几座城市还是很简单的。我这种星球的话,倒是……”
      “我称天导众为‘他们’,但你好像不是很吃惊。”
      “切,”莲蓬星冷冷回答他,“你和他们不是一路人,上次我就看出来了。他们不信任你,你也不想真的为他们做事,不然你上次就不会被派来,也不会什么都不做就回去。”
      不,看起来还是做了什么的,不然你不会吓成这样啊。
      松阳望着它,深吸一口气。
      龙脉爆炸也不能毁灭地球,直接毁掉行不通。那就迂回一下,炸一个能毁掉地球的星球,让它来毁灭地球?
      如果是虚,绝对做得出来。
      “有压制阿尔塔纳爆炸的方法吗?”
      正在被攘夷组痛殴的莲蓬:“……”
      作为一个被天导众惦记过的星球,它当然也做了些努力,比如这方面的。
      “告诉你你就放我走?”
      “可以啊。”
      左右也没什么别的办法,莲蓬干脆给松阳交底,天导众用手上的钥匙控制阿尔塔纳之门,想压制那东西,最简单的本办法就是控制门本身,上一道额外的锁。当然,这很困难,尤其是对那些被天导众控制着阿尔塔纳的星球而言。
      “……总之用这个秘钥就能给他们的系统加个锁,够了吧你快走!”
      “好的。”松阳答得很乖巧,至于他走了之后银时他们放不放过这颗倒霉的星球……嗯,那就是银时他们的事了嘛。
      至于他自己,当然是快乐地大家一起回地球,然后进入滑雪篇啊。
      喂,没问题吗,这么严肃的内容突然就变成将军了啊,突然就变成三角裤……啊不是,尊贵的将军了啊。
      某位照顾起来不费事但是费命的人出现在他们面前,然后就……
      呃……
      XXX刹车。
      很难得地,松阳都不想折腾将军了。他怜悯地拍了拍某个倒霉人的肩膀,后者捂着脸瑟瑟发抖。
      “你们怎么滚到山崖下面的……”
      “就是直接滑出来了。”
      顺着滑雪板痕迹追过来的松阳用更加怜悯的目光看了看对方的“刹车”:“还好吗?”
      “……”没关系,银魂日常受的伤三个镜头就好了,不用担心。将军冻得自抱自泣,好在走出不远就找到了猎人小屋,可以穿熊皮……嗯……
      半个小时后,松阳看着被将军找回来的众人。
      为什么你们在雪地里能有众多奇遇,这就是JUMP男主的待遇吗。
      “被大脚怪袭击了?”
      “嗯,”银时默默闭眼,“我们拼命应战了,但将军还是跌下山崖,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把人找回来。”
      喂,压根就是你们自己痛揍了自己吧。
      喂,怎么就让将军螺旋升天了啊!虚都干不出来这事啊!你们根本就比虚可怕多了吧,是这样吧!凭什么害怕我啊,根本就该害怕你们,是个人就该害怕你们,大脚怪都该害怕你们啊!
      终于回到真选组营地、包上被子喝着热汤的松阳又一次拍了拍将军的肩膀。
      太惨了,惨得他都看不下去了。
      “给你个好消息?”
      将军眼含泪水地望着他。
      “应该能拿去和一些星球换东西。避开天导众,你做得到吧?”松阳反手把莲蓬那弄来的秘钥给他,“我需要每个有阿尔塔纳之门的星球都拿到它,而天导众不知道。当然,这种东西,他们也不会希望天导众知道吧?”
      将军猛吸了口气。
      “好了,我先回去陪我学生了,你慢慢操作。”松阳手一摆,“至少在反对天导众这事上,我们利益一致。”
      那什么不一致呢。
      后宫篇。
      某个丑女控提议“我们来搞个一夜七次吓唬吓唬他让他戒酒”、神乐快乐起哄的时候,一群人一致看向他。
      “……?想玩就玩吧,最后要说清楚哦。”
      “那倒无所谓,”歌舞伎町什么时候怕折腾人了,“您要一起来吗?”
      松阳:“……”
      “犹豫什么啊,这家伙不还往你脸上泼汤吗!”
      “可是我和他……”
      “就这么定了,”小猿猛地起身,“让我们看看,他到底什么反应。”

      面对小猿,松阳其实多少有点愧疚。
      毕竟他拉过她和银时,结果一转头,他变成了小猿的情敌。结果小猿并没有和他生气,人家利索地松手,反而让他更愧疚了。
      既然她想玩,玩就玩吧。这种事最后澄清就行,反正歌舞伎町里过分的玩笑多了去了……吧?
      银时不也日常折腾神乐和新八嘛。说到底,就算是私塾那时候,各种少男少女间的玩笑也多的是啊。
      于是,在一群手黑心更黑的魔鬼的计划下,银时在登势身边醒了过来。
      ……喂,等等,等等!JUMP的男主的底线呢!这已经不是越线了,已经滑向另一个深渊了!该感谢不是神乐不然会当场停播吗!救命,救……
      ……救命!我对付不了阿妙的,不行的!阿银不行的救救阿银!救命!九兵卫更不行,阿银真的不行啊!阿银现在只想逃跑啊!小猿你松开我啊!等等怎么还有个长谷川啊!
      一天下来,集齐了登势、阿妙、九兵卫、小猿和长谷川的银时陷入迷茫。
      这么算下去,仅有的没有搅合事的成年女性就是小玉和凯瑟琳了。还好他们没搅合事,不然阿银的心脏要承受不了了……
      同样没搅合事的月咏默默看着他。
      你现在放松吧,某位和凤仙单挑的老师在万事屋等着你呢。
      还好她没搅合,这人的同性和异性缘都离谱啊!
      “那个……”日轮担忧地望着他,“我没记错的话,您是不是有恋人……?”
      “哦那个没事,松阳不在意的。”银时一路逃到吉原,终于得到了一点喘息的机会,“他从来不管阿银去花街的。”
      ……松阳对他没有任何占有心。没办法,那个人能理解什么叫黏黏糊糊的需求就已经很难了,要理解独占黏黏糊糊……松阳可能会问“我一个人真的能满足你们三个吗”,并且认真劝他们去花街解决一下。
      出了这事,最不担心的居然是恋人吃醋,坂田银时你真是惨到家了啊。
      “哎?!但是,一般人都会介意吧?可能他只是不说?”
      “松阳要是一般人就好了……”银时头都快垂下去了,“算了,我还是想想怎么对付其他人吧。”
      “都娶了不就结束了。”月咏按照约好的剧本提示银时,“婚姻是恋爱的坟墓,相处几天,她们自然就觉得你不配了。”
      虽然你好像在帮阿银,但是阿银觉得你在骂我啊。
      “这个不行,”银时揉了揉天然卷,“就算松阳不管,也不能在外面和别人结婚啊……”
      “不错,”月咏吸了口烟,至少在这方面对银时表达了些许认同,“那你还是先回去和他解释一下吧。”

      松阳当然不用解释,他自己毕竟也拿着剧本啊。
      就是这个剧本……
      作为“女主”之一,他要做的比较……呃……
      银时拉开屋门时,松阳正抱着被子缩在房间角落。这人垂着头,发稍落在地面,看着有些脆弱。银时一怔,犹豫着靠过去,而对方立刻缩得更远。
      “松阳,我……”
      “那个,银时,能先别和我说话吗?”松阳按小猿提供的剧本回答,“因为发生了那种事……一时不太清楚怎么面对你。”
      银时:“……”
      不是,哪种事你说清楚啊!你是眼看阿银和别人发生关系了,还是……
      “不过,银时放心。……我也没有很疼哦。”
      一道惊雷从空劈下,把银时劈了个七荤八素。
      喂,你在说什么,喂!
      怎么能忘了这种事,他怎么能忘掉这种事啊啊啊啊啊啊!
      “松松松松阳啊……”
      “还是挺舒服的,”松阳小声回答,同时靠头发和腿遮挡自己憋不住的表情,“所以,银时不必愧疚。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可以吗?”
      银时梦游一样看着他。
      “怎么了,银时有什么要紧事吗?”
      这能说吗,这不能啊,这万万不能啊……
      “我,那个,其实,我……”
      “我听说九兵卫好像要嫁人了?”松阳突兀地提示他,“你是在担心她的婚后生活吗?”
      “……”
      “银时?”
      银时心一横眼一闭,干脆和松阳招了。反正以他的经验,什么都瞒不住松阳,硬骗只会换来更狠的敲头。
      “……”松阳默默转头,“这样啊。”
      “我其实……”
      “我明白了,”松阳终于把剧情扯到了正确的轨道,“那就按月咏小姐的建议办吧!”

      ……然后就变成了大排房,一群人,以及一个狗窝。
      嗯,狗窝。
      松阳忍笑忍得格外辛苦。因为这里所有人都知道他和银时的关系,他出现的话绝对会露馅,所以只有他负责看戏、喂狗……啊不是,长谷川。
      蹭饭的MADAO咬着食物提醒他:“别被她们看到,小心把话题引到‘我对象是银时’上。”
      “好好。”松阳顺手揉揉他毛茸茸的脑袋,“但是这样下去,约会怎么办呢?”
      “您为什么好像很赞成银时和别人约会一样啊!”
      松阳说不好。
      他的理性确实很赞成银时找别人约会结婚生孩子,但情感却说,那银时要把你扔掉了哦,把你捡起来的那个人会不要你的。然后他就带着他老婆回万事屋,把你赶出去哦。
      “大概……因为我很清楚,我不会一直陪着银时……”
      在他们发现他不会衰老前,他就得离开了。被捡回的怪物终究不能一直装成无害的宠物赖在人类的屋檐下,在人类意识到欺骗前,它必须得逃离。
      “好的我听懂了,”真正装宠物骗吃骗喝的人,“现在,去和银时说要约会。”
      “但是……”
      “都和我们玩了就玩到底,去约会。”长谷川才不会因为松阳皱眉就心软,“都在交往了凭什么不约会,都打算跑了,就不能趁着还在这把事情做完么?同意交往的是你,说要跑的也是你,要么你自己和自己先打一架?”
      “……”
      说得不错,他自己和自己确实打过不止一架。
      “如果你实在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那就按照现在的心情行动。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好……呃,”长谷川及时想起自己痛殴某位央国星皇子后发生了什么,“……确实比不做要好。”
      管他发生了什么,都比不做要好。说到底,他后面遇到的问题基本都是因为银时吧,没有银时就哪里都好了吧!他那种年少有为的履历去哪不能混得很好啊!
      “虽然我几乎一直是这么做的……”
      “你到底喜不喜欢银时?”
      松阳:“……”
      他说不好。
      他肯定不想被银时扔掉,但是他又必然会扔掉银时。
      至于坦诚不会死之类的……太难想象了,到时候再说吧。
      长谷川趴在狗窝里瞪他。
      “我……大概……”
      “大概只是依赖他,”前入国管理局局长阴阳怪气道,“虽然你从他那拿好处,但你没打算为此付出代价。”
      “……”
      “又是这个无辜脸,你别表现得自己什么都做不了一样行吗?”
      “长谷川先生……很讨厌我吗?”
      长谷川噎了一口。
      不能说讨厌,倒不如说他还挺喜欢银时的老师的。就是有时候看这个人的行动会忍不住来气,他一个跌落底层的MADAO都在努力求生,你能不能别满脸想死啊。
      松阳给长谷川的感觉,概括一下就是“随便啊,我确实会照顾你啦,确实不会生气啦,但是我也不会做更多的事情,我也不想努力,我都不想活了你还要让我怎么样”,或者“不好意思,我光是活着就已经耗尽力气了,要身体我给,别再问我要感情了行吗”。
      虽说这人可能就是有什么不太好的经历……但是他看着就是很烦耶。
      给我活下去啊,我都没死,怎么可能容许别人在我眼前寻死嘛。
      “我……”面前的人勉强微笑着,“很抱歉,我也不太明白您为什么讨厌我,但我不会再出现在您面前了。”
      “不是你给我等等!”长谷川都蒙了,这是哪啊,这是歌舞伎町啊喂,就算觉得别人不喜欢自己,反应不也应该是“那我就要在你面前乱晃,略略略,我气死你”吗!
      松阳缩了缩,戒备地望着他。
      那种表情……就好像担心他下一秒就会攻击似的。
      “没人讨厌你!我又不会拔刀你那么看着我干什么,银时到底怎么被你带出来的啊!”
      “是他带我呢。”
      “那他到底怎么带出的你啊!……算了算了,总之你去约会又不会吃亏,你就去嘛,谈恋爱就做谈恋爱的事,不然银时也不会高兴啊。”
      扯上银时,说服就立刻有效多了。面前的人顺从地垂下头,没再和他争辩。长谷川用充满父爱的眼神瞪了他一会,往狗窝里一摊:“好好谈恋爱,年轻人,老婆是一生中最重要的人啊。”

      老婆重不重要不知道,但银时真的很重要。
      松阳戳了戳对方的脸,小声说:“约会带我吗?”
      “拜托,您出现的话他们就彻底发现了,所有人都会问您的态度的……我已经和他们说了您同意暂时分手所以那什么……”
      “我是说,我可以和银时约会吗?”
      银时:“……”
      “其他人用气球,本体和我在一起不行吗?”
      银时慢慢慢慢转过头。
      “不行吗?”
      “我现在就去和她们解释,然后我们去约——”
      “会被吊起来的吧。”
      “嗯,”银时,“容我失踪一下,松阳。”
      然后他就去招了。
      理所当然地被吊起来然后偷偷投喂了。
      两个星期后,终于被全藏放下来的银时灰头土脸地返回万事屋,抬头就是一句:“我失踪回来了,明天我们就去约会。”
      “……啊?”
      “我不喝酒了,”惨遭折腾的银时眼眶乌青,“那么,松阳,我们也什么都没做,对吧?”
      ……银时生气了。
      松阳默了默,反客为主道:“你做了什么,自己真的不清楚吗?”
      “喂!银酱做了吗,银酱做了什么啊!我真的不清楚啊,救命!”
      “嗯……把天妇罗盘子放到神乐头顶,用番茄酱在小猿脸上画画,和月咏一起拆店导致大家平摊修理费,拽九兵卫的头发,砸登势老板娘的酒,指着阿妙和新八说你们这辈子都复兴不了道场,”松阳在银时逐渐从愤怒变成冷汗的表情里数下去,“还要把我按进火锅里吃掉。”
      “……”
      “要不是你这么过分,我也不会同意的。”松阳轻描淡写地解决了对方的怒意,“你按不动我,就抄起汤碗扣到我脸上了。……很烫啊。”
      银时从冷汗变成了果断的土下座。
      “对不起!!!”
      “啊,没关系的。我没事的。”松阳继续轻描淡写,“银时对我做什么都可以,我是银时捡回来的嘛。就算要一边和我交往一边和一群人结婚也可以的,我没问题。”
      彻底反客为主了啊!你怎么比阿银还生气啊,你绝对生气了吧!
      “松……松阳……”
      “毕竟把你养歪了是我的问题,我会对你们三个负责的。……你要是因为我们没做生气,现在补上也可以啊。”
      不行啊!这个人冒黑气了!这个人每句话每个字每个音节都是“其实我超在意”啊!
      “对!不!起!!!”
      松阳顿了顿。
      虽说对他而言,用点话术甩锅不是什么难题,但这一次,他真的说着说着,自己就开始生气。他当然不会随便戏弄银时,但是银时真的把上一秒还在锅里沸腾的汤泼到他脸上了!如果换个人,银时就该在医院挨揍,而不是出现在登势床上,相较之下,这点戏弄真的便宜他了。
      “……我还以为银时不会伤害我呢。”
      银时已经不光是流冷汗了,他快哭出声了。
      “我戒酒,我保证戒酒,我再也不喝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松阳,你相信我——”
      “去洗澡。”
      “……啊?”
      “先去洗澡然后休息吧。反正也没烫伤,没关系的。”只不过如果换个人,脸可能就没了吧。松阳漫不经心地想着,顺手揉了揉面颊,那种剧痛感还残留在他脑海中。银时那一下之后所有人都吓傻了,松阳及时用袖子挡住自己的脸,假装擦汤,等伤口恢复才装作没事地放手。阿妙还不放心地检查了好几次,每次他都说“没泼到多少”——嗯,只是擦脸的时候感觉肉都要掉下来了而已。
      松阳推开还想凑过来道歉的银时,把人塞进浴室,自己关了灯,回到卧室。
      半个多小时后,银时才再一次出现在他面前。
      “松阳……?你睡了吗?”
      “我真的没事,我只是为和他们一起搞恶作剧这件事辩白一下。”松阳用被子盖住脸,闷闷地回答。
      “那个,疼吗?”银时和他完全不在一条路上。
      “不怎么疼。”至少和他经受过的比起来,已经不算疼了。
      “松阳,”银时隔着被子戳了戳他的脸,“你好像把阿银当大人看了呢。”
      “……”
      “以前你很少这么……嗯,平等,地和我说话。感觉我在你那里永远是个小孩子,只要被你照顾就好了。要是犯错,就乖乖被惩罚,然后就结束了……像这么带着情绪和我说话的情况也很少。”
      “……”
      “你的记忆完全恢复了,对吧?”
      “所以呢。”
      “多依赖阿银一点吧。”
      他的学生凑过来,将额头抵在他肩膀。
      “虽然阿银看起来很不靠谱……但阿银会改的啦,阿银是绝对、绝对会保护好松阳的……阿银把松阳捡了回来,你是我的家人,我永远都不会放手的……”
      松阳忽然把被子拽下来,看着那头白毛。
      “所以和阿银撒撒娇吧。告诉阿银你是怎么想的,好不好?”
      “……”
      “还是会疼吗?”
      “不知道。我……我很清楚它们是已经发生过的事。只是,我现在对它们的记忆比之前清晰些……”
      “很害怕?”
      “……”
      也许是,但他不承认。虚没办法简单地承认这种事。他的本体、最初的那个“虚”在畏惧人类,他畏惧痛苦、畏惧不间断的死亡、畏惧自己好像永远也无法彻底了解的人们。他畏惧当年那个对他举起竹剑的孩子,畏惧那些成长着的少年,也畏惧那无数个自我。他只知道自己会疼,而且,自己没办法阻止一次又一次的疼痛。
      人类会伤害他。
      他用五百年的死亡把这句话刻进了不朽的血肉,每一根骨头都明白这一概念。
      但银时捡到他了。
      但他清楚,那个孩子,应当有杀死他的能力——人类,应当有送他永远终结的能力——
      因为他如此畏惧人类,他才清楚,却又不承认。
      “松阳?”突然被人抱住时银时愣了愣,“嗯……没事的,我在。不怕了,无论是别人还是我自己,都再也不会……”
      “银时。”
      “嗯。”
      “银时……”松阳小声叫着他的名字,“银时……”
      这是他养大的、会杀了他的人。
      一切本不该如此。他应该在十年前就终结,而银时会杀死虚。人类终将了结恶鬼,战胜死亡,让空虚的生命永远回归虚无——
      但是他在哭泣。
      但是本不该产生的情绪在主导不死的躯体。
      “银时,”他突然说,“我很怕死。”
      我死过无数次,但其实,我从未真正明白终结。
      永远地闭上眼到底是什么感觉?会再醒来吗?会彻底消失吗?他会作为一场虚无,就这么结束吗?
      即使是活了千年的恶鬼,也会因为这些想法战栗。……正因为活了千年,正因为反复地重生,才愈发畏惧痛苦和黑暗。能好好活着的话,也许也不会想死——但他不能好好活着啊。
      他紧紧抓着银时的肩膀,指节发白。
      “我不太明白。我到底为什么要存在?为什么出生……然后为什么死掉?我到底……有什么意义?我想了很久……真的很久,银时,我想了……但是,我连怎么和人好好相处都想不明白……”
      银时抱住他,轻轻拍着他的后背。他感觉到银时的指尖也在抖。
      “我就是搞不明白啊……到底是我做错了什么,还是试图好好相处这个想法从一开始就是错的?我到底……”
      “松阳你说过,会不断和自己抗争呢。”
      “我知道。”
      好长时间的沉默后,他才小声说:“但是,我还是很希望……有人接纳‘我’啊。”
      选择战斗,选择阻止虚,选择斩断持续的痛苦和互相伤害,选择放下一切过往去爱人。
      ……然后呢?
      然后让银时杀死虚。
      和虚想做的事情一模一样。
      简直搞不懂他到底是在阻止虚,还是顺从无止境的绝望。
      真正的抗争该用这种方式吗?做虚没做过的事,经历前所未有的人生,然后再被人类杀一次,只要是最后一次就好了?
      银时把他抱得更紧。
      松阳身上有什么是割裂的。就像在某个时间点,他忽然做了一个决定,以至于过去的一切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过去的某个东西成为了松阳;但偏偏过去和现在又是统一的,无论怎样做出决定,都不可能舍弃过去的自己。越是战斗就越无力,越是否认对方就越无法维持自己,那个手染鲜血的天道院首领依旧存在,依旧是松阳的一部分。
      尤其是在又一次经历全部回忆后,他的老师已经没办法再否认那些“空虚”中的情感了。
      那些疼痛、绝望和刻骨的伤害,都是构成“松阳”这个存在的底色。
      而他的老师,长时间以来无法依靠任何人的、孤单的首领,能做的只有压抑。
      “嗯。我会的,老师。……无论你瞒了我什么,我都会接受的。我会留在你身边,松阳。”
      “难道不是我让你失望了吗?”
      “没有啊。……其实你现在比在私塾的时候更像个人。”
      更像能抓住的人,而不是遥远的太阳。
      “那时候像怪物?”
      银时稍微抬头,下巴抵在松阳头顶蹭了蹭。
      “……像梦中情人。”
      “喂。”
      “现在像能娶回家的梦中情人。”
      “喂!”
      “还和我约会吗?”
      松阳顶了顶他的下巴,没吭声。
      “啊,阿银的梦中情人娶不回家了……”
      “就是说,银时真的很喜欢我吗?”
      银时:“……”
      刚才说梦中情人的是他,现在忽然哽住突发傲娇眼神乱转的还是他。
      “……银时,”怀里的人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地垂下头,“那个……你……”
      “我才没有呢我有一打梦中情——”
      “……别再捡别人回来了。”
      “——人我才不会……啊?”
      “我不想抱银时的孩子了,我也不要银时的女朋友,我能不能一直住在万事屋?”
      “……?”
      这是什么发言,这是怕有了老婆忘了娘吗……啊不是,等一下,你什么时候想抱我孩子来的?
      松阳又蹭了蹭他,故意用柔软的、听起来颇为少女的语气说下去:“不要别人了,我害怕。”
      “那你先答应和我约会。”银时死机的大脑蹦出来一句。
      “好啊,嘿嘿。”
      “然后,假发,你为什么要染发。”
      “不是假发是桂松子!”
      “不要随他的姓啊!坂田松子!”
      “不是坂田是桂松子!”
      “坂田松子!”
      “神松子,”神乐忽然推开门,“妈咪是神松子。”
      “志村……嗷。”后面的新八还没开口就被银时一记洞爷湖放倒,“凭什么只针对我啊!”
      “很晚了,你给我回家。”银时毫不留情地回答。
      “真是的,坏爸比让妈咪哭了,我们不理这个卷毛了,神乐和妈咪一起偷跑好不好?然后我们搞母女……嗷。”神乐也挨了一下,“让卷毛自己研究他成打的梦中情人吧。”
      “神乐,新八。”松阳从银时怀里爬起来,不太好意思地揉了揉眼睛,“不是银时的错。是我自己……有些东西,实在想不清楚,所以和他撒娇呢。我有时候就是会忍不住把重担推给银时……”
      “喂,给阿银好好反省一下啊,至少‘保护好身边的人等我回来’这种担子太重了阿银不接啊。”
      “推给我阿鲁,我扛得起小叶子,我们夜兔可以扛着小叶子飞奔的阿鲁。”神乐在地上艰难地爬到松阳身边。
      “阿鲁阿鲁。”松阳的回复是装傻,“没有小叶子阿鲁,这里只有无辜的松子阿鲁,松子想睡觉了阿鲁。”
      神乐皱眉看着他。
      难得在她脸上看到这样严肃认真的表情。
      “小叶子要是身体不舒服一定要说哦。妈咪就是身体不舒服,不舒服,然后就离开了……小叶子要是不舒服,我还可以联系爸比,让他继续找办法哦。”
      “神乐的……妈咪?”
      “嗯。爸比说过,妈咪是夜兔母星徨安最后的居民,她一个人在那里生活了很久,然后父亲才带她到了烙阳阿鲁。小叶子是不是也一个人生活过很久?”
      “神乐,”松阳自己的声音在自己听起来紧张而怪异,“你的妈咪……我是说……徨安为什么会只剩一位夜兔呢?”
      “因为那边的环境不适合生存,爸比说有个东西……龙脉……?枯竭了,所以没办法生存阿鲁。妈咪是留守那里的一族最后的族人,她好像能在那边生活,但是到了烙阳不久就病了……我也一直不知道是什么病阿鲁。”她脑袋上的呆毛都好像塌下去了,“小叶子会得病吗?”
      好久没有回答。
      趴在他膝头的神乐疑惑地抬起头,看到松阳睁大的绿眸。
      “小叶子?”
      “……啊,我,不会病的,放心……嗯,放心啦。我的身体一直很健康……放心吧,神乐。”
      尽管这么说着,他的声音却发紧。
      “不过,说起来,我有点想去神乐家看看呢。”

      “你认识神乐的母亲吗?”
      终于劝走两个孩子后,银时从松阳身后伸手搂住他,蹭着他的脖颈。
      “一提到,表情就变了。……刚才还在说不让我捡人,这一会就要让我吃醋了?”
      “所以银时吃醋了吗?”
      银时又闹了个脸红,咬着牙转过脸,试图把自己头发一样卷的个性顺过来。可恶,他为什么总给自己挖坑……但是直接承认太羞耻了,他别扭得想哭啊……
      “嗯嗯,我明白了。放心,我还不至于对别人的妈咪出手哦?我只是想了解一下神乐长大的地方啦。”
      “也不要对别人的萝莉雇工出手啊?!”
      “其实我更喜欢温柔贤惠黑长直、见到我就抿着唇笑还会做家务的人啦。”
      “喂!你已经开始在阿银面前直接提假发了吗!”
      松阳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
      “不是假发……嗯,是很久之前,将军赐给我的一个女人。现在想想,有点明白她的心情了。被交给我时,她一定非常的恐惧……只要侍奉不好,她会立刻被杀死,换另一个人来。她必须想方设法地引起我的注意,在我面前获得更多的关注,讨好我,取悦我,才能活下去……大概,我对她的态度,已经让她感到惊喜了吧。”
      银时搂得更用力了。
      “……就像银时对我的态度一样。”他顺从地靠进对方怀里,“本来,能作为有利可图的长辈和你们相处,我就已经很开心了……”
      能够被他们珍视,平等地相处,对孩子们撒娇……在此之前,他从未有过奢求的勇气。
      面对人类,不被杀死,就已经喜出望外了啊。
      “松阳变软了呢。”
      “嗯……?其实我也有硬邦邦的肌肉啊,你要试试吗?”
      “不是那个啊!呃……就是,觉得松阳的态度越来越软,不再那么抗拒我了。”
      “嗯,”松阳低声回答,“因为我是被阿银捡回来的。”
      只要记得这个,哪怕回看过去的一千年,心里依旧能留存一份希望。
      属于杀人鬼的、珍贵至极的希望,。
      这份希望就在身边,于是他没力气再抗拒和犹豫,就像长谷川说的那样,好歹按照自己的心情走吧,左右总比停着好。
      就算不懂爱情……至少,也懂什么是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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