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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十七 将军和三叶放一章也没问题吧 ...

  •   桂的求婚当然是认真的。
      不过他立刻就意识到松阳没认真,而这时候强调严肃性只会吓到对方,毕竟他的老师似乎完全没想过这方面的事。所以他见好就收,反正承诺捞到手了,以后等老师开窍了,自然可以用这个来方便死缠烂打。
      所以说,论耍心机,松下私塾没一个好惹的。
      ……论捡人也是一样。
      总之,这一边银时在打大雕找金球,又要处理火腿子的男友,而桂在专心经营他的攘夷事业,顺便在几松的拉面店混吃混喝——当然,付钱。至于松阳……
      松阳在捡人。
      捡男人。
      捡一个月代头的大将军。
      一开始松阳没认出对方是谁,毕竟他上次和将军见面已经是二十多年前,那时候将军还是个小不点,而且虚对还没有真正成为将军的人没什么兴趣。等他发现这个被松平片栗虎意外遗弃在街头的迷茫人士是将军时,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所以将军为什么会在街头啊!
      ……哪有什么为什么,将军和松平一起出城时就没出现过正常情况啊!
      “那么既然你没事我就先走了,”松阳果断计划消失,“然后……”
      “然后,”将军微笑着望着他,“一起去歌舞伎町吗,先生?”
      松阳被一句先生雷了个彻底,他当然知道对方其实想干脆叫他“虚”,但是实在没办法在街头这么说,才会用“先生”,奈何“先生”和“老师”都是“三三”,他整个人都麻了。
      他可没有过这个学生啊!
      ……但是那也没办法,他都根据面容轮廓认出将军了,不能指望将军没认出他。
      于是,半个小时后,满脸僵硬的松阳和将军在真选组的护送下……呃,土方、冲田和近藤给了他成打的眼神,但他只对着近藤回了个“别问了”……总之一行人就这么来到了歌舞伎町,然后见到了伸下巴女人……个鬼啊!
      松阳看着银时,银时看着松阳,两边都无比尴尬,气氛沉默到令人咂舌。
      “怎么了,您……啊,对了,您叫什么?”将军好像才想起这件事般,非常自然地问下去,“明明被帮了却还没问您的名字,真是失礼啊。”
      这是在帮松阳圆场了。将军明显是意识到遇上了松阳认识的人,但两个人也都心知肚明,“虚”这个身份不可能轻易在他人面前说出口,于是将军立刻装出刚认识松阳的态度,顺便解释了他们为什么会同行。
      松阳默了默。理论上来讲,他应该感谢将军;实际上来讲,他只希望立刻消失。将军的情可不是那么好承的,德川家康用一个名字绑定了虚的五百年,那德川茂茂呢?
      “将军说笑了,草民鄙陋,姓名无甚大雅,实在有污尊耳,还请允许草民告退。”
      而且,他也真的不想面对裹着浴巾拿着气垫还梳着双马尾的银时。
      “说什么呢,”松平一巴掌拍到松阳脑袋上,“将军请你来,你玩就完了!你叫——叫什么啊你!”
      将军盯着松平的手,表情微妙。
      松平没有自觉,但将军清楚,如果是曾经的虚,被人这么一巴掌打脑袋,绝对能把这人变成人肉薄脆。然而松阳不会,松阳无可奈何地偏了偏头,小声回答:“叫小叶子吧。”
      果然,虚身上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他只知道对方从天道院逃离了,但实在没想过,再次见面,居然会见到一个温柔微笑着的、对他伸手询问是否需要帮助的虚。
      现在,定定手握实权,天人从中干涉,将军羽翼未丰,无论是反抗叔公还是抵抗天人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更别提拯救百姓。然而,如果虚还活着,如果能让虚为己所用……
      诱惑实在太大,于是他咬咬牙把人拐来喝酒了。
      嗯,喝酒,玩将军游戏,然后……
      然后在虚面前出了大丑,包括三角裤、步卒以及被吐槽好臭,还有出去买四角裤。
      当然,同样在看他笑话的还有毫不留情的儿时玩伴小猿,和绝对是熟人的柳生家的九兵卫。
      ……救命。
      在这一天的末尾,被九兵卫扔到水里的将军如是想。
      至于松阳,松阳在想……
      幸亏和将军一起行动了,不然他也要被强制女装了吧。
      放心吧,女装这事不急,毕竟假扮陪酒女的机会还多的是呢。
      在笑点过于密集的将军出场,松阳不仅插不上话,还根本不敢和人说话——他怕自己随便哪句话就导致将军盯上别人——于是挺胸抬头地看他们折磨将军,帮忙也不是阻止也不是,反正忍笑忍得很辛苦,顺便一说,将军家世代都是步卒,这一点他可以从德川家康时期开始当人证。
      嘛,反正这群将军不管干什么破事都让他当护卫,他见多了。
      “让您见笑了,”好不容易从水里被松平拎出来的将军尽可能快地擦了擦脸,“我本来没想……呃,因为大家都玩得比较开心所以……”
      “我明白。也非常感谢您没有惩罚他们。”松阳对他点了点头,“只是堂堂将军对我用‘您’,是不是不太妥当?”
      “如果是您,那当然是妥当的。”
      “如果不是?”
      “如果不是,又怎么知道我上一句在说谁?”
      松阳深吸一口气,再吐出来。
      他发现自己对将军知道他的身份没什么感觉,毕竟将军好像挺多代以来一直都知道他不死……到底什么时候开始,这事失传了?从某一次篡位开始吗?
      “虽然我不明白您为何身处此处,又为何看起来毫无变化,但我还是要说,以您的身份,无论如何都藏不了太久的。”
      “啊,是啊。”
      “恕我直言,您为何要叛逃?”
      松平无声地握紧了枪口,只要松阳发难,他就能立刻开枪。但将军用眼神阻止了他,原因无他,如果松阳想发难,子弹也拦不住这个人。
      “只是不想杀人了而已。”
      将军一怔。
      “毕竟,”松阳淡淡道,“我到底还是个人,不是纯粹的武器。人杀了人便是有罪,不能把罪责全扔给下命令的人啊。”
      “您……”
      “德川定定和天人联合了?啊,也不能说联合,是幕府选择开国,服从天人干预了吧?”松阳望着远处的河面,月光在那里映得一片朦胧,“天道院成为了天人的地面部队……嗯,我知道。但我也有很多不知道的东西。比如,你现在要做什么?”
      将军抿了抿唇:“我想和您……”
      “我不是在问‘这一个小时里要做什么’。我问的是,你要做什么?”
      “我想要一个没有将军的世界。”这话说得非常自然,“我想要一个不受天人干预的地球,一个能让所有人欢声笑语的社会,一个不再需要将军的日本。但是,为此,我必须先获得足够的力量。无论是——”
      “那你要我做什么?”
      “……”
      “还没想好?”松阳轻笑着,声音滑过将军的耳膜,有种说不出是怜悯还是嘲讽的意味,“虽然还没想好,但既然有可能获得助力,那就得抓住,是么?德川茂茂,病急乱投医不过如是。”
      “……您说得是。”
      松阳的目光从水中之月转向天空,真正的明月就在那里,无声地眺望着整座江户。
      “我本来不想搅合你们的事。”
      本来。将军立刻抓住这个关键词,没有作声,等着松阳说下去。
      “但是,有一个……啊,不止一个,让我不得不注意你们的人。德川茂茂,我可以帮你。但我有条件,而且我希望你记得,我的条件不是‘条件’,是‘底线’。你越过它一步,我就会让你偿命。听得懂吗?”
      一开始那声线还是温柔的,但越来越冷、越来越低沉,到最后,已经完全是虚那警告的声线。
      在谈判时,有个说法是先露底线的人已经输了。但此时,茂茂无比清楚地明白,对方不是在和他谈判。这场对话的输赢从最开始就已经定下,掌握着绝对主动权的人甚至懒得与他虚与委蛇。
      “我明白。您请说。”
      “第一,我不会杀人。我可以教你御敌的方法,告知你天道院的漏洞,为你打探情报、施加恐吓,但我唯独不会伸手杀人。第二,有一些人,我要他们毫发无损地活着。因为他们都是愿意靠自己努力的人,我现在不会告诉你他们是谁。你们可以正常地接触……但如果有一天,他们需要下狱,我会向你要求特赦,而你必须答应。简单而言,我要特赦权。第三,我要共享天导众和现在天道院相关的情报,包括可能的相关人员名单。最后……”
      他的目光落在将军脸上,声音忽然又温和起来。
      “把高杉晋助从你们的悬赏名单里撤走。”
      高杉不在地球,如果他不得不回来,那必然穷途末路或有机可图,这时候悬赏会碍他的事。而桂不一样,桂本来就是逃跑小太郎,甚至能利用自己的悬赏行动,撤了反而不利。因而松阳只说了高杉,没有提桂。
      “高杉晋助……?那位攘夷浪士?”出于面前人的态度,将军用了“位”。
      “嗯,”记忆里那个冷血无情的虚在微笑,“是我非常重要的人。”

      然后冷血无情的虚就冷血不起来了。
      将军立刻就给他分享了天导众的相关情况,然后他就知道了,胧还活着,而虚……
      虽然将军都不清楚,但松阳能推理出来,虚八成真的被天导众拿去做什么阿尔塔纳实验了。
      等一下,冷静一下。虚被拿去做实验,但胧作为承载了他的血的人,绝对是最合适的观察对象之一,但是胧还活着,还在统领天道院,而没有被关起来检查。也就是说,虚应该有行动能力,也有为胧争取自由的办法……
      虚大概是做了交易。
      用配合实验和天导众交换了一些权力……不,不仅是权力。大概还有“实验结果出来就杀了我”这一类约定。如果是虚,这一约定才会是首位吧。当然,天导众不可能给虚实权,会配合虚的交易,多半也是虚进行了什么威胁,比如“要是你们不履行约定那我们在这鱼死网破,反正你们对我一无所知,在你们知道如何束缚我之前我就能挣脱出来把你们都杀了”之类的。
      松阳垂下眼,思考着虚的行动。如果是虚……关于杀死他的研究进展顺利还好,  不顺利的话,虚肯定是夺权篡位然后自己推进进度。但如果他是天导众,拿着虚这样一个素材,肯定第一反应是我自己怎么永生,而不是怎么杀了虚。所以研究肯定不顺利,天导众会给出很多借口,而虚会平静地一一点头,带着他那面具般的微笑回以认可,并计划好怎么把他们所有人都送去火葬。
      ……这好像对他没坏处,毕竟天导众死光符合桂的利益,可能也符合高杉的利益,至于银时,虽然看起来不在乎,但应该也不会反对吧。松阳以一种虚式的思维衡量着事件本身,虚杀一堆人,然后他的学生们都会很开心,这不是双赢吗……
      ……虚会杀很多人。
      “因为想知道自己那双沾满鲜血的手是否能创造出什么,是否能守护些什么——我想要学习如何洗清这份罪孽”。
      吉田松阳是为了阻止虚才诞生的人格,所以从毫不理性的角度说,就算这对所有人都有利,他也不能轻易认同。
      “请容许我确认,在天导众这件事上,您的意图是否与我们一致?”
      也许,可能,大概,没准,不是特别一致。
      但松阳只是回答:“我没有意图。”
      “问了这么多却没有意图,听着就好像一边说不想杀人一边又要人偿命一样值得信任。”松平忍不住槽了他一句,“喂,小子,如果有人对我女儿问东问西却说没意思,那我——”
      “我只是很可能接受一些人的意图。”
      接受他的学生的选择。认可他们的道路,顺从他们的意志。如果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选择,那他能参考的只有那群孩子。
      桂和高杉都认同的道路,他同样没办法轻易说什么否认。
      “……我明白了。那么,我可否理解为,您是为了保护他们才参与我的行动?”
      松阳点了点头。
      没办法,无论是他们还是胧,又或者虚,都注定会被幕府和天人这团浑水搅到一起,如果离政治中心太远,他也没办法掌握全局。和将军的接触本来也是计划里的一环,只是……
      太快了。
      而且有点出乎他的预料。局势很麻烦,想要获得更多,必然得付出更多。所以他不介意帮将军点什么,只要最终能帮到孩子们就好了。
      话虽如此,他真的不太想用虚的身份直接和幕府接触啊。本来善后屋那边都有个假身份了,要不是他在街上捡人……算了,他没办法对一个在屁怒吕花店门口徘徊的迷路人士视而不见,所以活该。冷漠绝对是保命利器,这一点虚验证了无数次。只是松阳生来就是和过去的虚对着干的,不冷漠、不强势、不杀戮,尝试去爱人类,听着就像虚疯了。
      “那么……”
      “哦,还有一件事,”松阳忽然盯着松平补了一句,“现在有人和你抢将军的位置吗?”

      将军就是将军,但将军的儿子未必是将军。将军就是将军,但将军的未来未必是将军。
      现在德川定定依旧抓着实权,小将虽然说是在将军的位置上,但其实图谋这个位置的大有人在。松阳翘班的时候就知道,除非德川定定有个孩子,并且敢把自己的孩子扶正,否则早晚政斗。政斗这事他看了五百年,听几句就听出味来了:“真选组是你的,所以一桥派现在在谋划弄一个新的武装警察组织代替真选组。把警察当私兵吗?嗯……随便。也就是,大权还在定定手里,但是你可以影响武装警察,并且有大将军的头衔,可以调动大多数下层,以及将军府的守卫……定定放心你接触这部分驻军是因为他手里有天道院,这个可以理解。另外就是伊贺忍者……如果单纯和一桥派争斗,你现在已经在位,只要不主动辞职,就有绝对胜算。”
      “不主动辞职……”茂茂重复着这句话,“您认为会有需要主动辞职的时候吗?”
      “也可以是被主动,看定定的意图了。”松阳倒是没多想这方面的事,“现在定定牵扯着天人和幕府的制衡,不能冒动。虽然我很想说要把一桥派解决,但……”考虑到虚的动向,他不敢贸然插手这方面的事,“你的力量还是太有限了。我可以帮你收拢各方面的人脉,不过,我需要一个方便行动的身份。”
      将军顺着松阳的目光看向松平。
      “如果你有什么命令,最快能接受到的肯定是将军府护卫,但那里我不太容易混进去。所以退而求其次,真选组吧。”

      最一开始,冲田就说过要松阳来真选组负责泡茶。当时松阳明确拒绝,然而兜兜转转,居然又转回来了。
      “啊,这位是我们的良好市民,是我的朋友。”冲田二话不说抱住松阳的胳膊,“我们关系很好的。”
      来真选组报到、还没开口就被冲田抓去见亲属的松阳对答如流:“嗯,我是总悟的朋友,我姓吉田。总悟一直和我说起自己的姐姐,果然像他说的一样,是位美女啊。”
      “是啊,”几乎没和松阳说过几句话的总悟拍了拍松阳的肩膀,仿佛他们已经认识了十年,“江户有很多人支持我,请放心。”
      松阳第一次听总悟用敬语拉满的方式说话,简直怀疑自己第一次见到的那个对着鬼之副长胡扯的总悟其实是这人的双胞胎兄弟。
      当他的目光移到三叶身上时,他就懂了。
      他熟悉死亡,也熟悉快要病死的人那体内脏器已经开始衰竭而散发的气息。虽然看不出什么病,但看出她活不太久还是没问题的。
      “……啊,小总居然是会让姐姐担心的孩子吗?明明很可靠。果然,在家里还是会撒娇吧。”松阳接上总悟的话题,同时却不动声色地从他们身边绕过去,“难得家人来,小总就陪人家好好玩玩吧。我找近藤先生还有事,先失陪了。”
      总悟抬头看了对方一眼。他能从松阳的语气中察觉到事情比较大,但他现在一门心思扑在姐姐身上,干脆利落地和松阳道别,准备跑去折腾银时。松阳也实在和他不熟,没打算关心他的家事,自顾自地去找近藤报到。
      嗯,作为真选组的新成员报到。
      根本没接到通知的近藤:“……”
      啥玩意,啥情况,怎么就突然来了个人。
      “松平先生没通知你吗?”松阳心里有数了,“看来他还是不相信我,想摸摸我的底啊。”
      近藤继续默默看他,等他把话说清楚。
      “简单而言,真选组负责保护将军,我也负责保护将军;因为一些原因,我现在需要一个更方便接收将军指令的方法,以及一个便于行动的身份……也就是权限更大的身份,所以我需要一个真选组编制。”然后利用这个编制搞情报,“随便把我放在什么地方就好。我不会日常出勤,也不需要给我发工资。当然,对真选组的其他人,也请暂时保密。可以用个假名之类的……总之,我需要这么一个能通过检查的证件。”
      近藤满脸都是痛苦。
      他抱住自己的脑袋,好一会才挤出一句:“你是不是要去和一桥派拼刀?”
      “不会的。”松阳顿了顿,“至少现在不会。”
      近藤:“……”
      “然后,和松平那边报告的时候,你就直接原话复述就好了。”松阳连敬语都省了,“可以把你知道的我的一切情报都告诉他。不用担心夹在我们之间,毕竟原则上来讲,我和他压根不是一个部门。”甚至我现在压根没有部门。
      近藤只能点头。
      日常是温馨和平的,但在这种温馨和平里加上政斗,就变成了对命运艰难微笑。而作为真选组的局长,他必须面对这些东西,即使他一个乡下来的武士不可能擅长这些。
      “放心吧,”松阳还是安抚了他一句,“我会尝试保护你们的。”
      “啊,也请你放心。我们真选组到底也是拿刀的人,就算什么都不会,也该会保护自己和主君吧。”近藤完全不知道松阳的“尝试”有多高的含金量,“你也不像擅长战斗的人,情报工作的话要注意安全啊。”
      松阳眨了眨眼。
      “……嗯,”他忍着笑意回答,“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不擅长战斗的松阳从真选组离开,路过银时和总悟表演友情现场的甜品店,隔着橱窗和他们打过招呼,买菜回家做饭,顺便看新八和神乐对打。新八还在努力对空练剑,而神乐在抱怨新八练剑的衣袖声影响她看电视,两个人打成一团,而定春凑到松阳身边吃狗粮。
      松阳揉了揉那团软白毛,在被狛神的力量压制前收回手,转进厨房,顺便叫天花板上的小猿下来一起吃午饭。
      “银时他在见美女啊……”
      “是快要结婚的美女。”松阳纠正她,“安心点,你还有机会。”
      神乐和新八用一种“你们什么时候达成同盟”的眼神捧着饭碗在对面看他们。
      “因为银时很可爱吧?小猿喜欢也是理所当然的。”松阳的态度仿佛一个绝对不会受欢迎的婆婆,“我也觉得很合适,在一起吧。”
      “喂,银时的意见呢……”
      “他有什么意见,有人愿意和他组成家庭他就谢天谢地了吧。”松阳的发言越发不受欢迎,但真实得可怕,“当然,也得让他明白,自己活得再短暂,也有人愿意陪着他。”
      松阳说完,自己品了品自己这句话。
      餐桌上一时陷入沉默。
      “这……这叫什么啊,”新八努力打着哈哈,“说得好像银时有什么绝症一样。别太在意,他只是血糖高而已。”
      ……绝症……
      的确,得了绝症的是总悟的姐姐,又不是银时。那孩子的身体没那么大问题……
      但是他的精神有问题,一个声音在松阳脑后小声嘀咕,你知道的,你明知道你给了他多重的担子、多深的阴影,你明知道他杀过人,也杀过你。你明知道他甚至不来和你确认你的身份,他在整整十年之后才来到这里,才有了现在的万事屋——
      你明知道他在痛苦,那个小声音说。你只是在假装这是普通的、快乐温馨的日常罢了。你的出现对他而言就是一种折磨。
      只是你一直不去仔细思考,直到你的潜意识已经给出了答案。
      “就是嘛,银酱要死的话我们会拉着的阿鲁。”神乐还在快速喝饭,“发生什么都一样的阿鲁。”
      ……正因如此,松阳回答自己脑海里的那个声音,我并不能帮助银时。我没有参与他最痛苦的人生,而现在,银时是属于他们的。
      所有尘世普通又温柔的、人的关系与情感都合该是那孩子的。他只是想远远看着,甚至曾经,连一直看着都是一种奢望。
      只是长谷川给了他一拳头让他到银时身边来,告诉他,银时想要的关系和情感里也有他一份。
      “……嗯,当然啊。大家都会拉着银时的。”松阳脸上依旧笑眯眯的,“吃饭,别在饭桌上说那么不吉利的话。”
      死啊。
      说到死……

      那当然就是三叶。
      松阳是在山崎的提醒下注意到土方的。山崎来给他送信封,信封里是填着“佐藤太郎”这种毫无特色的名字的真选组证件,而拿着信封的人同样有着毫无特色的特殊能力:“我刚从港口那边过来,哎呀,我们副长总是喜欢一个人行动呢……说起来,他好像很喜欢总悟的姐姐,您知道吗?”
      松阳把刚拿到手的证件转了个圈。
      “啊,我不该知道信封里有什么的,所以我先走了,麻烦替我向万事屋老板问好。”山崎摆摆手,好像什么都没说一样转过身,“夜深了,您小心着凉!”
      ……这算是求援吗?
      不是算是,应该就是。
      松阳在心里画了画地形图,山崎回屯所或者去医院,再从那边叫人,和万事屋直接过去支援,绝对是这边更快。
      那么……
      内侧的屋门忽然拉开,露出神乐的脸。
      “你在和谁说话?”
      “神乐,”松阳答非所问,“明天想吃什么?”
      “小叶子做的我都吃。所以刚才有人在吗?”
      “推销员。”松阳语气平缓地回答,“我在想,明天吃鱼好不好?嗯,就决定吃鱼了,我出去买点料酒。”
      “这么晚不要瞎出门啊。”神乐打着哈欠蹭出来,“那我陪你去阿鲁。”
      “不用啦,买个东西而已。不过说起来,神乐能替我去送封信吗?”松阳在神乐的目光里折回客厅,随手从笔记本上撕了张纸,快速地写下几行字,和一个小瓶子一起塞进真选组信封里,“麻烦给总悟。他现在……应该在医院吧。可能和银时在一起。但是,一定要交到总悟手里,而不是银时,好吗?”
      神乐盯着他,那双蓝眼睛亮得出奇。
      “放心,我不是去做什么危险的事。”松阳抬眼对她笑了笑,“只不过今天白天和近藤局长吵起来了,去道个歉而已。啊,还有买料酒。神乐也记得明天早点起床吃鱼。”
      “明天的早饭还是小叶子亲手做的,对吧?”
      松阳唇边的笑意更明显了。
      “是,”他温声回答,“神乐可以吃三碗。”
      “五碗。”
      “成交,”松阳将信封递给她,“那么明早见,神乐酱。”

      松阳知道发生了什么。
      虽然这事和他没关系,但他毕竟是个正在暗中搜集情报的人,还是个支援攘夷浪士的“屋主人”。某个向攘夷浪士□□的人正要迎娶一位叫冲田三叶的姑娘、与真选组搭上线这种事,他还是有数的。
      但是她没有多久了。
      她本该没有多久的。
      松阳戴上斗笠,下了楼,敲开登势的屋门,向她借了她丈夫留下的那把刀。刀和刀鞘都保养得很好,挂在腰间沉甸甸的,像是生命的重量。
      他们是相爱的。
      手指碰到刀柄时,松阳脑海里滑过这句话。
      冲田三叶和土方十四郎是相爱的。虽然一个要和别人结婚,并且即将死去;而另一个要去杀她的丈夫,并为她陪葬。
      若是平时,松阳并不会轻易管这种闲事。一方面,他保有一部分虚的冷漠;另一方面,他又经常不确定自己管的闲事是否正确。救人这种事还好说,但关于男女爱情……
      他不了解爱情。
      他不知道这样掺和是好是坏。但是,他至少得去救人。三叶是病死,一般而言没有治疗方法,那他还可以装作无计可施。但土方不是,土方能救,并且是银时重要的朋友。
      他向登势道谢,然后踏入黑暗。在他身后,登势的灯亮着,直到他走过街角也没有熄灭。
      走吧。快一点,尽快地解决一切。戴好斗笠,掩藏面容,手持刀刃,在细雨中向港口赶去。
      多久没有认真战斗过了?十年……或者更久。从他成为“吉田松阳”的那一刻开始,就没再想过杀人。
      而现在,每踏出一步,过去的记忆就追上他的身影,缠住他的手腕,将杀戮的本能覆盖在刀锋。
      他记得怎么去杀。只要抬起手,只要挥动刀——
      雨越下越大。
      港口的集装箱被雨水打得作响,枪口的硝烟与积水和刀刃的反光相撞,土方艰难地抬起手,再一次站直身体。还能战斗。还能去杀。只是杀没有意义,只是再怎么战斗,脑海里都有一块根本不属于这里。
      三叶。
      他念她的名字,同时挥刀。
      三叶——
      雨幕里忽然划过一道银色的影子。
      他听到雨水打在刀刃上的声音。真选组的其他人来了吗?有这么快吗……?
      他拼命地呼吸着,寒冷的水汽涌入肺部,刺得身体发疼。
      就在这时,他的身体忽然僵住了。
      比肺部的疼痛更加清晰的痛楚在身体内扩散,蔓延到指尖;他的灵魂在尖叫,刀身在震颤,拼命地想要告诉他什么。他意识到那不是“痛”——
      那是恐惧。
      从思维深处、从刀刃的直觉、从生物的本能里,泛出的对死亡的恐惧。
      有一个东西站在雨幕里。它在释放杀意,即使还看不到它、即使没有对上它的目光,他也知道它在。他的刀在嗡鸣,提醒他后撤,即使他不恐惧,刀也在屈服。
      “你们,”对方忽然开口,声音穿过雨幕,擦到耳膜,让鼓膜发痛,“拿钱办事的,现在离开。”
      土方忽然意识到枪声已经停止了。
      周围寂静一片,只有雨滴发出水和铁的撞击声。
      然后,他听到撤退的脚步。呼喊声和混乱的脚步声突然闯入听觉,敌人在撤退,即使他们所有人都有枪,但没人敢瞄准那个东西开枪。三叶的未婚夫在喊着什么,但没人听从他。人群像失去蚁后的蚂蚁般混乱地退开,他们的推搡声间,土方猛地起身,冲向那个浓眉大眼的男人。
      无论那个东西是什么,无论那个人是谁——
      他得杀了这家伙。
      只要杀了他,总悟就不会有一个和攘夷浪士勾结的亲人,而三叶……
      他的刀刃落下,带起一片血色。
      三叶……
      不知道。三叶真的喜欢他吗。那样的话,三叶会生气吧。
      他软跪在男人的尸体旁,垂着头激烈地喘息。那个散发杀气的东西靠近了……可恶,他得抬手才……
      好累……
      土方勉强摇头晃开眼前的刘海,试图再次起身。那个戴着斗笠的人站在离他十米远的地方,他看不太清对方的身影。
      “你是……”
      “啊,”松阳犹豫了一下,“我是今天开始加入真选组的佐藤太郎,会挂名在三番队,齐藤终队长名下。因为一些特殊原因,其实是将军直属的单位,所以不会出席局内日常。请多指教,土方副长。”
      他没有隐藏声线,因而土方的眼睛猛地睁大。刚才实在太混乱,土方没有仔细分辨松阳的声音,但现在只有他们两个,土方的脑子就上线了。
      “吉田……?”
      “嗯。”松阳向他走过去,同时快速收敛了自身的杀意。土方看到斗笠下露出一张温和无害的面容,他之前还问过这人“要不要和我比试”。
      “土方副长。”这人带着浅淡的笑意在暴雨中对他开口,而他跪在地上,血水染到裤子。
      “你怎么在这?”
      “对你的话,因为你是银时的朋友,我没办法袖手旁观。对……的话,因为已经被点名求助了,也没办法。”松阳叹了口气,“山崎君真的很敏锐啊。……总之,副长,你现在该做的不是和我闲聊。现在去的话,也许能赶上最后一面。”
      “什么最后……”土方的思路在他自己问完前接上,下一刻,他猛地起身越过松阳,踩着满地的水消失在雨幕里。
      “真是忙啊。”松阳习惯性地笑着,伸手捡起土方的刀,擦净血迹。他将没有刀鞘的刀抱在怀里,靠着集装箱坐下,用身体保护它。男人的、身首分离的尸体就倒在他身边,而他垂眸看着它,只是看着。
      他当然没有杀人。靠杀意就足以震退那些人,而土方杀死这个男人并不在他的计划内。他本来不想造成伤亡,只是,他自己也明白,这不太可能。而且这个男人确实很该死……
      只是看到对方的尸体时,他还是会想,又有一个人死去了啊。
      就像无数倒在战场上的尸体,就像每一个被虚手刃的人那样,又有一个人死去了啊。

      神乐到医院时,山崎已经来过了。真选组已经出发前去支援土方,而总悟刚刚结束了和银时的谈心,两个人正拎着外衣起身,要去救一个重要的损友。
      “喂,女人,这里没你事,”总悟眼都不抬地从神乐身边路过,然后被一拳头锤回来,“喂!我现在没时间和你——”
      “松叶让我给你的。”神乐晃了晃那只信封,“好像有个小瓶子,你最好先看看。”
      总悟心里一跳。
      他几下扯开信封,那只小瓶子落到他手里,是只很小的、半透明的棕色玻璃瓶,看着是口服液瓶子,瓶里有一点看起来是深色的液体,瓶口用透明胶粘着,做得很粗糙,乍一看像小孩子的玩具。信上则连称呼都没有,只是简单的几行字:

      1.口服或注射。
      2.可以延续生命,未必能治好。
      3.可能有后遗症,效果不明确,请病人自己选择。
      4.保密。

      病人。
      总悟抬头看了一眼三叶。她还昏迷着,不可能给出回复。如果有谁能替她选择的话……
      只有总悟自己。他是她唯一的亲人了。
      总悟眨了眨眼。
      他甚至找不到拒绝的理由。三叶已经要死了,无论是什么,他都会去试试。
      银时皱眉盯着他眼里的瓶子,接过信纸,一句一句地阅读。总悟已经揭开胶布,和医生要了注射器——医生不太想给,被直接拔刀威胁——抽出瓶子里的液体。液体是暗红色,看起来是血。
      虚的血。永生不死的、与龙脉相连的鲜血。将军家的人当然试过让人直接饮用它,他们想要获得那永生的力量,然后事实证明,不是谁都能获得永生。
      这些珍贵又残忍的实验表明,他的血确实能延续人的生命,但效果有限,而且喝多了还会反而被侵蚀。所以他只给了一点,让她能多活一阵,至于更多的,他会去询问更清醒的三叶,这毕竟是她的生命,不能由别人随便决断。永生之血的侵蚀绝非善类,无论其他人多想让她活下去,松阳也不会轻易松口。除非她本人确实了解了这份生命的代价后,以自己的意志做出决定,否则还是让她去死比较好。
      至少在松阳看来,让她去死比较好。
      当真选组抵达港口时,土方已冲向医院大楼,港口空荡荡一片,除了堆积的货物就只有一具尸体,和抱着刀的松阳。
      近藤狠狠咽了口吐沫。
      就是说,面前这个人和土方一起搞定了一堆……?
      松阳戴着斗笠,在他们走过来时抬手将土方的剑还给他们,却不吭声,等着近藤开口。
      “呃……这个……嗯,因为将军的命令,佐藤太郎会挂名在三番队。”近藤能解释什么,他嘴角都在抽搐,“那个……您看到我们副长了吗?”
      松阳指了指医院的方向。
      因为雨水,他的手指发白发冷。他自己没注意,但近藤皱了皱眉。
      “明白了。感谢您出手相助,我们——”
      “没必要。”松阳用淋过雨的、沙哑到难以辨认的声音回答,“你们是银时的朋友,仅此而已。”

      同一时刻,土方迈进医院大门,冲上楼梯,又折返去问三叶的病房,再冲上去。他的脚步声回荡在深夜的医院楼里,有人发出不满的抱怨声。她还活着吗。她还在吗。她……
      土方在病房门口停下。到了这里,他反而不敢去确认情况。他贴着墙,小心地侧耳去听,判断是否有总悟的哭声。然而病房里只有交谈的声音——交谈?
      他一点点凑了过去。
      不是幻觉。三叶坐在病床上,抬头和总悟说着什么,银时和神乐在一旁研究一封信,而医生在拼命确认三叶的身体数据,同时用力揉着眼睛。
      “……很好,简直像是从未病过一样……受损的肺部恢复了很多,我的天……”
      “医生,”总悟冷不丁开口,“这东西是真选组和更上面的机密,您明白吧?”
      医生拼命点头,同时继续看数据。每个数值都在好转,这饱受病痛折磨的躯体居然已经回到了正常人的数值情况,体内多年的伤痛都在好转,让人怀疑神明降临到了这瘦弱的女子身上。
      不可能的。怎么会有这种事……
      然而奇迹总是这么不讲道理。或者说,虚的存在本身就是太过巧合的奇迹,而这奇迹最可怕的性质就是能够扩散。
      现在,一点点奇迹正在三叶的血管内流淌,并支撑起她的生命。
      而另一个奇迹就在她身边,在病房门口,呆呆望着她的脸。
      土方知道,这个世界上并不存在什么神明。但是,哪怕是一次——哪怕是仅仅一次——
      他也想祈祷,即使不知对着什么祈祷。
      这份不忠诚的祈祷也许没有传达到神明,却传达到了山崎那里,又转到一个从未想过的人那里,最终化为一份崭新的希望。也许银魂的故事注定充满了悲剧,然而即使如此,悲剧的影子也依旧会被人拉住,那人对它说,慢一点,现在还不是时候。
      于是在无边的阴影之间,人们获得了喘息的机会。
      而那个拉住阴影的人正在真选组。
      近藤的第一件事是把松阳擦干净,包进毛巾,紧张地看着他。松阳完全没有自己冻得嘴唇青紫的自觉,见周围没有别人,就摘了斗笠,笑吟吟地看着对方。
      “谢谢,”近藤再次真心实意地向他道谢,“您救了十四。”
      “倒也不是我,是你们的那个监察官吧。也或许,其实是银时。”松阳漫不经心地回答,“说到底,我帮你们是因为你们是银时的朋友。如果不是银时,我其实不太想插手你们的故事。”
      “那也得感谢您才是。”近藤注视着面前的人,试图从那双眼里找到些能读懂的东西,却只找到一片淡漠,“我确实搞不太懂上面的事,但您对我们有恩这一点,我明白。”
      “……”
      良久的沉默后,松阳叹了口气:“我不需要报恩。要报的话,报给银时吧。”
      “那不可能,”近藤笑得分外灿烂,“万事屋老板本来就是我们的朋友,还能怎么报恩?”
      “足够了。”松阳也对他笑了笑,“既然都是朋友,那也没必要对我报恩。我该回去了,还有鱼要炖呢……啊,忘了买鱼了。”
      “快要开早市了。”近藤指指天空,东方已经开始泛白,新的黎明即将到来,“渔船四五点回来,现在应该已经能开卖了。要帮忙吗?我可是很会做鱼的!”
      “嗯,”松阳选择性无视后半句话,“天要亮了啊。”
      天要亮了。
      三叶转过头,看到病房外的男人。两人视线相交,一起忘了该说什么。
      近藤抬着眼,望向远方的天空。黎明温柔又安静,暴雨已经停歇,天空一碧如洗。
      银时垂下视线,指尖擦过纸页,思索着这份奇迹背后的含义,并朦胧地直觉到那个真相。
      松阳起身推开门,在清爽的水汽中微笑。
      太阳缓缓升起,将人影拉长,将万物裹进辉光,将希望与新生传到整个世界。一切都已经过去,此时又是新的一天,又一次,活下来的人们凝视着朝阳。
      “美丽的江户……真想让他也看看啊。”
      ……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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