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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十一 桂小太郎,永远的神 ...

  •   海水翻腾起白色的浪。
      高杉的目光从松阳滑向桂,带着迷茫,甚至带了一丝求助。他简直想和桂拉个私聊,说好的儿子呢,为什么他现在觉得对方压根就是松阳本人啊!
      桂无声地叹了口气。
      “晋助,”他用口型说,“我不确定,但你最好对他谨慎点。”
      高杉:“……”
      像有一道雷从头顶劈下,把他整个人都劈傻了。
      “我不确定,”桂依旧在用口型,“疑点太多了。但是,不排除这个可能性。”
      高杉猛地往旁边一翻,有点狼狈地躲开松阳的下一次攻击。对方的刀依旧带着刀鞘,不会真的伤到他,但他现在甚至不敢用刀鞘去挡。他只觉得全身都是冷汗,脑子里空白得一塌糊涂,除了“这好像不是被锤地里能解决的问题”就是“能不能给个准话啊,这算什么”。
      打肯定是不能打了,锤死他他都不会对着疑似松阳的人亮刀;但是躲又躲不起,这时候躲避实在太像做错了事还不服管教。他需要一个破局的办法,不挨揍也不会让对方生气的办法——
      高杉一咬牙,跨步上前,张开了双臂。
      松阳一怔,刀硬生生卡在高杉颈侧,没有真的敲到对方肩上。
      下一刻,高杉已经抱紧他,把他整个人搂在怀里。
      怎么回事。
      一个银时也就算了,怎么晋助也跑来抱人啊!都这么喜欢和别人撒娇吗!
      于是当银时手持盘龙刀踏上屋脊,目光向下一扫,就看到高杉抱着松阳的儿子,而桂看戏。
      银时的眉头突突跳了两下,移开视线,继续盯似藏。无论下面在发生什么,相信桂不会让别人干扰他的战斗,那他要做的就是全力以赴,面对红樱。
      “银时……你的目标也包括银时吗?”
      晋助将脸埋在他肩头,没吭声。
      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心里乱成一团,想要确认,想听对方说“是我,我回来了”——说不出那是不是单纯的奢望,可他一直有那么一种认知,只有在美好到任性的梦境里,才能再一次拥抱对方。
      松阳死了。他在心里对自己说。即使他已经隐约察觉到虚的存在,他也明白,虚并不是松阳,只是一直在松阳体内、与松阳对抗的某个东西。
      松阳到底是收回刀,抱紧了高杉。这孩子抖得厉害,好像随时会碎掉,让他没办法简单松手。
      “高杉先生……?”
      高杉还是没吭声。他没办法现在开口,就算怀里的人是松阳,就算一切都是真实,他也一定、一定要毁灭幕府,毁灭他逐渐触及到的某个真相。某个松阳曾注视的黑暗,某只在最顶层振翅的乌鸦。
      为此,他必然还会做让松阳无法接受的事。
      然而就像松阳会误判他们的态度一样,他也误判了松阳的态度。就算他现在和松阳直接说“我要毁灭江户”,松阳的回答也会是“需要帮忙吗”。
      松阳确实爱着人类,但这不妨碍人类中的一部分和另一部分起冲突时,他果断选择自己偏爱的那部分啊。
      “高杉先生,这是做什么?你被威胁了吗?你现在做的事是自愿的吗?”
      “……是自愿的。”
      不能多说。尤其是,因为对方可能是松阳,才不能多说。如果告诉对方,对方一定会阻止他,甚至可能会为了说服他而勉强自己面对那只乌鸦。所以他要一个人去做,在松阳不知情的前提下,收拾掉让松阳痛苦的人。
      只是高杉尚且没有察觉,松阳并未因虚的存在痛苦,而是因和虚共同的回忆、共有的绝望战栗。
      无论是虚的哪一个人格,都不可能舍弃掉那份灵魂深处的悲哀。
      松阳望着高杉。
      就算不知道,他也不会阻止。他只是不明白高杉为什么要对自己的同伴出手。
      “我做的一切都是自愿的。比如现在,我可以随手杀了你。”高杉胡扯着自己抱住对方的理由,“面对我,你是不是有点太放松了?”
      “高杉……”
      他的声音并不带指责,但高杉还是呼吸发紧。一定会失望吧。会因为他的选择感到愤怒,因为这个无可救药的学生……
      “你会受伤吗?”
      高杉愣了愣。
      “你要去做的事很危险吧。会受伤吗?需要我帮你吗?”
      高杉猛地抬起头,看到对方依旧带笑的眼睛。
      “我——我、我——我会,我不在乎银时和桂的,我、我就算踩着他们也会——”
      “嗯,我听到你的决意了。”但对方还是笑着,温和地,又问了一次,“所以,你会受伤吗?”
      “我……”
      “看起来,”松阳的目光却移向上方,“你们三个走了不同的路,有了不同的选择,而你们想要的事物出现了冲突。但是,我愿意帮你们每一个人。我不希望看到你们受伤……当然,你们不要针锋相对更好,但是……”
      但是,选择了毁灭的高杉,选择了稳重派的桂,还有压根放弃攘夷的银时,他们的路线必然会相互摩擦。他不能因为他的愿望而阻拦他们,他们已经长大了,知道自己想做什么。哪怕他们将刀锋对准彼此,他也没立场再说什么‘禁止私斗’。
      但是,无论什么时候,他们想回头的话,他都会等。
      ……话虽如此,其实应该是他向他们请求原谅才是。一声不吭地离开,明明死透了又要回来,扰乱他们的行动。
      松阳垂下眼,就在此时,房顶骤然坍塌,银时和似藏一起向下坠落,失控的红樱发出尖锐的咆哮,而这一边的三个人都面不改色。高杉清楚银时会赢,桂通过高杉的表情做出判断,而松阳准确地从桂的表情里接收到了“不用担心”。
      “……但是我也没立场说什么。我父亲留给我的任务就是支援你们,仅此而已。所以随便你们怎么行动吧。”
      还是在说父亲。明明前面的话根本就不是作为儿子的语气……这人是认真的吗,这已经根本不止是疑点了吧?
      但高杉不能捅破,一方面,他实在不想面对“万一真的是儿子”这个可能性;另一方面,既然松阳不承认,那应该是有松阳的理由,他不能干扰对方。
      “这样啊。”他深吸一口气,慢慢松开对方,“嗯,我明白了。那既然你也算是我们的同辈……呃,总之,那你就好好活着,需要你的时候我会叫你的。”
      不会需要你的,把幕府端了之前都不会需要你的,还有桂你给我好好看住老师啊!
      本来以为要和对方吵架甚至决裂,结果莫名其妙进入了看老师统一战线的桂:“……”
      也不错。
      虽然高杉这小子还是很欠揍,但是这样真的也不错。
      桂在高杉瞪过来的视线里点点头,然后叹气:“晋助,你这次是不是联系了什么别的东西?我觉得你会利用这场战斗……所以我们要演决裂吗?”
      联系了春雨、确确实实打算和他们决裂的高杉默默点头。
      本来应该是很帅气……呃,也不能说帅气,至少很热血或者很胃疼的场景,但是这里戳着个松阳,于是一切都变成了“对不起老师我们要演个戏,我绝对不会跟他们决裂的您听我解释”。
      松阳笑眯眯地看着他们。
      他当然听出了“本来是真的要决裂”这个潜台词,但是那又如何呢。他并不在意这种事,反正这几个孩子经常打架,他经历得太多,多到挚友反目再和好再反目都能看几十个版本,不就是吵架吵到要掰嘛,按回来就是了,他从没想过什么“这几个孩子能出现不可调和的矛盾”。
      就算打得你死我活,某一方需要帮助的时候,其他人肯定也会鼎力相助的。
      因此,松阳十分平静地让出位置,给他们演戏……呃,可能是演戏吧,也可能是真的,毕竟银时没参与他们的谈话,也不知道前情,所以看起来是真的被气到了。
      以藏身死、春雨露面,以及和高杉闹掰,无论哪一个都确实很值得生气。他们且战且退,桂派的浪士先撤离,而两个人对高杉发表了友尽……嗯,可以说友尽宣言,然后跳伞。
      对,这中间是没有松阳的事的。松阳压根没往战斗中心凑,他在找以藏的单人飞行器。
      对他而言,银时能打赢以藏、银时和桂能成功脱身都根本没有任何悬念,相比之下,他还是好奇那个飞行器和那把斩舰刀。斩舰刀似乎不是个好东西,那就算了;但飞行器应该没问题吧。
      不管怎么说,那可是能飞啊!单人飞行器就是很诱人啊!
      ……所以说你有点严肃感啊,这可是红樱篇啊,红樱篇为什么还要快进,那可是主线的重要内容,是你的学生内斗,是高杉和宇宙海盗春雨勾搭上的剧情啊!就算你信任你的学生,你好歹在意一下去世的人啊!以藏和铁矢这么容易被忽略的吗!
      对此,松阳表示……
      自己想死的人死了,不该表示祝贺吗。
      虽说这话听起来很冷血,但如果虚能想死就死,那哪还会有今天这么多事。也许别人会有所反应,会尝试着救这两个人,会拒绝让活生生的性命在自己眼前流逝。但松阳不会,即使他现在含有龙脉力量的血一定能救他们,即使铁矢也许还不想死。
      那是他们的选择、他们的命运,是他们过往的一切行动构成的“现在”。他们早已不是孩子,理应担负起自己的过去、现在与未来。他并不想轻易干涉他们的生命,就像他甚至不想随意干预银时和神乐、新八之间的故事那样。
      即使这个想法有可能是错的,他也会说,他尊重他们的选择,无论那些选择是刀剑相向,还是死得其所。
      最多也不过就是,对一些人,他会愿意提醒一句,愿意暗中保护,愿意帮他们达成心愿——可以藏的心愿就是为高杉而死,铁矢的心愿就是飞身出去保护自己的妹妹,所以松阳的选择也仅仅是找个单人飞行器。
      要说为什么非要找飞行器,那只能是……
      灵长类想飞还要什么理由吗!人类想飞又不是一天两天了!虽然他被称为乌鸦但他可从来没真的飞过,能飞赛高啊!
      那可是飞行器啊!
      高杉:“……”
      他听完友尽宣言,一转头,看到他的老师推着飞行器往外走,在那里用开汽车都像自杀的技术研究怎么开飞行器,那场景莫名有点谐。
      “啊,你们好。你们是春雨对吧?嗯嗯,我是高杉先生的地面部队,你们在地球需要补给可以找我。”虽然他的另一个学生好像和你们对上了,但反正根据攘夷浪士的情报,春雨是一窝海盗,内部肯定派系分化得一塌糊涂,他不介意挑着给点福利,“我主要就在江户行动,各位加油。啊对了,虽然我说这个有点奇怪……高杉你会好好埋葬别人的吧?不会扔海里吧?”
      高杉:“……”
      怎么可能做那种事啊!就算以藏对桂下手了,那也没杀掉啊!他不至于把为自己献出生命的人扔海里啊!
      至于铁矢,那当然是被自己的妹妹带走了啊。
      “啊,那就好,”松阳对他笑了笑,“那就还是我父亲信里说的高杉,请加油吧,高杉同学。”
      同学……
      高杉被这句话弄了个脸红。这说法很微妙,毕竟同学和老师都能称你为“同学”,因而松阳这么说的时候,这句话硬生生有了点奇怪的温度,好像在打趣他似的。明明在私塾的时候都没这么称呼过……
      高杉同学。
      那是一种“你绝对不会因为和另外两个人撕破脸就被逐出私塾”的感觉。
      高杉身边的河上万齐挑了挑眉,侧头去看对方。他实在不知道这个突然和高杉说话的人是谁,但看高杉的反应,似乎是个很重要的人。
      地面部队……嘛,就当是吧。

      “总之,”桂抱起胳膊,“我和银时稍微解释了一下,说高杉似乎误解了,后面的友尽宣言有演戏成分。但是银时好像不怎么打算原谅,而且对于‘什么玩意他连松阳都能认错吗’表示了激烈的抗议。”
      “啊,抱歉。我和父亲的长相给你们带来困扰了吧?嗯,这样的话……”
      “并没有困扰哦,松阳老师。”
      “嗯?”松阳坐在桂对面,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连伊丽莎白都不在场,“你是说,我和父亲并没有那么像?是这个意思吗?”
      “怎么可能理解出这个意思啊,松阳老师。我是说……啊,吉田先生,”桂选了个折中的叫法,“有什么实在不能承认的理由吗?说了就会发生不好的事之类的限制?”
      “……”
      没有。然而只要松阳卡一卡,就足以确认身份了。
      “既然如此,那我就直说了。这间屋子是绝对保密的,您可以放心开口。老师啊……为什么要藏匿自己的身份?难道我们做了什么让您不愿承认的事?那我立刻就切腹谢——”
      “等等,”松阳到底是按住试图拔刀的桂,“不,你们没做错任何事。你们每一个人都是我引以为傲的学生,但是——”
      “啊,您承认了。”
      “……”
      “抱歉,因为老师肯定不会看着我受伤,所以就选了这么个方法。但是重来一次的话,我还是会这么选的。”
      “桂,我……”
      “如果有什么难言之隐,啊,您似乎说过‘因为我还不够坚强’之类的话。”桂耸了耸肩,“那就不用说了。我可以对银时和高杉他们保密,虽然高杉那边可能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但是,既然确实是您,那我撒撒娇不过分吧?”
      “撒娇?”
      “嗯,”桂对他张开双手,满脸的严肃,“撒娇。”
      ……这算什么。
      并不是桂在对他撒娇。反而是他的学生选择了安抚他,选择对他张开怀抱,让他能够随便在对方怀里撒娇。
      他愣了愣,望着对方的双手,好一会都没动。
      他……真的是可以这么做的人吗……?
      “我以前就在想,”桂倒是不尴尬,直接拽过他的手,将他的双手交叠在自己手掌之间,“您有时候显得很讨厌自己,或者至少是讨厌自己的某一部分。您在我们问到您的过往时装傻胡扯,对您所注视的某些东西讳莫如深。虽然您一直笑着、笑着,但我还是觉得,您一定是讨厌一些东西,才会对我们,对您的学生,如此沉默吧。”
      松阳没有开口回答。
      他在发抖,指尖在桂手心颤动,因为某些太过久远的记忆犹疑。
      “为幕府干脏活那个说法是真的吗?”
      “……嗯。”
      “那就足够了。放心吧,”他的学生回答,“我们已经有力量保护您了。这一次,绝对不会让任何人伤害您。所以,欢迎回来,老师。”
      下一刻,桂向前倾,抱住了他的躯体。
      他感觉到对方的体温。那是鲜活生命的温度。
      “但是我说明一下,”桂一本正经道,“那两个家伙不是傻,只是银时吧,他,有点那种倾向?就是已经没什么力气再去失望一次,所以不敢来和您确认,就这么装傻着得过且过,也就选择了接受您的说法。晋助……我说不太好,我也不清楚他这十年间的变化,但是他啊,一定是对幕府感到失望,决定用别的手段迎接日本的黎明,怕连累您也被通缉,才选择走人的!”
      松阳无声地偏过头,面颊蹭到桂的肩膀。
      他明白。他当然明白,自己的学生其实根本不会认错自己。只是他坚决不承认,而他们没有选择逼迫。他一直都明白……
      只是他不知道该怎样面对他们。
      “桂,真的不恨我吗?我差一点就连累你们死掉了……”
      桂的回答是把他抱得更紧。
      “老师,”他说,“我爱你。”
      “……”
      “啊,不是那种爱,那方面我只喜欢人妻。”
      “我没以为是那种爱。”
      桂把“但是您一直很人妻”压在了喉咙里,没有吐出口。算了吧,今天松阳受到的惊吓已经够多了,从高杉友尽到被自己戳穿,再加个学生表白的话,他怕松阳逃跑。
      至于他为什么喜欢松阳……算了,这个事说起来太麻烦,之后再说吧。
      “而且你的喜好有点危险,假发。”
      “不是假发是桂……什么叫有点危险,明明是很危险!”
      “……”
      “和那个没关系。彻底抛开这个,我也爱您。我爱您、尊敬您、崇拜您,不愿意让您痛苦,不愿意让您受伤……这个挺好理解的吧?”
      “嗯。”
      很好理解。
      但是,至今为止,只在不知道他身份的人那里获得过这种感情。即使获得过,当他们明白他是不死的恶鬼时,他们依旧会立刻后退,露出惊恐或试图利用的眼神。
      他遇到过太多次了。他们杀死他,戳刺、淹没、焚烧,所有的手段都试过;而他尝试过逃跑,然后一次又一次,因为相信了某个愿意对他伸出援手的人而受难。
      最后一次,他进了囚牢,在那里分裂出无数个自己,并静静等待囚牢腐烂。
      就像银时因为不想再失望一次而不来确认他的身份一样,松阳不想开口,不想有哪怕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他们的目光发生变化。
      “那就够了。所以欢迎回来,老师。”
      该回答“我回来了”吧。
      但松阳只是点点头,看着桂的肩膀。
      “……小太郎,”好久,他才说,“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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