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可待》咖喱盖不盖饭

5、喂饭

　　经过漫长的等待，姜以泽昏昏欲睡，温暖的怀抱让他沉沦，差一点就能把他亲手垒起的城墙击碎，吴启源身上若有似无的男士淡香水味侵蚀他故作的坚强。
　　他再也没有机会娓娓道来陈年往事的另一副面目。
　　他拿到确诊的诊断书时的绝望与无奈当时没说，现在更没有必要说。他从来没想过要重新出现在吴启源的世界，他躲在暗处偷偷看着他梦想成真，健康幸福就够了。
　　他会告诉自己，你看，没有你他一样可以活的精彩，所以放心吧，静待生命悄无声息的流逝，至少，在他眼里你一如初见时挺拔，坚毅，不服输。而不是被疾病和人情冷暖折磨的瘦骨嶙峋，遍体鳞伤。
　　可是，事情往往不遂人愿，他们在此相遇，姜以泽害怕他猜到他的离开与这磨人的病有关系，他很清楚吴启源会这么猜测再正常不过，所以他已经在闭目思虑对策，大不了死不承认。
　　姜以泽的肚子适时咕噜响了两声，从早上到现在他只吃了几勺米糊，纵使他没有任何运动量，单单维持他的生命，这些能量也几乎耗尽。几年间他的食量越来越小，喂他吃饭的人没有足够的耐心，他也没有足够的体力吃的更多，陷入吃的少没体力，没体力吃的更少的恶性循环。
　　吴启源听到响声，抽出一只手掏出手机看时间，差五分钟十二点，他们公司的人也差不多要返回。“我们先去吃饭？”他想的没那么复杂，饿了就吃饭，渴了就喝水。
　　“卜，卜（不）”姜以泽拒绝了，他还能坚持，肚子咕咕叫是本能反应，不代表他想吃饭。
　　吴启源低头瞥了下自己肩头闭着眼睛的姜以泽，无声的做了个鄙视的口型。他理所应当的把矫情的帽子扣在姜以泽头上，他从小到大奉行的做人准则是能屈能伸，适当的示弱不丢人。而姜以泽是骨子里要强，天塌了也自己咬牙撑着的性格，吴启源脑中快速划过：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哪怕身体变成这样还这么矫情，在自视甚高的领域姜以泽必须有他的位置。
　　在他腹诽姜以泽的时候，快被他看出洞的大巴车周围有人群聚集，吴启源带着坐在他身上的姜以泽慢慢转身，让他的视线可以看到那一群男女老少。
　　“他们爬山回来了，带你来的人在里面吗？”吴启源一手托住他的后脑，扶他找人。
　　“啊啊啊”姜以泽看到等着上车的姜大山一家正在队伍的中间，远远望去是和谐的三代同框，姜以沐在讲着什么，逗得大家都哈哈大笑。
　　在姜家，姜以泽的身份在生病前后出现巨大变化，生病之前他是全家的倚仗，不管他有没有那么大能耐，他都要扮演好长子长兄的角色，找到他头上的没什么好事。生病以后他是全家的拖累，他的无能一目了然，被忽略是常态。
　　短暂的回忆，姜以泽感觉在姜家他好像不曾以被宠爱的身份存在过，当然以后也不会有。
　　他冲还在等待回应的吴启源眨了眨眼睛，吴启源领会他的意思，把他挪到身旁的座椅上，打开车门下车朝那一队人走去。
　　他的背影高大，长腿迈开，步态自信又沉着。姜以泽愣愣的看着他远去，停在人群之前。
　　“请问，有认识姜以泽的人吗？”吴启源大声问询。
　　姜大山就在离他两步的地方，暗自上下打量他，在他问第三次之前走了过来，自报家门。
　　吴启源有点诧异，这位大叔身高不过自己的肩膀，是怎么生出这么高的姜以泽的。姜家其他人也陆续围了过来，吴启源顾不上其他，解释着“我是他大学同学，他现在在我车里，你们是要走了吗？”他侧身指着不远处那一辆哈弗。这车是本地车行租来自驾游的。
　　姜以沐对他的审视毫不遮掩，他少见男人长的这么好看，皮肤白皙细腻，说话时，喉结在修长的颈子中若隐若现。这人怎么像年画上的送财童子，成年版的。
　　“以泽的同学啊，麻烦你了啊，我现在拿轮椅把他推回来，等一下”姜大山转身去行李舱把那辆破旧的轮椅搬下来，撑好。
　　吴启源滑到嘴边的话止住了，他跟推着轮椅的姜大山走回车旁。打开车门姜以泽靠在椅背上的样子，格外无助。姜大山半个身子探进车里，嘴上还在说着麻烦了，姜以泽现在就是麻烦得很这种话。
　　姜以泽闭着眼睛趴在姜大山身上，手臂耷拉着，他的睫毛剧烈抖动，昭示着他没有表现的那么波澜不惊。
　　“叔叔，要不吃了饭再走吧，我们公司跟这的酒店有预定，我来安排”吴启源实在不想看到姜以泽坐进那个老掉牙的轮椅，太过违和，他还接受不了。姜大山抽出身来，冲他嘿嘿的笑，“那就太不好意思了，我们还真有点饿了”
　　吴启源忽略车里传来的声音，戴上他的温和面具，继续补充“我先带姜以泽过去，出了这个停车场，右转一百米，南山酒店，666包房，在那集合”
　　姜大山忙不迭的点头，回头去告诉全家人这个喜讯，天上掉下来一顿白吃的午餐。
　　吴启源给副总发了微信，表明之前预定的包房他占用了一间，他们自己再搞定，哈弗他先开走，不要以为车丢了。
　　探身扶姜以泽坐好，系上安全带，吴启源一脚油门三分钟后车停在南山酒店门前。
　　思索了几秒，他选择最合适姜以泽的公主抱，径直乘电梯上了三楼。进了包间才发现常规的高背椅子没有扶手，姜以泽根本坐不住，只能先把他放在餐桌旁的沙发上。
　　作为设宴人吴启源刚点好菜，姜家人就到了。
　　以姜大山为首的一行人推门而入，对他热情的道谢，然后落座，完完全全的忽视了姜以泽，仿佛他是透明的。
　　吴启源在很多人认识他的人眼里仗义，洒脱，放浪不羁，不计较，然而他内里有一颗七窍玲珑心，只是大多数时候他懒得看清，懒得在意。
　　不到几分钟的时间，饭桌上每个人的性格他都摸的差不多了，各人有各人的特点，他们身上不约而同散发着势利自私的臭气。
　　菜陆陆续续端上桌，满屋香气，吴启源没什么食欲，他毫不客气的把松鼠鳜鱼肚子那块肥美无刺的鱼肉夹到自己盘子里，盛了一勺虾蓉蒸蛋，清蒸娃娃菜，盘子堆的小山一样。
　　他端着满盘美食坐到姜以泽身边，姜以泽的视线一直放在他的脸上。如果他会读心术，他就会知道姜以泽再说，吃你的，别管我。
　　可惜他不会，他一手拿着盘子，一手拿着瓷勺，盛了一点鱼肉，送到他嘴边。“饿了吧，尝尝，看着味道不错”吴启源耐心的等他张开嘴。姜以泽嘴巴紧闭，他闭了闭眼睛，这是拒绝的意思。
　　“他吃不了，只能喝点粥，吞咽不行了”姜大山啃着猪蹄，毫不在意。
　　吴启源的火气在往上走，他不知道姜以泽如今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可他的家人知道，他们甩开腮帮子使劲的吃，但是没有一个人提出为他点一份粥，不可思议，不可理解，不可原谅。
　　吴启源正要站起身把盘子放回桌上，姜以泽突然张开嘴，不出意料的口水流了出来。他看着吴启源，也许是想牵起点笑，却只是嘴角动了几分，口水流的更凶了。
　　“能吃？别勉强”吴启源不想喂他吃了，再叫一份粥就行的，没关系。
　　姜以泽看着他，不改变主意，坚持张着嘴。
　　他把瓷勺送进他的嘴里，放下鱼肉，拿出勺子。紧张的盯着姜以泽的嘴，他含着那块小小的鱼肉，十分缓慢地咀嚼，慢慢下咽。
　　“吼，哦，呲（好吃）”姜以泽很久没吃过有滋有味的饭菜，他的食谱跳不出白粥，小米粥，米糊和盐。这一小口酸甜咸鲜的鱼肉，让他兴奋。
　　“喜欢就再吃点，你觉得能吃进去的就张嘴”吴启源又挖了一勺虾滑，很弹。
　　姜以泽没张嘴，虾滑他没法在嘴里抿成泥，他咽不下去。
　　吴启源换了虾蓉蒸蛋，顺利的喂进去。他觉得这比公司竞标还要惊心动魄，喂完盘子上姜以泽能吃的，他的兴致高涨。“还要不要吃点什么？”
　　姜以泽闭了闭眼睛，吃饱了。
　　吴启源起身放好盘子，拿起餐巾，带着一杯温水回来。
　　“喝点水顺顺”
　　姜以泽不想拂他的好意，就着杯口抿了一下，基本没喝进去。他喝水的时候十有八九会呛，咳又咳不出来，太难受。
　　这顿饭吃的吴启源一肚子气，收拾好姜以泽，他抱着手臂坐在他身旁，已经是靠涵养在维持形象。